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再見阿龍（2）

　　車子駛進其中一棟豪宅,司機下車拉開車門,“先生,到了。”王大龍睜開眼睛，連續應酬在各色酒桌上的疲倦讓微醺的他竟然睡著了，輕微恍惚后，下車。

　　走進豪華的客廳，空空蕩蕩，只有李媽聽見聲音連忙趕來，“先生，您回來了！太太已經先睡了，這碗醒酒湯是太太睡前囑咐我提前煮好的。”

　　“知道了，給我吧。”王大龍揉了揉太陽穴，“對了，李媽，太太，今天做了些什么，有出門嗎？”

　　“太太今天和陳氏集團的夫人一起出去逛街了，直到晚上才回來。”李媽接過空碗，“嗯，李媽，你去休息吧，以后別等我了，不然李叔會心疼的。”王大龍笑著說道，“那老頭子可不會呢，總嫌我嘮叨他。你呀，平時這么忙，老是去那些應酬的場合，肯定沒好好吃飯，總得讓你回家了喝點養胃的湯吧。”李媽熱情的聲音從廚房傳來，“李媽，我先上去了，你也別整理了，明天弄吧。李叔肯定等得不耐煩了。”“好的，我知道了，先生快去休息吧，我這兒也不需要多久時間。”

　　拿上睡衣，先去洗了個澡，輕手輕腳地躺到床上，側身凝視著熟睡中的女人，小小的臉龐，柔順的眉眼，伸手摟至懷里，淡淡的柑橘和廣霍蘭的香氣，溫柔撩人。

　　望著翻身躺下的男人，趙美麗怔住了，眨了眨眼，扯了下嘴角,“阿龍，你是不是累了？那，那你早點休息吧，今天，今天就這樣吧……晚安……”回答她的只是一室靜默和男人冷漠的背影，默默地翻過身，趙美麗失眠了。

　　那夜的事，兩個人誰都沒有再提起，似乎已經過去，王大龍每天半夜回家，發現趙美麗像往常那樣早早上去睡覺，而自己早上上班，趙美麗也還在床上睡著，兩個人仍像往常那樣，各自規律地生活著。

　　安靜的店里，兩個男人面前各自放著一杯啤酒，那個大腹便便、留著地中海發型的中年男子面容憔悴，深深嘆了口氣，拿起面前的啤酒一飲而盡。

　　“……噢”陳默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蘇梓那丫頭因為和自己鬧別扭，不在店里。平常這種時候，總會看到那張八卦的小臉，積極地問東問西。一想到面前男人公司的產品就是他們吵架的罪魁禍首，陳默說話的口氣瞬間冷了一度。

　　“難道就是因為這種事情，你老婆才留了封信出走了？”陳默晃了晃酒杯，嗤笑道。

　　王大龍抬頭，漲紅了臉，連忙嚷嚷“當然不是了！她才不會因為，因為這種原因不聲不響地離開。”卻又迷茫地看著陳默晃動著的酒杯，哭喪著一張臉。

　　續杯后，王大龍喝了口啤酒，繼續講著他的故事……

　　之后的三個月里，王大龍為了龍美集團新一代的產品升級，忙得天昏地暗，日夜顛倒，常常回到家里就是倒頭就睡，后來為了不打擾到趙美麗的休息，最后的那個月里，王大龍干脆搬到了客房。

　　一直到新產品推出，在市場上大獲好評，王大龍也松了口氣，終于可以睡個踏實覺了。

　　為了慶祝一下，王大龍特意繞去花店，買了束趙美麗最愛的蘭花。

　　車子駛進宅子后，還沒等司機下車替他開門，王大龍自己先開門下車了。“這幾天，你也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吧！”“好的，謝謝老板。老板再見。”一番感謝后，司機就快速離開了。

　　走進大廳，卻不見那抹熟悉的身影，王大龍捧著那束花有點不知所措，這并不是他所想的場景。“李媽，太太呢？”王大龍有些不滿道。

　　“先生，你今天回來得真早啊，太太今天出門了，還沒回來呢！”李媽聽到開門聲音，急匆匆地從廚房出來。“呀，先生這是給太太的禮物嗎？真好看，要不要我先把它放到花瓶里，太太回到家看到它，肯定會很開心的。畢竟這幾天，太太身體好像有些不舒服，常常叫隗醫生過來。”

　　“好的，你先去整理花吧……”啪嗒，話音未落，大門打開。只見大包小包掛滿了趙美麗的兩只手，大概是為了要開門，趙美麗另一只手額外多拎了幾個袋子，現在那只手更是不由自主地發抖，白皙的小手更是勒出了紅痕。見狀，王大龍連忙上去，替她分擔。“阿龍，你今天回來得真早！”把東西扔給了李大龍，趙美麗脫下外套，坐到沙發上，隨手掏出手機玩了起來。

