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葦蕭蕭阿渚秋,滿天風雨獨歸舟。
莫嫌此處風波險,處處風波處處愁。
話接前回,小姐鄧紅玉與金花丫鬟一齊上了秋千坐穩,命玉瓶在下面悠起。只見二人在秋千上飛舞凌空,忽聽“口克口叉”一聲,皮繩已斷,“吧口叉”一聲,將二人摔下。兩個勾死強、惡鬼把鄧紅玉魂魄拘去,金童玉女將苗鳳英魂魄送入鄧紅玉尸身內,回去交差。玉瓶見秋千繩“咯嘣”一聲,只見小姐同金花墜落塵埃,只嚇的目瞪癡呆,一旁發愣。這金花命不該死,不移時蘇省過來,折身爬起。見小姐躺臥在地,暈迷不省,手指玉瓶罵道:“臭賊妻,你沒見姑娘摔下來,你在一旁發的什么怔?”玉瓶被罵,方向前同金花呼喚:“姑娘醒來。”喚了數聲,見小姐面白唇紫,閉口無聲。金花說:“我在此看守姑娘,你快去報與老爺、太太得知。”玉瓶聞言轉身去。
不多時,只見老爺、太太忙忙一同走進花園,跑到秋千架下。見女兒紅玉躺在塵埃,昏迷不省,慌忙抱在懷,內喚了多時,不見紅玉應聲,只見女兒面如白紙。老夫婦痛哭不止,黽聽女兒“哎喲”一聲,口言“冤枉哪!冤枉!”二老忙問:“我兒有何冤屈,對父母言來。”又聽紅玉口呼:“丈夫你在哪里?”鄧公說:“女兒未出閣,為何呼起丈夫來?”夫人說:“想必跌迷糊了。”這苗鳳英耳聞人聲,閃秋波問道:“你們都是什么人?圍繞我呼兒喚女,所為何來?”鄧公說:“我是你父,那是你母。你為何不識認了?”鳳英說:“奴家三歲喪父,七歲喪母,呼奴為女兒沒來由。奴名鳳英,為何錯認為你女兒?”鄧公聞言,哈哈大笑:“女兒跌迷了性了,連自己名字也忘了!”夫人口呼:“老爺,你聽女兒說話朦朧,其中必有緣故,待我問他。”遂問女兒:“你方才所言,你家住哪里,何方人氏?要你細細講明。”鳳英見問,口呼:“太太,奴名苗鳳英,家住洛陽縣,父名苗悅。父母雙亡,剩下兄妹,兄名苗青,貿易在外多年。奴家夫主董良才南學讀書。茲因婆母下世,繼母吳氏暗用毒計勒死奴的夫主。奴恐身落他人凌虐,自刎而亡。孰料奴的夫主死而復生,逃走天涯。”言畢不由的拭淚。鄧公聞言大聲曰:“這就悶壞老夫了。明明是我女兒紅玉,你自稱是苗鳳英。你竟是一派胡言。”夫人說:“胡言不胡言,且由他罷。”苗鳳英聞聽,心中暗憶:“閻王命我借尸還魂,今日必是借他女兒身體復生。他說我是他女兒鄧紅玉,奴不免將錯就錯,寄身于他家,再慢慢打聽夫主下落亦不遲。”遂口尊:“二老在上,我有一事,若說出口,恐二老不從。”夫人說:“我兒有何事,只管講在當面,為娘允從。”鳳英說:“我欲將苗鳳英改為鄧鳳英,拜二老為義父、義母,可否?”鄧公喝道:“你是胡說!哪有親父母改為義父母之理?”夫人說:“你罷呦!必是女兒叫俗了,認為義父母,一來親上加親,二來女兒叫著也新鮮。”鄧公說:“女兒生生是你這老妻婆慣成了,你認我不認。”鳳英聞言,不由的痛哭,夫人說:“老天殺的,你快允從。哭壞了我的女兒,我這老命與你拚了。”鄧公見此情形,也無可奈何,遂改嘴說:“女兒不須哭,依你就是了。”鳳英聞言說:“義父,義母請上,受兒一拜。”言畢,伏身拜了八拜,隨著同上堂樓而去。
再言董良才逃出秦府,望著長安大路而走。在路道也平安,一路行來。這日在路上遇一人,豹頭環眼,肩負行李。這人將董良才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這小君子從哪里來?向何處去?”良才見問,暗思:“我臨出花園,春香囑咐我在路莫與人講話,以防歹人。我觀此人非是善類。”正思慮,又聽那人相問,良才只得順口應道:“我從來處來,往去處去。”將手一拱,竟緊步前行。那人在后復又打量一番,心中暗想:“我觀此人言語恍惚,足下帶土,身必有銀。不免趕上他以好言好語穩住他,待宿店時以刀將他殺死,將銀得到我手,任意逍遙,再去天下訪賢,有何不可?”想罷遂邁開虎步趕上董良才,口呼:“小君子且慢行,我有好言相告。”良才說:“你走你的路,我行我的程。素不識面,有何好言相告?”