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劉淼拎著熱乎乎的早飯回到病房,正準備打開,就看到自己的母親正深切地望著他。
“小淼,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媽……”母親突然的和聲細語他極不適應。
“剛剛你電話響了,是老師打來的,你想去外面走走是嗎?”劉麗撐著自己病弱的身軀,無力的說著。
“小淼,這些年苦了你了。”劉淼聽出了母親話里壓抑著的痛苦,“想去就去吧,媽媽不會反對……”
“媽,為什么你突然……”
“這場病,讓我想通了一些事啊……”劉麗望著兒子,眼里充滿了悔恨,但劉淼可能不一定能完全了解,畢竟這些年他們只有頂著母子的身份,而并沒有真正的交流過溝通過。
“媽,但是你的身體,我怎么放心的下。”
“有你舅舅幫襯著呢,別擔心我。”劉麗再也不想阻攔自己兒子的路了,她相信自己的決定沒有錯。
病房里時鐘的指針滴答滴答的轉動著,母子倆各懷心事。
沉默了好一會兒,劉淼終于開口說道:“媽,我會很快回來。”雖然他很擔心母親的身體,但是既然已經跨出了這一步,他就不該放棄。
劉淼旅程開始了。
有時候,劉淼甚至覺得自己的前半生是一個夢境,枯燥乏味,夢醒之后,填滿他內心的只有那無止境的孤寂和落寞。之后的旅程,沒有父母,沒有同學,沒有朋友。他第一次,有了期待感,即使是面對那未知的旅程……
劉淼根據“往西”給的紙條,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到了目的地。
那是個靜謐的小鎮,街兩邊有不少銀杏樹,微風一吹,早已不安分的銀杏葉緩緩從樹梢落下,相互嬉戲追逐,不一會兒玩累了,便靜靜躺在地面上,一時間,遍地的銀杏,竟有“滿城盡帶黃金甲”的華麗感,這也成了這個古老小鎮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劉淼四處望了望,看到了一排排的老房子,有的甚至已經沒有了大門,或者被歪歪扭扭地隨處擺放,上頭落滿了灰塵。它們的外墻經過歲月的洗禮早已不再潔白,反而多了許多裂痕,像年邁老人臉上的道道皺紋,簡樸而不失親切,古老而不失溫暖。
午后的陽光透過土墻上的小洞,在斑駁的地面上幻化成各種好看的形狀。劉淼看的出神了,他突然很想沖上去,想抓住那幾束陽光。他愣了愣,疑惑自己怎么會有這么滑稽的想法。
他繼續走著,路邊很多土石都已經發黑,都在訴說著年代的久遠,又仿佛讓人感覺置身于古代,寧靜優雅,他有點喜歡這個地方了。
劉淼來到了河邊,小河水很干凈,依稀可以看到水下光滑的石頭和靈動的小魚。女人們正在河邊洗著衣服,不時傳來洗衣棍捶打衣服的聲音,“啪,啪,啪”,那樣的好聽,像在給她們閑談嬉笑進行伴奏。她們的手并不白皙甚至有些粗燥,攥著衣物使勁地在搓衣板上來回搓著,臉上始終洋溢著笑容,好像永遠不會累一樣,她們可能是在洗丈夫的衣服,也可能是孩子的衣服,總之,她們是幸福的,劉淼知道。
孩童們在路邊玩耍,身上掛著可愛的小圍兜,手里的紙風車隨風轉動,在夕陽中散發著快樂的光芒。他們離女人們不遠,劉淼想里面一定有他們的媽媽吧。但他自己的母親呢?她也能這樣嗎?劉淼不禁苦澀地笑了笑,怎么可能呢……
如果不是因為不斷的束縛,他或許也能像那些孩童一般快樂無憂吧,起碼,他希望他的未來是。這時,女人們停止了聊天,好像看到了他,可能這個小鎮很少來外人吧。劉淼被看得不好意思起來,加快腳步走開了。
不知不覺中,天快黑了,傍晚的風開始冷冽起來,劉淼緊了緊衣領,想著得趕緊找個地方落腳才行。
他向四處望了望,不遠處看到了一個老人,正坐在家門口,老人留著蒼白的短發,一根黑色的發夾別在一側,手里正端著茶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奶奶你好,我……我能在您這住一晚嗎?”劉淼有些拘謹,低聲問道。