　　李大龍看著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的趙美麗，注視著手機時不時地嘴角微微一笑。“難得看見你這么開心，和老程的太太去哪里逛街了？”李大龍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笑道。

　　“昂，我和她隨便去逛逛街，你怎么管東管西的”趙美麗的語氣盡是不耐。

　　“我聽李媽說，你最近身體不舒適，常常叫隗醫生過來，怎么了？有什么毛病嗎？”覺著兩個人距離有點遠，王大龍便起身坐到了趙美麗旁邊，“哎呀，你身上都是煙味，好臭。”趙美麗扔下手機，一手捏著鼻子，悄無聲息地往邊上挪了一下，“我沒事，只是最近沒什么胃口，不想吃飯。”

　　“那就好，我剛剛和公司的董事開會，那群老煙槍擋都擋不住，我也就抽了口。”王大龍不自在地動了動身體，企圖緩解這尷尬，“太太，您看，今天先生特意買了您最愛的花花花，還特意讓我插進花瓶里，多好看呦。”李媽捧著盆栽放在了茶幾上，“嗯，就放這兒吧，大龍，你真好，我很喜歡這花。李媽，能開飯了嗎？我餓了。”趙美麗抬頭看著花，漫不經心地說著。

　　本以為趙美麗會像以前那樣，開心地捧起花，自己親手重新打理。王大龍心中竟莫名有絲失落，轉眼一想，女人心海底針，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又喜歡那個，自己似乎沒必要這么敏感，隨即便把那縷奇怪的感覺抹去了，“走，開飯去吧。”

　　見趙美麗如此體貼懂事，王大龍內心對她的愛意愈發濃烈，伸手緊緊地把她摟在懷里。

　　窗外，月亮不知何時隱去了身影，黑暗靜謐的臥室內隱約傳出陣陣低沉的打鼾聲。

　　“咚咚咚。”

　　“請進。”王大龍說道。

　　是程秘書。

　　程秘書端著一杯咖啡進來。王大龍轉過身來，“有事嗎？程秘書”

　　他竟然叫我程秘書！程秘書內心抽痛著，都和自己做了那么多次愛，可是，他還是對自己那么客氣，疏離。不甘心被他主動撇清關系，程秘書明艷地笑著，走過去倚靠在辦公桌邊。

　　看著眼前惹火的身材，王大龍內心起了一絲波瀾，意識到自己有點把持不住，頓時鐵青了臉，“程秘書，今天早點下班。”得到了滿意的回復，程秘書笑得愈發明艷，就知道眼前的人對自己的身體還有迷戀。只要他還對自己著迷，就不怕留不住他，比起英俊瀟灑的男人，面前腆著啤酒肚的禿頂男人當然不能多看一眼，但誰叫他有錢呢！程艷眼底劃過一絲嘲諷。

　　清涼的海風徐來，蘇梓和陳默吵架后，帶著畫本賭氣來到海邊。

　　坐在陰涼處，抬頭又低頭，筆尖在畫紙輕輕劃過，將自然的美記錄下來。感覺身邊有人坐下，蘇梓下意識地看過去，精致的鵝蛋臉上嵌入一雙柔情的雙眸，一頭烏發隨著海風柔順的飄動。

　　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注視，趙美麗扭頭看過去，朝對面的女子微微一笑。

　　“??你是來度假的嗎？”蘇梓熱情問道。

　　“呃，算是吧。”趙美麗望著碧藍的大海，深嘆一口氣。

　　客氣的問候，沒幾句話，場面一度很安靜，只有筆尖的沙沙聲。

　　“你是畫家？”趙美麗看見蘇梓散落在四周的畫具，“對呀，我喜歡畫畫，這次出來就是找靈感來著。”蘇梓停下手中的畫筆，“藝術來源于生活，那些看似荒唐的故事或許正發生在你我身上，所以我也喜歡聽故事。”

　　荒唐的事??趙美麗露出了一絲苦笑，荒唐的事不正發生在自己身上嗎？

　　“我有個朋友的事情，你或許喜歡聽??”

