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遭遇情敵

　　天亮以后，僠琓送儺達和水生到江邊，儺達和水生就要上竹排的時候，僠琓突然想到了什么，招招手讓他們停下來，叫他們湊到他的面前來，僠琓小聲說，阿儺，水生，有件事我得跟你們說說，免得你們到時候措手不及。說實在話，我不知道這件事有沒有可能發生，但是，我覺得還是給你們提一個醒的好。你們知道吧，你們來這里趁歌坡的幾日里，得罪一些人了，也就是說你們樹了敵了。水生腦子轉的快，笑笑說，當然，阿俏這么靚……僠琓突然抬起右手用食指中指伸到水生的嘴邊，嘴巴同時發出噓一聲，要水生要小聲一點。水生笑了笑，繼續說，是是是，僠琓阿叔，我小聲，我小聲。我知道，阿俏這么靚，追求的后生肯定很多，而且每一個人都想把阿俏撈到手，如今被阿儺要到了，人家不恨死了阿儺才怪。

　　僠琓仍然小聲地說，就是啊，水生說的不錯，我想要說的就是水生剛剛說的這個事。正像水生說的那樣，實話跟你們說吧，藍云屯僠琓的甥崽也早就看上阿俏了，常常來我們蟠龍屯撩逗阿俏，阿俏只是不想跟他玩，總是不同意跟他搿雞對。藍云屯僠琓沒得辦法，只好托媒婆來說，媒人都來了好多次了，一點用處都沒有。今年歌坡，阿儺孊佬事先有交代，要我促成阿儺的好事，我跟阿俏家里舅啊孊佬啊孊傣啊說清楚了，就看歌坡時候阿儺的表現，果然對上了。在你們對歌的時候，藍云屯僠琓的甥崽也在其中一群后生哥里頭。我想他在你們對歌的時候肯定咬牙切齒，恨不能上來把你們毒打一頓，甚至可能想劏了你們。只是，在我的地盤上，他們不敢自己找死，到處都有我的人，他們不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現在，你們回僠王城去，半路上正好要經過藍云屯的旁邊，他們很可能在那里攔住你們，作難你們，甚至要報復打擊你們。我提醒你們要注意，實在走不過去，你們就轉回來，先不要跟他們作對，等阿叔幫你們疏通關節。阿叔擔心，你們就兩個人，跟他們作對你們可能會吃虧。要知道強龍斗不過地頭蛇。記住阿叔的話。實在通不過就回阿叔這里來，啊。僠琓笑了笑，又說，不過，話又說回來，你們僠王城里的大戶人家，僠琓一般不敢得罪，那樣做等于自己找死，阿叔只怕后生哥意氣用事，天不怕地不怕，事情往往就是這樣發生的，他們根本就不計后果。

　　僠琓看看身邊的儺達和水生，拍拍他們的膊頭，要他們把他的話放在心里頭。儺達自己拍拍胸膛，笑呵呵地說，僠琓阿叔，你放心，我們不怕。水生，你說是么。

　　水生道，當然，我們哥兩個，從來沒怕誰過。

　　僠琓說，水生，阿儺，不是你們怕不怕的問題，只要是因為你們就兩個人，人少，他們人多，發生出事來你們一下子不是他們的對手，加上在他們的地盤上，你們很難斗得過他們，他們會使出各種各樣的方法來阻攔你們，使你們寸步難行，使你們動不得，不僅如此，他們還可能使出毒手。你們要聽阿叔的話，如果碰到這種情況，最好不要跟他們硬來，要好好地跟他們說道理，如果沒有道理可說，十分十的你們通不過去，就不要強硬過去，轉回頭來阿叔自有辦法。畢竟是僠王的天下，就你們兩家大戶的身份，本來就應該沒有問題的，但是誰知道這世界有沒有顛佬？人一旦發癲，就沒有藥可以救的。我說的是萬一。記住阿叔的話沒有錯的，阿儺，水生。

