第二十一章    被血洗的屯子

　　天微微發光的時候，儺達就叫醒了所有的人。執柴，搭灶，洗米，他們很快地就做好了早粥，簡單對付下早餐就開始向上游開拔。他們路過的這一段水路水面很平緩，江水的落差不大，水面相對平靜，他們一邊撐竹排一邊尋找岸邊的村屯，希望能夠盡快的碰上有人居住的屯子。因為，天氣實在太熱了，如果不把凹鼻及時埋葬，后果不堪設想。終于，在日頭開始西斜的時候他們在江岸的左邊尋到了一個小屯子。

　　事實上，他們看見的這個地方是不是真是一個屯子大家心里頭都沒有底，甚至可以說屯子是他們自以為是，到底是不是誰都不知道。為了吸取在攀榕屯遭遇到的教訓，他們靜靜地在水面上對這個他們認為是屯子的小屯子觀察了好久，卻一直沒見到一個人影出現，連雞啼狗吠都不曾有。只見一條小路從江岸邊彎來絞去的通到陰森森的森林里去，岸邊看不到擔水埠，看不到一架竹排。在這條小路的上游方向不到十步的地方，好像有一條小水溝通到江面上來。小路的盡頭被森林遮住了，也看不見一座干欄。在白慘慘的日頭下面，小路盡頭的森林里面陰森森的，一片肅殺。至于為什么看不到干欄，他們大都這樣猜，干欄可能都被高大的森林遮蓋住了。不錯，從小路的形狀和光滑程度來看，這條小路跟一般動物踩出來的路明顯不同，這明明是人踩出來的一條小路。如果小路盡頭真有一個屯子，那么，從感覺上看，這個小屯子就有些詭秘了。

　　儺達他們急著尋找屯子，主要是因為凹鼻的尸體在烈日的烘烤下開始有了異味。如果找不到做祭事的小師父，凹鼻的尸體就沒有辦法下葬，那就慘了。儺達往前面竹排上凹鼻的尸體看了一眼，喉結滾了滾，轉過頭去對阿格說，都走了大半日了仍然不見一個屯子的影子，如果這里有屯子，那么我們算是好不容易碰上了。為了尋到一個小師父，就算這是個鬼屯子，我們也要進去看看啊。

　　儺達沒說出這樣的話來還好，他這么一說，身邊的兵丁都雞皮疙瘩起來，連連擺手。阿格說，阿儺你說的好聽一點好不好，鬼鬼鬼，大白日的，鬼什么鬼呀！

　　阿格作出一副顯擺的樣子說，以前，我跟僠王到處巡查的時候，我最遠就只到過攀榕屯，再遠一些的地方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根本就不知道這里有沒有一個屯子。看線路圖，大師傅也沒有標出屯子來，是不是這個屯子離江邊太遠了，或者被大片的木遮住了看不見所以沒有標上去？如果這里頭真有一個屯的話，我們就更不知道這個屯叫什么了。

　　儺達說，阿格，我們進去試試看。

　　阿格說，這么多東西在這里呢，怎么進去？

　　儺達顯出無所謂的樣子，微笑了一下說，你還真是，這些兵都是你的手下呢。我相信他們不會把這些東西搞丟的，他們也要吃飯啊不是嗎？搞丟了對他們也沒有好處啊，他們也是要挨餓的呀。儺達轉向來路看了一眼，并翹了一下下巴說，你看看，這么遠的水路呢。何況，那群大灰狼很可能還在那兒等著我們呢。

　　阿格說，好好好，他轉臉向兵丁，嚴肅地說，你們，除了送本官和阿儺大人到岸上去的竹排停靠在岸邊等我們以外，你們另外的兩架竹排要在離岸邊十步遠的水中插桿等著我們的到來，以防止可能發生的情況。