　　一種莫名的八卦愉悅感涌上心頭，“好呀。”蘇梓隨手拿出一包辣條。

　　“她和老公青梅竹馬，也是彼此的初戀，兩家家長都是看著他們長大的，知根知底，親事也就水到渠成。結婚后，她老公出去闖蕩，由于是小地方出身，初時吃了不少苦頭。但她也不覺得苦，默默在背后鼓勵著她老公。”趙美麗輕嘬了一口飲料，

　　“哇，青梅竹馬的愛情好純真，陪著對方一起長大。”蘇梓一臉向往，“那后來呢？”

　　“后來，當然是成功了，他們一家住進了豪宅，開起了豪車，周圍的朋友都在羨慕他們，羨慕她當起了闊太。”

　　“真的是苦盡甘來，你朋友真幸運。”

　　“是呀，大家都這么說??可是，公司生意蒸蒸日上，她老公也越來越忙，開始只是加班晚歸，后來甚至是一個月不見，漸漸地，她驚恐地發現他們夫妻竟然沒有共同語言了，起初，她有做過嘗試以促進夫妻生活和諧，但她老公竟中途沒興致，結束了，直到她對老公徹底失望。”

　　“天啊，她老公不會是在外面包情人了吧！”蘇梓詫異道。

　　趙美麗似乎因為蘇梓的話愣住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大概吧，但是我朋友她自己已經先背叛了家庭，她愛上了別的男人。”

　　“好狗血啊，難道真的只能共苦，不能同甘嗎？”蘇梓一陣唏噓，“她現在喜歡上的人是怎樣的呢？”

　　“大概很幸福吧，自從認識了他，她再次感受到被呵護的感覺了。”趙美麗陷入沉思，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隗鑒的場景??

　　陽光明媚的下午，趙美麗吃完午飯后覺得有點頭暈惡心，就打了個電話叫醫生過來，隨后躺著休息。迷糊間，感受到一只微涼的手輕觸額頭，睜開眼，高大修長的身軀，在白襯衣的烘托下，顯得更加清秀挺拔；他的臉龐是最完美、最溫和的那種，長長的、密密的睫毛，烏黑明亮、溫柔帶笑的眼睛，竟有種讓人沉迷的魅力；他的頭發又黑又亮，輕輕地飛揚著，有種柔和清雅的美……，男人見她醒了“太太，你有點低燒，等下輸完液，睡一覺就沒事了，放心。”溫柔而又磁性的嗓音在耳邊環繞，趙美麗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酥掉了，乖乖地閉上眼，安然入睡。

　　那一段時間，阿龍的公司很忙，她自己身體有點虛弱，恍惚間，又叫來了隗醫師。細心的呵護，幽默的言語……趙美麗漸漸喜歡上這種放松又曖昧的感覺。

　　那夜，趙美麗喝了點紅酒，躺在空曠的臥室，醉后的空虛和寂靜侵蝕著自己，實在受不了這磨人的感覺，趙美麗打了個電話。

　　輕車熟路來到臥室，酒瓶子肆意倒在地上，隗鑒心疼地把女人抱到床上，感覺到身邊有人，趙美麗微睜眼，撞進那雙溫柔心疼的眼神里，陌生男人的專屬氣息濃郁地縈繞在鼻尖,沉醉迷茫地閉上眼,隗鑒低頭輾轉反側地吮吸著她嬌嫩的唇瓣,溫柔而又霸道,趙美麗在他的身下迷亂地沉淪,什么都忘了。

　　“小美，我們走吧。”蘇梓聞聲望過去，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我朋友來接我了，我先走了。”趙美麗羞澀地一笑，蘇梓看著男人摟過女人的細腰，笑著往臉上嘬了一口，一起上了那輛紅色的瑪莎拉蒂。

　　紅色的跑車在公路上奔馳而過，瞄了一眼旁邊的男人，趙美麗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決定開口“我這次回去決定和王大龍攤牌，阿鑒，我們在一起吧。”

　　看著男人英俊的側臉，趙美麗意外的緊張又期待，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繭成蝶，飛向天空。

　　隗鑒溫柔的一笑，柔聲道：“小美，你和我在一起快樂嗎？”

　　“快樂啊??”趙美麗把弄著腕上的手鐲。

　　“那就對了，讓我們繼續這么快樂不好嗎？??你經歷了婚姻，明知道愛情只會在瑣碎的日常里慢慢消磨殆盡，荷爾蒙的分泌終會枯竭，我們繼續戀愛著不好嗎？”

