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頭一尖槍結束了這場人與狼群的大搏斗。
狗頭開始就心怯怯的,抓住尖槍的雙手不斷地顫抖。不要說一大群大灰狼飆過來,就是一只大灰狼沖過來都足以使狗頭心驚肉跳。事實上,沒有大灰狼飆到狗頭的前面來,這正合狗頭的心水。但是,見大家跟大灰狼進行大搏斗,心惶惶的他在觀戰得眼花繚亂之際,心卻又癢癢的,想殺一只大灰狼過過癮,也想顯示一下本領。有了這樣的想法,他就一心想要幫人戰惡狼。見到處槍劍飛舞,狼群翻滾,他插不上手。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狗頭突然發現一只大灰狼叉著四條腿把凹鼻壓在身子下面,張牙撕咬凹鼻,天暗暗的也看不出大灰狼撕咬凹鼻哪個地方。狗頭鼓起勇氣,立刻沖過去,照大灰狼的頸就一個狠刺,大概正好刺中大灰狼的頸動脈,大灰狼頸上的鮮血一下子射了出來,飆到十多步遠的地方,許多還直直射到狗頭的身上來,躺在大灰狼底下的凹鼻的身上也被大灰狼的鮮血噴得一塌糊涂。被刺中頸的大灰狼抬起頭來,想要向狗頭反擊,卻被狗頭死死地抓住尖槍把它的頭頸頂在地上,使它的頭頸動彈不得,大灰狼想扭動著身子要翻過來,因為,狗頭抵住得實,怎么著大灰狼都翻不過來,卻因為鮮血流的太多,它終于慢慢地軟了下來。
狗頭見大灰狼不行了,轉眼看看四周,見大家基本都停住了手,江邊的地上躺著八只大灰狼的尸體,粘糊糊的到處是暗紅的鮮血,鮮血流到江水里,殷紅得讓人頭暈。儺達走到那只被他砍掉一只前腿的還在嗷嗷叫著的大灰狼旁邊,給大灰狼補上了一長劍,幾乎把大灰狼的頸就給砍斷。
狗頭把尖槍從大灰狼的頸上收回來,走到凹鼻身邊,拉住凹鼻一只手,叫道,凹鼻,起身喂,大灰狼都被殺死了,還躺在地上做什么。見凹鼻不回應,也不動彈,就蹲下身子看凹鼻鮮血模糊的頸項,發現凹鼻的頸上有幾個小孔,鮮血嘟嘟地從小孔里面涌出來。狗頭嚇了一驚,大喊道,大人,大人,凹鼻可能被狼咬死了!血從他的頸里頭嘩嘩流出來。
阿格跑過去,也蹲下來看,把凹鼻的手拿起來,試試凹鼻的脈搏。儺達聽到狗頭的驚呼后,回頭往凹鼻這里看了一下,沒有馬上跑過來,他仍然注意著剛才退下來的小道,注意看著山上的動靜,突然,他發現小道的草叢中有動靜,就揮著長劍走過去,見是被他在山上砍傷了前腿的大灰狼,大吼一聲就沖過去,大灰狼急忙轉身往山上溜走了,儺達追上去。天開始黑下來了,儺達根本就看不到大灰狼逃跑的方向,只好退了回來。
牛骨坐在地上哎喲哎喲喊著痛。他的小腿被大灰狼撕咬出一口肉來,那一口肉掉吊拉著,好像一個小蓋子沒有蓋好,鮮血不斷的從里面往外嘟嘟地流。大家都圍著凹鼻看,沒有人怎么去理會他。
趕走受傷的大灰狼后,儺達這時候才向人堆走過去,兵丁們讓開一條人縫,儺達走進去,彎腰看了一眼凹鼻,問阿格,真死了?