　　聽了阿格的安排，儺達感覺阿格做得十分好，就抬手拍拍阿格的肩膀，看著他微微笑。

　　儺達和阿格都跳到頭一架竹排上面去，留下兩個兵丁撐竹排送他們到江岸去，叫另外兩個兵丁跳到其他竹排去待著。這樣的安排，儺達和阿格都十分滿意。

　　正像儺達他們猜測的那樣，沿著這條小路進到森林里面去的確有一個小屯子，但是，小屯子并不是在森林覆蓋的下面，而是在山坳的后面。儺達和阿格沿著小路，握著長劍和尖槍，小心翼翼地，忐忐忑忑地，他們沿著小路走進森林里去。從酷熱的日光底下一走進森林，冷颼颼的涼風撲面而來，使他們不由地打了寒戰。森林遮天蔽日，看不到天，也看不到日頭光在那兒，顯得陰陰沉沉。森林里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里面有一座座干欄被森林覆蓋著。看來，事情并不那么簡單。

　　小路還在一直地往森林里伸延，彎彎曲曲，不知道可能伸到那兒去。

　　阿格說，怕是里面根本就沒有屯？

　　儺達說，不可能的，阿格你看看，這么熟的路，連草木都被人踩熟了，不可能沒有屯。

　　阿格看了想想，覺得儺達說的不錯，就伸直了腰站起來說，好吧，我們繼續走吧。

　　儺達還是走在前頭，阿格在后面東張西望，既要緊跟儺達，又要防止萬一有什么事和可能的不測好應付。

　　他們小心翼翼地走了大約一枝香的功夫，轉過了一個山坳，前面竟然就豁然開朗起來。走出森林，他們終于發現了山坳的這一邊有一個小屯子。屯子流水叮咚，飲水的竹竿到處在空中橫跨，把山泉水通過這些被打通了節眼的竹竿接到各家各戶去。二十多戶人家的干欄都沿著一條小水溝的一邊修筑，顯得整整齊齊。看得出，進屯的小路從每一座的干欄的面前經過，每家每戶出入都很方便。

　　儺達和阿格走到屯口，遠遠往屯子看過去，小路上沒有見到一個人，所有的干欄外面也沒有一個人，儺達和阿格不得不停下來，他們感到奇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難道這個屯子的人都躲在干欄里面嗎？更加奇怪的是，屯子里沒有人聲，連狗吠的聲音以及雞啼的聲音都沒有，屯子好像死了一樣，難道真是一個鬼屯？

　　儺達和阿格不由自主地抓緊了長劍的手柄，身上起了雞尖毛，雙耳根一陣發麻。

　　突然，儺達和阿格幾乎同時發現，最近的一座干欄的欄桿上有許多黑糊糊的東西，仔細看干欄底下，同樣發現有類似的東西。一個不祥的念頭在儺達腦子里閃過。儺達說，我們走過看看。

　　儺達抓住長劍走過去，阿格跟在儺達的后面，也緊張地抓緊長劍，阿格一面四處張望，一面緊跟上儺達走進屯子。

　　走近干欄，一股股腥臭的氣味直撲鼻孔，讓人一下子透不過氣來。阿格說，情況好像很不妙。

　　儺達回頭對阿格點點頭，繼續往里走，走到階梯的面前，拿長劍把階梯上那黑糊糊的東西挑了挑，發現這些黑糊糊的東西已經結了塊，里面還露出暗紅的色澤來。

　　是血！儺達和阿格幾乎異口同聲的小聲叫喊起來。

　　儺達抬頭往干欄上面看了看，小聲對阿格說，我們上去看看。

　　阿格點點頭，緊跟著儺達輕手輕腳地走上干欄。

　　干欄上空空如也，除了血跡，和一些簡單的被打翻打爛的家具和用具，就再難以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干欄好像被洗劫了一般。儺達和阿格到每一個小房間轉了一圈，除了眼前的一片狼藉以外，沒有見到任何活著的東西，連尸首都沒有。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阿格一邊跟著儺達一邊對儺達說，他還發表了自己的看法，這個屯是不是被強人洗劫了啊？