　　儺達還想說什么，水生搶先了說，多謝了僠琓阿叔，我們記住了。

　　儺達只好把要說的話吞肚里了，也覺得沒有什么說出來的必要，他順水推舟的也像水生一樣對僠琓說了感謝的話。

　　回僠王城去，他們逆水而上，撐竹排比來蟠龍屯要吃力得多。俗話說，順水一日，逆水三日。順水而下的時候，一桿就能撐出好遠，有時候甚至不用力，稍稍拿竹篙點一下就成，但是逆水而上，每一桿都必須使力，并且要使大力，有時候甚至是使出死力才成。特別上灘，還必須都下到水里，用膊頭拉竹排到上面的灘頭去，使得更是蠻力。儺達和水生年輕力壯，來蟠龍屯差不多要大半日。回僠王城去，就算他們拼命撐竹排，能夠用一日回到僠王城，回去肯定是一日兩頭黑，就算水路上沒有碰到麻煩，能夠順順利利回到城里，估計他們回到城里也是半夜了，他們只能是摸黑著進城了。

　　僠琓說的沒錯，他的擔心終于還是變成了事實。藍云屯甥崽心胸狹窄，容不下一粒沙子，歌坡上的沮喪使他對儺達懷上了仇恨，不僅對儺達的取勝耿耿于懷，還立誓要報仇。這樣，儺達和水生碰上麻煩是必定的了，只是這個麻煩比他們想象得到的還要麻煩，是個大麻煩。

　　日頭中天的時候，因為這段水路灘頭少，這半日時間里儺達和水生已經走了小半的路程。正是這個時候，他們來到了藍云屯的邊上。藍云屯像蟠龍屯一樣，也是傍水而居。如果能夠通過藍云屯，他們還有大半的水路要走，如果藍云屯僠琓的甥崽在這個地方給他們制造麻煩，天知道他們什么時候能夠回到城里了。

　　一路上，水生撐竹排在前面走，儺達撐竹排殿后，日頭光燦燦的照在他們光溜溜的背上，汗珠在日頭光中發出五彩的色彩，前頭一段水路他們走得還算順利。日頭中天時一看見藍云屯干欄的茅草頂，水生就提醒儺達注意，并且，這時候的水生還顯得小心翼翼。儺達沒有注意到水生的變化，跟在后面還是按照前先一樣的使力撐竹排，差點就跟水生的竹排撞上了。儺達大聲說，喂，水生，你怎么回事啊，沒有力了是不是啊。水生擺擺手搖搖頭說，我們走進人家的地盤了。僠琓阿叔跟我們說過，我們得小心。我是怕人家裝夾，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儺達哦呵一聲，說，我覺得正是來到人家的地盤了，我們應該要快快地沖過去才是，怎么反倒慢了下來。過去越快越好，得了，水生，我先走。

　　水生本想轉過頭來跟儺達說明慢下來的原因，但是，什么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或者是他發現了不太正常的地方，他一時竟沒有出聲，只抬起左手向后叫儺達注意慢行，他眼盯著水面，很專心的樣子。

　　可是，儺達已經撐竹排超過了水生，儺達已經撐到前面去了，突然，儺達嗷地喊了一聲，只見一道水網從江面上颯地飆出水面，細看是麻索做成的水網。水網把儺達的竹排攔住了，竹排的大竹子還插進水網里，被水網纏住了。儺達心里叫聲不好，就把竹篙調到前面，想辦法把竹排從水網里掙脫出來。正在這時候，只聽水生大喊一聲，儺達，有人拽石頭！儺達轉頭一看，天空出現無數的黑點，那就是水生說的石頭了。儺達同時發現，他們身后的水面上也橫起了一道水網，不得了，兩道水網把他們兩人的竹排攔在了江面中間。水生的聲音剛剛落下，緊接著就聽到了浜浜浜東西落水的聲音……水生大聲喊，還不快點跳水！儺達再次抬頭看，發現數不清的石頭已經飛到他們的頭頂來了，他還來不及跳到水里就實實地被一顆雞蛋大的石頭嘣地拽中手臂，痛得他眼冒金星，他一個咕嚕嚕就滾到水里，并且馬上就潛到水底。儺達覺得，潛在水底石頭落下就少了威力，但是，人潛在水底不是辦法，必須從水底潛到江對面岸去，對岸遠，就算他們是大力士，也沒有這么大的力氣把石頭拽到對岸去，儺達覺得水生肯定也像他這樣做，潛到對岸去了。