老人好像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年輕的小伙子,她緩緩抬頭細細打量了一番,隨即揚唇一笑:“我一個老婆子,正愁沒人陪我說話呢,來來來,進來進來。”說罷,老人顫顫巍巍地站起身,熱情地領著他進屋。她佝僂著腰,腿腳有些不便,步履蹣跚地向前走著。
屋里有兩層,上面是個小閣樓,中間靠一段歪歪斜斜的木樓梯連接著,正中央是張八仙桌,古舊的老鐘滴答滴答的響著,在這安靜的老屋里顯得格外突兀。墻上貼滿了獎狀,應該是個小學生的。桌上還放了個相框,里面是張三世同堂的照片,相框很干凈,可能老人經常拿來看的緣故。桌子中央是個傳統的老式大鐵杯,里頭估計裝著涼白開,杯上畫著劉淼并不認識的圖案,看起來很古樸。
“唉,小伙子,我老太婆一個人住,老房子了。”老奶奶轉頭看著他笑了笑,昏黃的燈光照在她臉上,沒有塵世的繁擾雜亂,就連老人臉上的皺紋都顯得這么歲月靜好。
“奶奶,你的家很漂亮,”劉淼沒有猶豫,直接回應了老人,“很溫馨。”
他隨著老奶奶上樓,雙腳小心翼翼地踩在樓梯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好似下一秒就會坍塌一般。小閣樓不大,只有一張小床,還有一張舊書桌。劉淼對住宿條件要求并不高,能有個躺身的地方已經很滿足了。
晚上,老人不知道從哪兒搬來了一臺黑白電視機,興沖沖地叫劉淼下去看電視,可是兩人弄了好久還是只有一團團雪花,晃得人眼睛疼。無奈之下,劉淼搬了張小凳子陪老人坐在門口看星星聊天。老人還怕他著涼,進屋找了件大衣給他披上。
“孩子,別凍著了。”
“謝謝奶奶。”劉淼覺得面前這位奶奶特別慈祥,總很想親近一些,對他來說,親情或許也是件奢侈物。畢竟這么多年,又有多少人真正關心過自己?
“奶奶,您一直一個人住嗎?”劉淼怕尷尬,就先問了一句。
“不是的,我兒子媳婦周末都會回來,還有我的孫女。”老人的眼里嘴里都掛著笑,“他們非得接我去大城市里住,我哪兒住得慣,沒過幾天就又回來了,后來他們每周末都會回來住。”
“他們呀,很孝順了,城里有個大房子不住,偏偏回到這個鄉下陪我這個老婆子。”說到這里,老人滿臉的幸福。
劉淼沒有接話,他是不懂的,他從出生起他的人生就已經被父母規劃好了,他要做的只有“學習”這一件事,“孝順”這種概念對他來說實在太陌生了。
“我那個孫女啊可聰明了,班里考試都拿第一,還會唱歌跳舞,每年過年啊她都表演,馬上要過年了,不知道今年要唱什么歌啊。”老人很開心,進屋拿了好多照片給劉淼看。
照片很舊,很多都已經泛黃。但照片里那對夫妻看起來很恩愛,臉上洋溢的幸福是難以掩飾的,他們懷中抱著的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穿著碎花連衣裙,梳著兩角辮,漂亮得像個洋娃娃。
“這禮拜他們又要回來了,哎,都說不用老是來看我了,路上多麻煩啊。”老人語氣中略有些擔憂。
“奶奶,他們一定很愛你啊。”
“是啊是啊……”老人樂呵呵的點點頭。
那一晚,劉淼睡得很香,可能是聽了老人溫馨的故事有所感觸吧。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劉淼向老人告別,繼續他的旅程。
清晨的陽光不暖,似情竇初開的少女,羞澀委婉。
劉淼走在路上,發現昨天還靜如畫的小鎮已經熱鬧無比。路兩邊的店鋪早已開門,街上人來人往,特別是早餐店,門口長桌上擺滿了熱氣騰騰的包子,桌前已經擠滿了人。店老板拿起大圓勺伸進圓桶里,舀起滿滿一勺豆漿,微微一傾,奶白色的豆漿便全數傾瀉下來,形成漂亮的弧度,如絲滑的緞帶。街邊的小販也開始擺弄他們的攤位,開始做生意,一時間,叫賣聲不斷。女人們拎著菜籃子和小販們討價還價,蔬菜很新鮮,有的甚至掛著露珠。昨日嬉笑活潑的孩童們正安靜的坐在自行車后座上,接過父母遞過來的早飯,準備上學。
他們新的一天開始了,劉淼也是。
待到店門口沒那么擁擠后,劉淼走上前:“兩個包子,一碗豆漿。”
“好嘞!”老板抬起頭看了一眼劉淼,笑著說道:“小伙子,你是外來的吧?”
