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寂寥小店

　　趙小草偏偏不懂事，驕橫跋扈。她從來沒有叫過趙小花一聲姐，從來都像使喚丫鬟一樣使喚她，動不動就對她大喊大叫，稍不滿意動手就打。

　　這些年沒有趙小花在身邊，趙小草才明白她到底有多好。

　　女人的眼淚是男人的致命武器，梨花帶雨，縱使得不到男人的憐愛至少還能得到憐惜。

　　趙小草的哭相雖然夸張，但是卻也由衷，哭聲綿延不絕。

　　“好，我答應?！?/p>

　　簡單一句話，如同治病的良方，趙小草頓時收住眼淚，轉悲為喜。

　　“真的嗎，那太好了。”

　　“但是我有條件?！?/p>

　　混蛋，居然還有條件，莫非想趁人之危。

　　“等我先辦完我的事，今年農歷臘月初八我跟你去見她。但是在這之前，你必須跟著我，做我的從傭？”

　　“什么叫從傭？難道就是仆人？”

　　“那是封建社會的叫法，不過性質類似?！?/p>

　　“你！”

　　豈有此理，好個陰險的大叔。

　　“答應就成交，不答應就拉倒?！?/p>

　　趙小草咬牙切齒，卻又不敢輕易發作。為了趙小花，她也只好如此委曲求全。

　　“我答應，但是你必須保證，不準色誘我?！壁w小草是個意志不堅的女人，更何況李龍御帥的程度，容易讓任何女人失去原則。

　　“放心吧，我是佛家居士，持有戒律，修行最重要的是寡欲清心，我不會對你動凡心的。”

　　這個老怪物，分明是看不上趙小草，還說什么持戒修行，簡直胡說八道。

　　更深露重，李龍御睡意來襲，起身回屋去，臨走前囑咐趙小草，明天中午12點準時叫醒他。

　　吃了東西，趙小草越發睡不著，在天臺上玩手機玩到天亮，吃過早點一個人去飯店的游泳池游泳。幾個謝頂的老男人問她要了電話號碼，請她在岸邊喝紅酒，賊眼睛在趙小草的身上上下掃描。在這些男人眼里，趙小草才真正是美若天仙。

　　帶著微微的醉意，趙小草回到房間，李龍御還在睡覺，她趁機去翻他的背包。

　　這家伙真是個窮鬼，背包里除了一臺電腦，就沒有更值錢的東西，連張存折都沒有，錢包里只有一百多塊零錢和一張信用卡。

　　在這張信用卡上，趙小草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信用卡上的姓名拼音是lierniu。原來他的真名不叫李龍御，而在一張刷卡小票上，簽名欄龍飛鳳舞地寫著一個醒目的名字：李二牛。

　　哈哈哈，趙小草仰天大笑。

　　李二牛，如果馮紹堂也有這么一個俗不可耐的名字，趙小草發誓從此以后絕不再看他的電視劇。

　　趙小草和李二牛，這兩名字真是天生一對的絕配，都是土到掉渣，賤到無形的地步。

　　這下子，他再也不敢笑話趙小草了。

　　她偷偷把物件放回原處，打開他的手機檢查。

　　聯系人里張王李趙都有，有兩個人名趙小草覺得有點熟，一個叫紹堂，一個叫夢蝶。紹堂難道就是馮紹堂，夢蝶難道就是馮紹堂的緋聞女友王夢蝶？

　　管他是不是，先把號碼抄下來再說，哪天發到微博上，還能吸引百把個粉絲。

　　中午十二點整。

　　“大叔，起床啦。”

　　趙小草在李龍御耳朵邊大喊了三聲。李龍御極不情愿地睜開眼睛。

　　“限你五分鐘內起床，聽見沒有?！?/p>

　　這哪里是奴仆，簡直就是悍婦。

　　李龍御美夢被打斷，并不滿足，蒙頭睡去。

　　趙小草毫不含糊，準備了一杯涼水等候在他床頭，等到十二點零五分，她將整杯涼水澆到他頭上。

　　“李二牛，起床啦。”

　　李龍御從床上跳起來，看見趙小草拿著一只空杯子在傻笑。

　　意外的是，他非但沒生氣，反過來給趙小草賠不是。

　　“對不起，是我不守時?！?/p>

　　中午吃中餐，一大桌菜，兩個人吃，山珍海味飛禽走獸一應俱全。兩人各有一位負責夾菜的服務生，不茍言笑，彬彬有禮。

　　杯盤相碰的叮當聲和嚼菜喝湯的呼唏聲此起彼伏。

　　“大叔，你的脾氣真好，我那樣捉弄你，你都不生氣。你是不是身上就沒有長生氣的器官。”

　　“生氣是佛家的禁忌，怒傷肝，與身體違和。”

　　“你昨天警告我別翻你的東西，可是我這人天生反骨，你越是不想讓我做什么，我越是想做。上午我趁你睡著的時候，我翻了你的背包，原來你的真名叫李二牛。”