　　見儺達不吭聲，又說，我們到其他干欄去看看吧，也許能夠發現什么呢。

　　儺達點點頭說，好吧，我們去看看。

　　從第一座干欄到第二座干欄的草地上，路上到處都有烏黑的大灘大灘的血跡，儺達和阿格的心一步比一步的更見抽緊起來。

　　第二座干欄也是如此，除了大灘的血跡，就是被洗劫的痕跡。

　　第三座干欄也是如此。走到第七座干欄的前面，儺達突然發現第十座干欄上有一個人影閃了一下，他便小聲喊道，有人！左手攔在了阿格的前面，右手把長劍握得抖動著。

　　阿格伸長了頸瞪大了眼往那邊看，說，我怎么沒有看見人？

　　儺達說，他只是閃了一下，馬上就不見了。不是我眼花，他肯定是躲到干欄里面去了。

　　阿格問道，那，我們還上這座干欄么？這座干欄會不會也有人？

　　儺達搖搖頭說，不知道，但是，我看，我們先不用急著上這座干欄，這座干欄很可能跟前面我們到過的干欄一樣，什么都沒有，我們上這座去看的時候，那邊的人可能就溜了。

　　阿格說，要是這座干欄也有人呢？

　　儺達仍然搖搖頭，說，我還是先相信沒有人，因為我們還沒有發現這里面有人，但是，那邊我確確實實的看見有人了，我們不能讓他溜了。我們現在馬上追過去，免得他從干欄后面或者從干欄底下溜走。

　　阿格看看儺達說，阿儺，萬一他不只是單獨一個人，而是一幫人呢，我們怎么辦？他們要是拿槍拿刀拿劍要殺我們呢，怎么辦？

　　儺達說，怕什么，我們可以問清楚他們的身份啊。

　　阿格說，要是他們騙我們呢？

　　儺達說，先不要假想這個那個，過去看看不就清楚明白了么。

　　好吧。阿格無可奈何地說，不過，我們還是要小心為是。

　　儺達說，當然。為了防止后面有襲擊，我在前迎著他們，你斷后。

　　阿格看著儺達的眼睛點了點頭。

　　儺達和阿格雙雙手緊握著長劍，來到第十座干欄的前面。儺達站住不走了，他前后左右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情況。阿格也跟著儺達的眼轉了一圈。見沒有什么特別的情況，儺達清了清喉嚨，大聲喊道，上面的人聽著，你們是什么人，請出來一下，我們說說話。我們想知道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阿格見儺達要說話的時候，一下就怕了，想阻止儺達，可是卻來不及阻止了，他覺得人家在暗處，自己在明處，隨時可能有吃虧。想不到，儺達竟就朗朗地發出問話來了，阿格只好作罷。后來想想也對，反正對方已經發現了自己和儺達，也沒處去躲開，儺達這樣做也是先聲奪人，讓對方知道暴露了，使對方的心里處于兩難的境地，走出來還是繼續躲在里面？這樣雙方就平等了。

　　干欄里面什么動靜都沒有，像整個屯子一樣寂靜。阿格再次懷疑起儺達來，儺達的眼睛是不是真看花了？

　　阿格感覺過了好長時間，干欄里面還是什么動靜都沒有，簡直像是過了好幾支香的時間，干欄里面還是沒有動靜，儺達和阿格再次交換了一下眼神，阿格向儺達點點頭。

　　儺達繼續喊道，兄弟，你們不用躲著。剛剛，我已經見到你們了。躲著是沒有用處的。我們剛剛來到這兒，我們見到到處是血，這里好像是被搶劫了，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下，想知道這是怎么的一種情況。兄弟，出來吧，跟我們說說話吧，把這里發生的情況告訴我們一下吧。

　　儺達的話音剛剛落下，干欄上面突然啊啊啊地沖出五個男人來，他們手拿砍刀，木棒，喊砍喊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