“對,來旅行的。”劉淼禮貌地回答道。
“咱們這破破爛爛的地方還成旅游地了,哈哈,這兒可沒有酒店賓館,你晚上住哪兒啊?”老板很快打包好了早飯,遞給劉淼。
“我住街角那老奶奶家。”說到這兒,劉淼發現店老板愣了一下,神色微變,“大叔,您認識那位奶奶嗎?”
“怎么不認識,”店老板繼續打包著早飯,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那個老太婆啊,她兒子媳婦和孫女在三年前車禍中死了,這么大的雨啊,一家三口全……說來也真可憐啊,這么久了,她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整天坐在大門口等著他們回來,你說,怎么可能還會回來哎……”
劉淼呆住了,他不知道真相居然會是這樣。他不禁抬頭望著老人家的方向,他想這個時候老人也一定靜靜地坐在家門口,滿懷期待地等著她的孩子回家。
這一刻,劉淼很是動容,他很想再回去安慰老人,可是他不敢,怕再次傷害到這位善良慈愛的奶奶。有時候,謊言也是讓人活下去的動力,又何必去戳穿它呢。
天灰蒙蒙的,烏云逐漸吞噬了陽光。劉淼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一抬頭,竟然是個是個書店。不知道這家書店有什么強大的魔力,他居然莫名其妙地走了進去。
劉淼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書店極其樸素,前方柜臺后面坐著個大叔,戴著副圓形眼鏡,正一臉愜意地看報紙。
“住宿可要留個故事。”大叔發現了這位年輕的客人,抬頭笑盈盈地看著劉淼,后從柜臺下拿出一本厚厚的冊子來,用手輕輕拂過封面,一臉珍惜,又自言自語道:“這本子啊,曾經丟過,好不容易才找回來。”
劉淼正想接話,突然感覺一陣風從身邊劃過:“老板,老板,我要住宿!”劉淼看清了這個人,是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風塵仆仆的,背后的拉鏈也開著,看來跑得很著急。
“太倒霉了!出門沒帶傘,差點趕上了這場雨!”青年很是慶幸。
劉淼看向屋外,屋外早已形成了一片雨簾,滂沱的大雨像一條條粗鞭狠狠地抽打著地面,“啪嗒啪嗒……”
“別急別急,小伙子,慢慢來。”老板轉頭給他倒了杯水,“先喝口水,緩緩。”
“住宿要留個故事。”說罷,老板拿起本子在他眼前晃了晃,“哦你也是,小伙子。”老板看向劉淼,想著他差點都要忘記還有個客人呢。
“故事啊,”青年撇了撇嘴,“我正在創作我的故事呢!”