阿格搖搖頭說,連脈搏都沒有了。
儺達說,把凹鼻抬上竹排吧,天光以后我們祭一祭,然后尋個地方把他葬了。
兵丁中不知道誰說了一聲,剛剛跟大灰狼搏斗過來,我們大家都餓了,先煮飯炒菜吃了再做其他事吧。再說牛骨也受傷了,要快點想辦法止血才成。
儺達說,我也餓了,不過,我跟大家說,剛剛你們不見我追那只被我砍傷的大灰狼嘛,這八只大灰狼就是那只大灰狼叫來的幫手,搞得我們死的死傷的傷,要不是天黑了,我一定會追上去殺了它的。天黑麻麻的讓它溜走了,它很可能再次去請幫手了。我們得趕快挖個窿,把這八只死狼埋了。天黑麻麻的,如果再來一群惡狼,我們怎么著都搏不過它們,那樣我們就死定了。
儺達對阿格說,阿格,你們幾個人把凹鼻和牛骨抬到竹排上去,把凹鼻安放好。大頭棒不是識草藥醫病么。大頭棒,你看看,這里能不能尋到草藥醫牛骨,牛骨流血過多也會死的,要趕快止血。
大頭棒在黑暗中應道,要你們說呀,我已經著手準備了,呢,這不是止血藥嘛。
儺達笑了笑說,好好。其他人呢跟我一起到岸上面去挖窿,我們爭取一枝香的功夫做完了這些,然后上竹排繼續往上游撐一段水路,尋對岸一個安全一點的地方煮飯吃飯。
儺達的聲音一落,大家馬上就行動起來。
一陣叮叮當當絮絮沙沙以后,八只死狼被埋掉了,連岸邊上的血跡也用泥沙覆蓋住了,好像這兒沒有發生過人狼大戰,沒有發生過大屠殺。
上竹排的時候大家都默默的,誰都沒有說話,他們把竹排摸黑著往上游撐去,悄無聲息。大家的心情很不好受,甚至有人暗暗落淚。因為跟他們朝夕相處的凹鼻死了,被大灰狼撕咬死了。是誰誰都不會好受的。
雞胸脯打破了沉默,他細聲細語地說,凹鼻膽子太細了,眼見大灰狼都飆落來了,我見他抓尖槍的手還抖抖著,等大灰狼飆到頭頂,這才舉槍刺上去,又不知道躲開一兩步,白白被大灰狼叉住撕咬。我見他這樣,想提醒她,可是我話還沒出嘴,他就被大灰狼叉在地上了,說那還說得及??!
左手拐接了話說,牛骨你也是,我見你把尖槍放棄了,我就知道大事可能不好。也是沒有辦法提醒你的啊。再說,放開了尖槍,你偏開了一兩步讓大灰狼沖過去了,可是,接下來你怎么就定定地站在那兒,眼見大灰狼轉頭要咬你了,你卻顧著抽長劍,你以為啊,大灰狼是怎么樣的野獸啊,鬼精靈得很呢。這不,不是被咬了一口?嗨。
牛骨帶著哭腔說,我以為,我以為……
左手拐說,你以為?你牛高馬大的你以為你很力?大灰狼是幾兇惡的野獸啊。
儺達說,嗨,我說吧。起初,誰都是怕的,但是,我們要生存,就必須要勇敢,不能害怕。跟狼搏斗,我們必須比惡狼還狠還惡,不然我們就吃虧,就丟命。雞胸脯說的好,大家都一起這樣面對大灰狼呢,我們自己怕什么。怕的結果,出槍就慢了,慢了就吃虧了。實際上惶惶的出槍早了也是不行的啊。跟野獸搏斗,必須要集中精神,眼要死死盯著惡毒的野獸,不要分心,不害怕就不會分心,害怕了就容易分心了,出槍要剛剛合適。如果碰到不合適的出槍時候,也要想辦法挽回失去的第一次時機,再選一個合適的出槍時機,只有這樣,跟野獸搏斗才能有把握取勝。
牛骨說,我是大意了一點點。
左手拐說,剛剛一點點?我的老天,這一點就要了你一塊肉……
儺達想接著要說什么,卻被下游傳來的嗷嗷叫聲打斷了。
阿格說,好像是大灰狼的嗷叫聲。
大家馬上安靜下來,沒有誰再發出聲音,靜靜地傾聽著。過了一陣兒,大家才小聲地議論開來。大家肯定就是大灰狼的嗷叫聲,嗷叫聲十分凄厲,尖得很刺耳,好像能夠把天空給撕裂開,讓人在黑暗中感到全身子都起雞皮疙瘩。
阿格說,好得阿儺叫我們快走,如果我們還待在那里煮飯炒菜,現在死的恐怕不只是凹鼻了。聽嗷叫聲,恐怕這批大灰狼更多。
