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要結婚了。”
他沉默,背卻不知不覺彎了下去。
“我早該知道的......對嗎?一開始就說好的事情,現在再糾纏下去也沒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默默承受著漸漸蔓延的鈍痛。面前的大男孩開始哭泣,從隱忍抽泣式哭泣到放聲大哭。周圍太安靜了,才顯得那哭聲的純粹。
他自己不是不難過的,眼淚卻硬生生地被逼停了。他哭,我也哭,都哭起來,那像什么了,他想。
春節的氣息開始蔓延,劇組的氣氛也開始熱烈起來。仿佛受了外界的感染,戲的進度也越來越快,工作異常順利。場務估了一下時間通知大家,說不定年前就能把戲拍完。這個消息感染了很多人,劇組大部分人是葉導從香港帶來的班底,本已做好了在北京過年的準備,但如果能提前回家過年那當然算得上好消息。唯一對此消息無動于衷的大約就是葉導和何敬。
基于家庭背景的特殊性,每年家里過年都像是開一場大會。各色人等紛紛過來拜年,前人屁股剛從沙發移走,后人就來了,提來的保健品可以堆一整個屋子。在何敬還小的時候,客人來了不能進屋打游戲,也不能出門找別人玩兒,只能老老實實坐在客廳沙發上,面帶微笑地接受客人不經意的提問,譬如:學習成績怎樣啦,個子又長高了,又學會什么樂器啦這樣的問題,心里厭煩得要命可你不得不時時刻刻保持得體禮貌,否則客人走后等著皮鞭棍棒教育。雖然自己早已是成年人了,但過年要面臨的也更復雜更沉重了。
而葉導不高興大約是想起和家里斷絕了關系的往事。
陸楊的興奮勁表現的最明顯。今年他把父母從長春接來了北京過年。他拿了千里迢迢被帶到北京來的土特產分給了劇組人,何敬分得一只山參,正好拿回去給老爺子泡酒。被劇組財會看見了,笑著調侃了一句:“何敬老師,還是你和陸楊關系好,他給你的是我見到的最好的一只山參。”
眨眼間,最后一場戲來臨了。
越接近這個日期氛圍反倒越凝重了,空氣滯澀又壓抑,好像都在忍受著些什么。上至導演,下至小雜務,無不如此。那種感覺很難形容,你能清楚感知他們情緒的變化,也能感知自己情緒的變化。從去年九月份正式入組,到今年二月份即將殺青,其中酸甜苦辣,不足為外人道也。
那天早上醒來的時候,就聽見賓館過道里興奮的議論聲,何敬拉開窗簾,笑了。上天為他們最后一場戲做足了功夫,如天氣預報所言,北京下了一夜的雪,今天的戲倒省了道具。取景地在附近的一個公園,不是假日,公園里人也是稀稀拉拉的。
“你唱的什么歌?真難聽。”
“難聽?你懂什么呀。”
他看那個已成長為男人的人靜靜窩在他懷里,盯著他的下巴,盯著他的唇,盯著他的眼睛,睫毛,死死盯著。如何能看得夠?
“你胖了。”
“咔”
這是貫穿整個拍攝過程中拍得最順利的一場戲,一遍就過。陸楊準備走過去和葉導說些什么,卻被何敬拉住了。
葉導把自己的臉隱藏在監視器后面,露出一個后背,身體卻一抽一抽的。
陸楊環視四周,好多人的眼角都是濕潤的,某些壓抑著的情緒好像忽然間找到了一個宣泄口。
“殺青了。”
葉導站起來宣布。眼角通紅。
沒有歡呼,只有沉默,還有偶爾的抽泣聲。
......
場務收拾東西的速度很慢,好像想通過延遲時間來挽留什么似的,衣服堆在場地內,沒人去動,好像收起來了就代表結束了。
晚上的殺青宴,選在了北京那家老字號,陸楊沒來,他趕去上海拍戲,是他女朋友的戲,他在里面客串個小角色。
香港人不愛喝白酒,飯局上大家卻不約而同喝起了二鍋頭,火辣辣的酒配上火辣辣的羊肉火鍋,辣得人眼淚都要出來了。大家抱頭痛哭,好像要把眼淚哭干一樣。之后一切就結束了,再后來,就是等什么什么獎揭曉,高興失望,都是往后的事,往后,大家又再把這些事件重新剪湊,確認成歷史。
賓館的房間退掉了,助理提著東西等在車旁,替何敬開了車門。
“何老師,回家嗎?”
“不,”何敬猶豫了一下,又道“算了,回家吧。”
酒酣昏睡間,他模糊聽見一聲嘆息,是小張嗎?
......
緊接著的幾天,日子閑得有些讓人發慌,高強度工作之后的這段日子,非但沒有覺得放松,反而讓人沒來由生出一種恐慌,恐慌什么?他也不知道。
凌月的父母從云南過來,家里開始亂糟糟的,心理意義上的亂。晚上凌月找了機會和何敬談了讓父母搬來住的想法,何敬能有什么想法?他沒什么想法,當然同意。
他在心里想,可是這又算怎么回事呢?
春節就這么過去了。王經紀最近在忙著公司的事情,這個厲害的女人硬是靠著自己的人脈關系,拉攏了一批人才,風風火火在北京開了一個經紀公司。何敬拿了一筆錢出來,也算半個合伙人,但也只是個甩手掌柜,一段時間沒關注。再去找王玥的時候,驚異地發現公司藝人名單上居然多了許多小有名氣的人物,更有一些港臺藝人在大陸的經紀約。記得自己剛從話劇舞臺轉到小熒幕不久,就被王玥簽了下來,當時沒覺得有多大的能耐,只覺得這個女人不可小覷。如今看來,還是小看了她。自己被新安排了一個經紀人,也算是被重金挖來的前公司的王牌經紀了,這個圈子,自帶人脈的經紀人不少,但王牌可沒那么多。
某日下午剛約了幾個朋友晚上喝酒,就接到了葉導的電話。久違地聽到葉導的聲音,何敬一時有些恍惚。一轉眼殺青已經很久了。聊了幾句才知道是電影膠卷的問題,因為某些特殊原因,這部電影沒辦法在國內洗,制片人聯系了泰國方面,決定去泰國洗膠卷。但幾個箱子的膠卷,海關也是一個大問題。何敬心下了然,一口應下了這件事,那邊葉導好像如釋重負,說話也輕快了不少。掛斷電話何敬就給二叔打了電話,拜托了海關相關打點事宜,對他們來說只算小事一樁。之后又打電話給葉導,交代他們不要一次性全運,又狀似不經意地問起了陸楊的近況。得知他現在正在上海拍一個新戲,和他們大學一位出名甚早的女演員主演的一部電影。制作班底對于陸楊這種剛出大學的年輕人來說算是極好的機會了。
劉經紀和何敬談起一個代言合約,要參加一個通告。一開始沒打算接,廣告這些代言除一些可以刷國民度的之外對他來說沒什么大用處,一般來說都會推掉。但他看了看那個上海的通告,決定接了這個代言,這讓劉經紀有點驚訝,但她也沒多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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