“怎么說?”老板和劉淼同時問道。
青年不緊不慢地拿來熱水壺給自己添了一些熱水,抿了幾口,又陷入了沉思,似乎是在組織語言。老板也拿出了筆翻開本子,準備記錄。
“恩……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她長得很好看,像畫里走出來的一樣……對哈哈哈,就像仙女一樣,不不,比仙女還要漂亮。”青年腦海里一定浮現出了女孩的模樣,說話竟有些語無倫次的。
“我和她是同學,一起上課,一起游玩,”說到這里,青年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不過當然都是和別人一起啦,她身邊總有很多追求者,都比我帥氣比我有錢,她生日的時候,他們都爭著給她送蛋糕玫瑰花,而我只敢偷偷瞄她一眼,明明買了禮物卻又不敢送出手,我太不自信了……”劉淼接過老板遞給他的熱茶,捧在手里,很暖。
“所以我努力健身,打工,只為了能站在她身邊。朋友都說我傻,勸我別堅持,但是我知道,為她值得的……”青年突然有些哽咽,慢慢低下了頭。
“我暗戀了她八年了,直到去年我才敢表白,你們知道嗎,我真的好高興,她說,她也喜歡我。她怪我為什么這么久才表白,她已經等了很久。”青年咧著嘴,幸福地回憶著過去那一定是一段特別美好的記憶。
老板還是拿著筆在本子上記錄著,倒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好像對他來說,這已經是見怪不怪的事,畢竟這么多年,他已經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了,也聽過太多故事,有喜,有悲。
“我們在一起了,我們一起放風箏,一起看電影,一起去圖書館……一起想象我們未來的家。那真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我好希望時間齒輪永遠停留在那一刻,永遠不要運轉,怕這只是個夢,夢醒了,我還是孤獨的一個人。”青年有些無奈。
“可是有一天她不見了,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好像她從未出現過一般……”青年的眸中的光芒早已消失了,深邃的像夜晚的天空,冰冷絕望。
“她曾經問我喜歡她什么,擔心自己以后不再是我心目中美好的樣子……這個傻丫頭,愛了就愛了,又怎么會后悔呢。”
是啊,刻進骨髓的愛戀又怎么會輕易抹去?就算抹去了,也會留下疤痕,一輩子難以忘懷。
外面的風又冷冽起來,透過窗戶上的縫隙呼呼地刮進屋里,吹進心里。
“我瘋了一樣的找她,去她家,他們告訴我她走了,再也不會回來了,我不相信,我真的太愛她了……”青年的眼神又落寞了幾分,“她以為我會死心吧,呵呵,怎么可能呢,那個時候,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樣疼痛,可是她卻不知道……晚上我整宿整宿地睡不著,一閉眼全是她的樣子。現在才知道,原來能夢到愛的人,也是一種幸福。”
雨水落在屋檐下又傾注下來,形成長長的水柱,繼而又沖向地面,消失不見,那么美麗,那么短暫……
“他們最終還是告訴我了,說她在這里……我想告訴她,我還愛著她。”
屋外的雨貌似又大了些,雨水落在樹葉上,又被風吹打在窗玻璃上,劃出幾條不規則的水痕。
“我一定會找到她,這次我帶了戒指,我要向她求婚!”青年有點興奮,眼里滿滿的期待感,“我想,她一定會答應的……”
屋外的雨“啪嗒啪嗒”落在地上,開出一朵朵晶瑩剔透的水花,像一個個小噴泉,似乎在為他美好的求婚場面吶喊助威。
“如果她現在很幸福呢?”劉淼突然問了一句,“你也要等她嗎?”