儺達說,你們在城里駐守著,很少到野外來跟野獸打交道,你們不怎么了解野獸的習性。我不同,我幾乎常年在山里躥,跟野獸搏斗是家常便飯。大灰狼是一種很有頭腦很鬼的野獸,既兇惡又聰明?,F在想起來,白日我們到山上去裝夾黃猄的時候,那兩只大灰狼是追著黃猄一路過來的,他們跑不過黃猄,只能在后面追。黃猄走舊路,被我們裝夾夾住了。大灰狼當然高興了,我們一出現,它們以為我們是從它們的嘴里搶食,拼死也要跟我們搏斗,斗不過我們就去搬兵來。其他野獸一般不會搬兵的,大灰狼聰明就是聰明,該怎么做,它們知道怎么做,還知道合起群來跟我們人搏斗。一旦我們心怯,我們的死期就到了。所以,對野獸,我們一定要比野獸更惡更狠,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夠生存。
阿格說,當初,一聽大總管說要我們配合你到蛇埌去采挖七彩軟石,我心里頭就咕嚕,嘿嘿,一個崽兒,怎么了?現在看起來,原來阿儺你跟大南蛇搏斗是真的啊?
儺達說,我說假話做什么,我說假話沒有用處啊。你們真以為我手臂上的傷疤是藍云屯那幫崽兒拿釘耙撓的???嗨,這個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說了。
阿格說,現在想起來,沒有你,一路到上游去,深山野林的,洪水溝壑的,沒有你我們可能幾步子都難行。
儺達說,不說啦。我看這邊岸上比較平,我們就到這邊岸去煮飯炒菜吧。黃猄肉好吃啊。
鉤鼻公問,大灰狼一見火光,會不會追到我們這里來?
儺達說,鉤鼻公,放心好了。不管怎么樣我們都不使怕,就算大灰狼追到對面岸來,隔著江水,它們也過不來。就是游過來,我們也不怕的,這么寬的江面,它們游到這兒,也沒有多少力氣了,我們可以一只一只的收拾它們。再說,隔著江水,大灰狼也覓不出我們的味道來,既然覓不出是我們殺它們的同類,它們也就沒有必要跟我們作對。所以,這點大家放心好了。萬一呢,剛剛我說了,隔著江呢。
他們尋找到了一片比較平緩的岸邊靠了岸,然后燒火煮飯和烤黃猄肉,整個前半夜,只聽到儺達和阿格要求這個兵丁做什么,叫那些兵丁這樣,或者那樣。兵丁們都默默地做著自己該做的工作,聽著儺達和阿格的調遣,就是到了吃飯吃烤黃猄肉的時候,他們誰也沒有吭聲或者要想到說什么。
凹鼻被狼咬死了,牛骨也被狼咬了腿,大家都感到很難過,儺達尤其感到十分難過。盡管他明白采挖七彩軟石的路上死傷不可避免,他卻仍然感到很難過。他覺得凹鼻的死,牛骨的受傷,主要是自己的責任。他知道,兵丁們為什么都默默的不吭不聲。
如果他儺達沒有看見這頭黃猄,他們就會一直撐竹排往上游去,一直到蛇埌地方去,直到采挖得七彩軟石,凹鼻現在就還是跟大家在一起,牛骨也還能活蹦活跳,就什么都沒有發生,大家都好好的。如果他聽阿格的話不上山去裝夾黃猄,同樣,大家也是好好的。如果當時裝夾夾中黃猄了而不去跟那兩只大灰狼搶要黃猄,大灰狼得到黃猄了就不會發動攻擊,這樣大家還是好好的。如果……儺達重重地嘆了一口大氣,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如果,如果有如果,事情就會回到原來開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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