　　潛到對岸，儺達一從水里冒出頭來，就猛然聽到對岸呼呼啊啊的呼喊聲，數十人在對岸上蹦啊跳啊，拿石頭往江面上拽，兵兵浜浜，江面上到處濺起水花。儺達往岸邊四處看，沒見著水生，驚出一身冷汗，人在水底不能抵得上這么長的時間的，難道水生……儺達正擔心著，亂想著的時候，只見水生撐的竹排的一角被舉了起來，離開了水面，仔細看，原來是水生腳踩著水舉起竹排擋住石頭到水面來換氣，到這時候儺達才知道水生是一直躲在竹排的下面。儺達不由地贊嘆了一聲，好水生，真是聰明！的確，躲在竹排下就能躲過石頭，石頭奈何不了水生。水生這時候也到處轉頭尋找儺達，發現儺達到了對岸，他就對這儺達大喊道，阿儺，你回來，阿儺，快回到竹排底下來，我們要想辦法拿刀割斷水網，割斷了水網我們才能過去。儺達聽得清楚，馬上潛入水中，向停在江中間的竹排潛過去。

　　在水里潛水的儺達被許許多多的下落的石頭碰著，這些石頭被水消去了大部分威力，對人沒有太大的傷害。儺達在水里找到水生，水生示意他一起把竹排抬出水面換氣。他們頂住竹排露出水面的時候，只聽見一部分石頭嘣嘣地落在竹排上，大部分兵兵浜浜地落在水面上，他們兩人的臉上被淺起的水珠蒙住了眼睛。他們腳踩著水，頭手頂著竹排，水生喘著氣說，你竹排上不是有刀么，我們想辦法把你的竹排從水網里脫出來，再翻過來，讓刀落到水里。我拿刀把水網從靠近我們這一邊的地方割斷，水網一斷，我們就能躲在竹排下面往對岸推著竹排向上走了。儺達，我們動作要快，在他們沒發現我們這樣做的時候就要把水網割斷。如果被他們發現我們這樣做了，他們很可能派竹排來追我們。我們動作必須要快。儺達哦哦地點頭，表示同意這樣做。他們長長地吸了一口氣，再次潛到水里，潛到儺達竹排的底下，把水網掙開脫去，然后水生抓住竹排的一邊往下拉，儺達抓住竹排的一邊往上舉起，竹排翻過來的時候一顆石頭再一次拽中儺達的肩膀，痛得儺達絲絲地吸氣。竹排一翻過來，儺達趕緊潛到竹排下面待著。不一會兒，儺達發現大刀吊落到水里，儺達馬上抓住大刀，再騰出右手舉著竹排，使力把竹排往對岸拉去。人在水底下，要久不久換一次氣，如果沒有好的水性，幾乎不可能做得到這樣。他們之所以能夠這樣，完全得益于平常的調皮搗蛋。終于，儺達把竹排拉到了岸邊，他從水里冒出頭來看，水生也跟在后面，往這邊過來了。

　　儺達發現，江面上出現了五六架竹排，顯然，藍云屯僠琓的甥崽發現情況有變，在江岸邊拽石頭已經夠不著了，就派了竹排向儺達和水生逼過來了。儺達呵呵笑，馬上拉住竹排趕到岸邊去，他顧不得疼痛，收羅了一大堆雞蛋大的石頭，儺達大聲說，這下，輪到我們拽你們了。