“不知道,我沒有想過……但愿吧,”青年沉默了許久,他的笑有些苦澀,“她幸福的話,我也會很開心的。”
喜歡一個人,是不會有痛苦的,愛上一個人,也許會有很長時間的痛苦,但它所帶來的快樂,也是其他任何東西所不能相提并論的。
劉淼突然有些羨慕起他來。
青年揉揉眼,瞟了一眼老時鐘:“我太困了,我睡覺去了,明天見,老板。”
看他上下眼皮都快打架了,又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劉淼想著,他一定很累,青年提起背包,接過老板遞過來的鑰匙,轉身上樓去了。
他真的需要好好睡一覺,這樣明天才有精神找他心愛的女孩,即使可能并沒有結果,但他也要試一試。
有一種愛,一旦交出了心就永遠也收不回來了。
劉淼看著他消瘦的背影,不禁有些感概。這個青年其實并不知道女孩離開的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女孩現在怎么樣,可能結婚了,可能病了,甚至也有可能像《藍色生死戀》一樣生死相隔,他明明知道這次的見面可能會帶給他痛苦,或許他浪漫的求婚場面根本來不及,但他還是來了,因為那是他的癡念,他的夢。
“哎小伙子,你的故事呢?”老板轉過身樂呵呵地望著劉淼。
劉淼看著屋外滂沱的大雨,端著茶杯的手也不禁緊了幾分。在老時鐘“滴答滴答”的聲響中,劉淼慢慢向老板講述了自己的故事,全程卻沒有任何情緒的波瀾起伏,好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
“唉,又是個丟東西的人,”老板笑了笑,“不過,旅行確實是個不錯的辦法,或許你也能找到你想要的。”
“曾經,我很想努力做好一切,可是最終呢,我還是變成了自己最不喜歡的樣子。我越來越討厭自己,討厭懦弱的自己,無能的自己,沒有棱角的自己。”劉淼悻悻地說著。
“村上春樹說,世上存在著不能流淚的悲哀,這種悲哀無法向人解釋,即使解釋人家也不會理解。它永遠一成不變,如無風夜晚的雪花靜靜沉積在心底。”老板走到書架前,拿起一本書有意無意地翻閱起來。
劉淼沒有看清書名,只知道書很舊,書頁都已經泛黃。
“人生中遇到的那些磨難,都應該好好睡覺后再來面對,如果不開心了,就蒙上被子好好哭一晚上,醒來后又是新的一天,重新啟航,開始新的生活,好好愛自己就行。”老板理了理書角,把書放回原位,“只有傻瓜才會一味的自責哦,孩子。”
“我有想過改變,但我怕面對一個和自己截然相反的角色,我不會適應,這樣我可能會更加挫敗,我不想這樣,也不能這樣。”劉淼抬頭看了看老時鐘,指針一圈圈地運轉著,正如他一樣的人生一樣,枯燥乏味,周而復始,像無盡的黑洞,沒有未來。
老時鐘“滴答滴答”地響著,像為孤獨寂寞的夜晚伴奏。
老板又往茶杯中添了些熱水,“天涼,別感冒了。”
“謝謝。”劉淼端起茶杯喝了幾口,剛剛還青翠的茶葉早已變得暗沉,有的浮在茶面上,有的沉入杯底。
“其實我們并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我們能做的,只有順心而走,選擇權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沒有人能為自己的人生做出決定。人生是自己走出來的,而不是別人甚至父母給予的。”老板說著一大堆不知道從哪里看來的人生格言,又拿來一塊抹布,擦起桌上的水漬來。
“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小伙子,人生啊,真的太短暫了。”
這么多年,他一直努力做到最好,樣樣拿第一,可是他卻早已經沒有了喜怒哀樂,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討厭什么,活的像傀儡一般,他的心已經麻木了。
他從來不需要做任何決定,因為母親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就像他考試考了第一名,開心地拿著獎狀帶回家,希望得到母親的肯定和夸獎,但他每次都會失望,因為母親從來不會夸他,在她心里,這是應該的,不,是絕對的。
這就是他的前半段人生,滑稽而可笑。
“對啊,人生是自己的……”劉淼喃喃自語著。
逃離一會兒生活,去看一次世界。其實,他現在又何嘗不是正在做呢?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獨自一人背上包就開始了旅程,不知道旅程中會遇到什么人,也不知道會遇到什么事,劉淼自嘲地笑了笑,或許在這個旅程中他真能找到另一個自己吧。