　　“噗！”就連服務生都忍不住笑出聲來，可見這個名字對他而言是多么滑天下之大稽。

　　李龍御的臉色立刻像山體滑坡似的垮下來。

　　飯后，李龍御帶著趙小草去火車站趕三點鐘到s川的火車。正準備出電梯口，李龍御發現大廳里有個神色異樣的人，在大廳一側來回踱步，四處張望。他讓一個服務生過去給那個人傳句話。服務生恭敬地去照辦。那人聽了服務生的話，趕緊掏出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朝車庫的出口跑去。

　　李龍御趁機帶著趙小草從酒店的后門溜走。

　　上了出租車，趙小草莫名其妙地問道：“大叔，你在干嘛??？神神秘秘，像拍警匪片似的？”

　　“那個人是來抓你的，而且我敢肯定在酒店外面還有二三十個他的同伙?！?/p>

　　趙小草以為他在故弄玄乎，以顯得他多有本事。

　　“那你憑什么判斷？”

　　“憑直覺！”

　　“大叔，你也看見了吧，他們的老板是多么多么的喜歡我?？晌揖褪悄娣矗竭@樣窮追不舍，我越是討厭?！?/p>

　　他們開始了一天一夜的火車旅行。李龍御饒有興致，坐在窗前看風景，而趙小草果然身患公主病，坐火車居然會暈車，吐得一塌糊涂。李龍御喂她吃了一顆暈車藥，把她拉到窗前坐著。只見趙小草蔫得像只病貓。

　　“我都說了，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飄泊，你這小孩，只會在屋里橫。”

　　“李龍御，你休想奚落我。我趙小草就是一顆草，有個石頭縫也能活下去?！?/p>

　　此話絕非虛言，趙小草在破銅爛鐵堆積如山的院子里長大，什么苦日子都過過，暈車這種小困難，根本不算什么。

　　她此次出門是為了去找趙小花。

　　為了攢足路費，她整個暑假都窩在鄉下幫表姐照看零食小店。表姐家在s省和a省交界的地方，小街橫跨兩省，是兩房風土習俗交融之地，街邊建筑別致典雅，街面整潔干凈，遠離大城市，休閑清靜。

　　表姐一家夏天去北方旅游去了，把街邊的零食小店托付給找小草看管，不圖她賺錢，只是給她個地方呆著，有活干，自收自支。小店的顧客很固定，都是些孩子。兩塊錢買一支雪糕，三塊錢買一盒薯片，三三兩兩地來，一天就賺四五十塊錢。

　　趙小草日復一日過著簡單的生活，每天追著各類熱播電視劇，期盼著太陽照到收銀臺時下班，下班前數一遍錢箱里的錢。她早有計劃，哪天湊足兩千塊，她就拎包出發。

　　每年霸占暑假檔的《還珠公主》今年無法再繼續輝煌，馮紹堂和王夢蝶的《我是狐仙》創造了近二十年來電視劇收視率新的歷史記錄。作為一個蘿莉，趙小草被馮紹堂深深地吸引，把他作為自己的夢中情人。將來如果趙小草要嫁人，那個男人要么長得像馮紹堂這么帥，要么就像馮紹堂那么有錢。

　　趙小草算過一筆賬，馮紹堂出演《我是狐仙》后，片酬高達兩百萬一集。他一年拍兩部三十集的電視劇，收入就超過一億。再加上廣告代言，一年比好萊塢影帝都賺得多。

　　我要嫁的男人，身價至少得一億美金。

　　趙小草把這句話發到微博上，當天粉絲數就掉了一半。

　　暑假快結束了，電視里《我是狐仙》的大結局趙小草一共看了五遍，每一遍她都感動得哭。

　　這才是經典，百看不厭。

　　夏天的小街人跡罕至，沒有了馮紹堂在電視里的陪伴，趙小草是度日如年。每一天她自己吃掉的零食比賣出去的都多，當她上稱一稱發覺自己已經胖了五斤時，嚇得魂不附體，心想這下完了，蘿莉就要變村姑了。

　　這一天異常熱，驕陽似火，烤得樹葉吱吱作響，店里生意慘淡，就連每天都會光顧的小孩都跳了票。

　　趙小草心煩意亂，覺得再在此多呆一天就會被憋炸。

　　百無聊賴，她從背包里拿出那本《孤單雙人舞》。這本書是趙小花臨走前留下的，她在電話里再三囑咐，如果趙小草要去看她，一定要帶上這本書。

　　切，這是什么書啊，狗屁不通，虧趙小花還把它當寶。

　　趙小草嘩啦啦翻著那本書，書里的故事平淡，人物平庸，語言生澀難懂。讀這本書的感覺，就像嚼一塊方便面餅，沒有味道，又干又硬。

　　不過，無聊的時候，有總比沒有好。趙小草硬著頭皮讀下去，一邊讀一邊嗑瓜子。不知不覺，太陽已經照進了屋，趙小草的面前堆滿了小山似的瓜子殼。

　　這是什么狗屁書啊，沒有懸念，沒有暴力，沒有金錢游戲，沒有大叔蘿莉，甚至連最重要的床戲也不露骨。真搞不懂，趙小花為什么就那樣迷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