　　水生冒出水面，見儺達這樣做，就大聲說，多拾一些，我們也拿石頭拽他們，看他們敢不敢靠近過來。

　　果然，江面上的五六架竹排轉回去了。

　　儺達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水生說，他們肯定也想到了我們這個法子了，肯定也回去拾石頭搬到竹排上，然后再來追趕我們。我們要趕快把石頭搬到竹排上去，等他們還沒趕過來的時候我們就靠著岸邊往上面撐去，如果他們過來追我們，我們竹排上有石頭，我們不怕他們了，只是，我們人手少，他們人手多，真打石頭仗我們還是打不過他們，我們要趕快裝了一些石頭馬上就走。我們的有利的地方是，我們一人一架竹排，他們如果還是像剛剛那樣兩人一架竹排，他們撐竹排就走的很慢，他們就撐不贏我們。如果他們也想像我們一樣一人一架竹排，只要我們先行，他們也難追得上我們。

　　聽水生這么一說，儺達覺得有道理，他馬上站起來，把收羅的石頭搬到竹排上。等裝的差不多了，水生說，我們該走了，你看他們好像也開始往竹排上裝石頭了，裝了石頭他們就要撐過來追我們了。

　　儺達拿了大刀，嗨嗨幾聲把水網斬斷割斷。

　　這一次，儺達在前面，水生跟在后面，水生發現儺達的右手臂上左肩膀上有烏黑的紅印子，就問儺達，剛剛被拽中了兩球石頭？儺達苦笑著點點頭說，是啊，挨了兩球。水生笑著說，是不是這兩日跟阿俏弄的骨頭空了松了，使不上力來不及躲才被拽中？你看你看，我怎么就沒挨拽中？阿儺你是不是骨頭真的被嘬空了啊，剛剛兩日就這么要緊啊，哎呀，女人真是了不得啊。呵呵，活該，一來就搶了人家的女人，是真活該。要是我們沒來，人家可能真的就能夠把阿俏搞到手。現在，阿儺你要到阿俏了，受一些苦罪是活該，這也算是報應。儺達呵呵笑，總之，不管怎么樣，我還是抵手了。

　　水生說，不說笑了，一笑就使不上力頭來，我們還是多使力快把竹排撐到上去，爭取不讓他們追上我們。只要我們離開他們遠遠的，我們就不怕他們了。我們也不要撐到江中間去，我怕上面不遠的地方還有他們的埋伏，免得中他們的埋伏。只要我們盡量靠江的這邊撐竹排，就算他們上面還有埋伏，石頭也拽不到江的這邊來。

　　對面岸上，幾十人呼呼啊啊，亂蹦亂跳，大喊大叫，看情況他們恨不得一下子就想把儺達和水生打倒在地，把他們撕破撕爛，把他們踩碾成爛泥湴。他們人多力量大，很快，他們就把石頭裝到了竹排上，又很快地，他們開始把竹排向江中間撐過來。他們發現儺達和水生正往上撐竹排，他們就緊緊地咬住不放，緊緊地追趕。一會兒，他們發現與儺達和水生的距離慢慢地拉開了，他們這才發覺兩個人乘一架竹排太重，速度慢，怎么使力撐速度都趕不上。他們就決定叫其中一個跳水轉回去，要輕裝上陣緊追。再過一會兒，他們又發現距離還是被拉開的越來越遠了，才知道是裝的石頭太多了。他們原來想多裝石頭就能多用石頭拽人，結果使整個竹排變重，速度還是跟不上，想丟掉石頭吧又怕錯失時間，他們有的把一些石頭丟掉了，他們有的不愿丟掉石頭。他們奮力追了好長時間，應該超過兩支香的功夫，距離卻越來越拉開了。他們無可奈何，只好放棄了追趕。

　　儺達和水生這才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