“但不要懷疑任何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老板繼續說著,他開始整理柜臺和書架,“即使那種愛很偏執,很自我。”
劉淼漸漸回憶起和母親的一點一滴,記憶中,小時候母親也是很疼愛他的,她會抱著他,輕輕拍打著背,叫著“乖寶寶”哄他入睡。她會幫他準備好早飯,出門前囑咐路上小心,她會照顧自己的生活起居,陪自己寫作業,無論到多晚。她和父親吵架鬧離婚時,也是一定要他的撫養權,即便現在的她永遠擺著一張嚴肅的臉。
劉淼想,母親應該是愛自己的,只是愛的方式不一樣吧。
記憶里,自打父母離婚后,他竟從未見母親笑過,劉淼想得出神,心里竟有些思念起母親來,母親也會想自己嗎?他不知道。這么矛盾而又復雜的情緒實在太難化解了,劉淼有些頭疼。
屋外的雨似乎小了些,老板走到門口,向外四處望了望,隨即關上了門,風聲雨聲頓時輕了不少,好像把一切煩惱悲痛鎖在了門外,而屋內只有溫暖與祥和。
這時,劉淼發現剛剛青年在講述他的故事時,老板都沒怎么回應,現在怎么這么多話了?好像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一樣?這點他想他永遠不會知道了。
“叮鈴叮鈴——”老時鐘的整點報時聲突然響起,劉淼看了看,竟然已經11點了。他今天說了很多,也想了很多。他覺得,這個書店老板好像能懂自己,他很想傾訴。
“不早了,早點睡覺吧,二樓左轉第二間,”老板拿出鑰匙遞給劉淼,“相信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但也希望你無論晴天還是雨天,也都能保持快樂的好心情。”
“嗯。”劉淼接過鑰匙,轉身上樓,背后傳來老板自言自語的聲音:“屬于自己的,不要放棄;已經失去的,留作回憶。”那是在說給他聽嗎?
昨晚的雨下了整整一夜,到第二天清晨天才放晴。陽光透過云層照在地面的水坑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像訴說著對新一天的期待。樹葉上還有不少水滴,悄然從樹上落下,如一顆顆斷了線的珍珠,那樣的美妙。
劉淼很快整理好了行李,和書店老板告別后,又要繼續自己的旅程了。沒事,他已經習慣自己一個人了,習慣一個人享受孤寂的時光了。
他想,那個青年現在一定也在繼續他的追愛之旅了。
“哎等一下……”劉淼聽到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好像是在叫自己,他回過頭,愣住了,他永遠忘不了那張臉,那是湛藍天空中一朵潔白的云朵,那么的純粹和嫻靜。
“你好,我叫胡夭夭,”她很漂亮,十七、八歲的模樣,一雙漆黑清澈的眼睛撲閃撲閃的,干凈甜美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隨即她又著急地解釋起來:“可不是妖精的妖哦,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夭。”
劉淼比她整整高出一個頭,他細細打量起面前這個女孩來,藍色的棒球外套,鞋子上帶了些泥巴,還有不少污水濺在泛白的牛仔褲上,看來跑得很急。
“我也是那家書店留宿的客人,昨天我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女孩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過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剛好下樓……”
“你有事嗎?”劉淼倒不是很介意分享自己的故事,只是看到眼前這個女孩一臉的窘迫,有些想笑。
“你是背包客嗎?”
“我不是誒。這是我第一次出門旅行。”
“那我們結個伴吧,你一個人多無趣呀!”劉淼沒有想到女孩會有這樣的要求,一時不知道怎么來回應。見女孩一直盯著自己,眼神中充滿了興奮,他還是沒有忍心拒絕,更何況兩個人出門也熱鬧些,
“那好吧。”
“太棒啦!我看你啊,一直都是一副要哭的表情。”女孩看著劉淼,“我爺爺說了,如果遇到一個老是想讓你哭的人,你可要小心了,因為他很有可能是洋蔥精變的!”
劉淼暗暗地緊了緊自己的外套,今天還是有些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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