　　那雙漆黑溫柔的眼眸深情地望著自己，趙美麗卻覺得那是永不見底的深淵，讓人粉身碎骨。

　　煩心地看向窗外，大屏幕上夕陽西下一對老夫妻溫馨地相視一笑的畫面一閃而過，眼前不斷閃過模糊的片段，趙美麗內心深處終究有了絲裂縫。

　　將車開至路邊停下，隗鑒夾起一根煙一口一口地抽著，車內一片沉寂，直到那根煙抽光。

　　“我們結束吧。”利索地扔掉煙蒂，連帶著把這段感情也斬斷，沒有留戀。

　　趙美麗莫名放松了下來，好像得到了一個等待很久的答案。自己當初被隗鑒吸引，除了他溫文爾雅的氣質，更多的是他的體貼溫柔，把自己當花兒一般精心呵護。她喜歡這種感覺，這種把自己捧在手心的細心呵護，讓空虛很久的自己瘋狂迷戀,再加上背叛倫理的刺激和愧疚更是讓她不能自拔，失了方向。

　　在酒店想了很久，趙美麗最終還是來到了廣告拍攝的地方，那家名為“往西”的店。

　　鈴鈴鈴——，伴隨著悅耳的風鈴聲，柜臺前的男人頭也不抬地說：“終于知道回來了？”“呃，不好意思，我是看到電視上登的那條廣告過來的。”趙美麗猶豫道。

　　陳默看著眼前四十多歲的女人，溫柔高貴，和王大龍的描述差不多“你是王大龍的太太。”趙美麗一時沒反應過來，這二十出頭的小伙子竟如此成熟穩重

　　“要喝茶嗎？”陳默看向稍顯意外的趙美麗。

　　“來杯啤酒吧”趙美麗指著柜臺邊的酒說道。

　　“噢，你和王大龍描述得很不一樣”陳默笑著說，“看來，他這個老公很失職??”

　　“是嗎，人都是會變的，不然怎么才叫成長呢？”喝了酒的眼眸柔情似水，趙美麗看著眼前的男孩，似有所感地講道。

　　“陳默，你竟然對別的女生笑，在我不在的時候！”在海邊糾結了很久，最后還是壓不住思念，蘇梓決定悄悄來店里瞅瞅，沒想到竟然看見陳默對一個背影看起來就很有氣質的美女笑！渣男！

　　蘇梓嘟著嘴氣呼呼地沖了進來，想要看看那名神秘女子，“！怎么是你呀?海邊的氣質姐姐,”蘇梓對著那張前幾日見過的臉驚訝道，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瞄了一下四周，“怎么就你一個人呢?”

　　“呃……”沒有想到蘇梓這么直接,趙美麗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胡亂敷衍過“我朋友他有別的事情要忙……”陳默安靜地聽著,默默打開一包衛龍,遞給蘇梓。

　　聞到甜甜辣辣熟悉的味道，蘇梓低頭笑瞇瞇地接過來，挨著陳默坐下，“你來店里，是丟了什么東西嗎？”

　　“我是找信的，”趙美麗盯著眼前寡言的男子道,“你應該看到了吧。”

　　陳默這才抬頭，“是的。”

　　“那……”話還沒說出來，門被來人匆匆推開，王大龍看著眼前日夜思念的女人，懸著的心一下子就落地了，“阿麗，你，你終于……”

　　地中海的發型被風胡亂得吹亂，那件深藍色襯衫皺巴巴的，眼前的男人這幅樣子，趙美麗有些心疼，他這幾天過得很不好，千言萬語只有一句話“阿龍，我回家了。”

　　這……眼前的場景，蘇梓看得目瞪口呆，原來她是這個男人的老婆，那海邊看到的那男人又是，又是誰呢？靈光一閃，難道，那個故事就是她自己！蘇梓一會兒皺眉，一會兒驚訝，隨后又恍然大悟。臨走前，陳默從倉庫拿了那封信還給了趙美麗，蘇梓特意趁王大龍不注意的時候，朝趙美麗眨了眨眼睛，兩人相識一笑，將那天掩埋在過去。

　　蘇梓細細講訴那天在海邊的事，“唉，沒想到他們竟然互相背叛”一陣唏噓，微微嘆了口氣，癱倒在沙發上。陳默挑了挑眉不置可否，“許是生活的太過平靜，人到中年，愛情的荷爾蒙漸漸消散，那顆追求欲望的心卻還在騷動著。”蘇梓聽完更加泄氣，瞧瞧，想聽點安慰人的話都要自己討，忍不住又火大起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嘛，我都不相信婚姻了！”陳默哭笑不得，無奈道“并不是每個人都會這樣，起碼我就不會啊。”蘇梓瞥了一眼陳默，臉通紅。看著蘇梓一臉嬌羞的可人模樣，陳默的心底泛起一絲漣漪，今天的天氣真好呢，看向窗外，一輛紅色的瑪莎拉蒂呼嘯而去，幾日不見的林鳶正向”往西“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