那人說:“小君子莫要多心,我看你不像常出外的人,況且你又孤孤伶伶獨自一人,路上無伴。恐你遇見歹人。我有心與你同路而行,不知你心下如何?”良才答道:“豈不聞獨行千里,同伴八百,我有緊事還要趲行。”那人笑說道:“小君子,話不是這樣說法。我看你未行過路,不知那是店頭站尾。你看天色又陰,我見你言語慌張,身邊必有行李。前面山路難行,歹人甚多,萬一被歹人劫去,還恐虧命。到那時再想同伴之人,你亦悔之晚矣。同路作伴原是在下一番好意,豈有歹心?”良才聽那人說出山路難行,歹人又多,心中暗思:“險些委屈了好人。想我那等言語待他,若非他是至誠君子,如何肯告訴我?他既有好心,同我作伴,我就與他同伴偕行,亦免獨行擔驚受怕。”遂拱手,口呼:“兄臺既是好意,小弟怎敢不從?只是小弟年幼不知世事,一路行程還乞兄臺擔待一二。”那人說:“小君子只管放心,白晝同行,夜晚同宿,料無妨礙。”二人正言話間,陡見狂風從地起,沉雷自天來,電光閃閃搬倒天河,傾盆大雨自空而降。那人說:“不好,快找避雨之處。前面有廟宇,暫且避雨。”二人緊跑奔廟而來。
且表這座廟宇名羅山寺,這寺內長老法名法空,收有三個徒弟:大徒弟名悟真,二徒弟名悟修,三徒弟名悟性。廟內暗藏二三百行兇打手,每夜殺害夜深投宿、來往客商。這日夕之時,兇僧法空正在山門下望雨,只見二人冒雨而來,奔至廟前。董良才近前一揖,口尊:“師傅,俺二人借重寶剎避一避雨,望祈容納。”法空含笑,口呼:“施主,這庵觀寺院乃是客旅經商方便之所,有何不可?請二位施主廟內避雨。”令徒弟替施主扛著行李,送在靜室安身。法空見二人行李沉重,心中暗喜,款待甚是周密。說話之間天已昏黑,小和尚送進燈燭退出,那人暗想:“這事應了俗語了‘生有地,死有處’,這小輩不該死在店內,大雨阻路,該死在廟內。”那人遂向法空說道:“天色昏黑,泥濘難行,欲借寶剎暫宿一宵,未知老和尚肯容留否?”法空恐怕他二人雨停走了,一聞此言正中心懷,遂應聲說道:“如不棄嫌,就在荒寺歇下無妨,就是未免屈尊些。”吩咐徒弟送二位施主小房安歇。悟性手秉燈燭將他二人送在小房安歇,暗將門上門環加鎖,只候更深夜靜,方可下手。這且不表。
且言二人進的房來,那人說:“一路行來身上皆有些乏倦,你我就此安歇了罷。”董良才正是身體乏倦,一聞此言,將身便倒臥在床上,呼呼睡著。那人見董良才睡著,又恐他睡不實牢,故意近前問道:“小君子,你在路上行程共有幾日了?”連問數聲,不見答話,遂悄悄下了床,手執牛耳刀一把,將環眼一瞪,惡狠狠舉刀要殺,又把刀停住:“且慢,我想這小輩猶如籠中之鳥,網內之魚,難以逃生。我一殺他,寺內僧人甚眾,惟恐被眾僧知覺,喊嚷起來,弄巧成拙,反為不美。我不免先出去探聽眾僧困睡否,再由我從那里脫身,作一穩穩當當,再殺他也不遲。”想罷走至門內,抽去插關,把門向懷中一扯,只聽門外鎖響,心中一怔,暗說:“不好,大約寺內眾僧皆是不良之輩,此廟必是賊廟。他若來時,我一人如何敵的了眾僧?哎呀,我只知殺人,今遇此害,也知心慊。我何必起歹心而殺人?”遂轉身走至床前,將良才拍了幾把,連聲叫道:“小君子,快快醒來。”董良才正在睡夢之中,忽聽有人呼喚,猛然驚醒,坐起問道:“兄臺這般時候還未安歇,將小弟喚醒,有何話說?”那人說:“我將實言對你說了罷。在路途中見你身帶銀兩,有心殺你劫銀,不得其便。因此與你同行。今晚宿寺你休想活命。”良才聞言,只嚇的面黃唇白,忙跪在地,口稱:“好漢哥哥,饒了我這苦命的董良才罷!”那人說:“你休要高聲,我且問你,你口稱是董良才,你家住那里?娶妻誰氏?要你實說。”良才見問,遂說:“祖居洛陽麒麟村子,不言父名,人稱大戶,小弟之妻苗氏鳳英。”那人驚恐:“哎喲,你原來是我妹丈,為何不在家中讀書,竟出門在外?”董良才聞言問道:“你莫非是我內兄苗青嗎?”那人回答:“正是我苗青。”良才“咳”了一聲,遂言:“父親聽信繼母之言,將我勒死。我妻見我一死,遂自刎而亡。我蘇醒過來,逃出在外,在紅石村被秦豹誣我殺死他家丫鬟,吊打后鎖在花亭。夜間多蒙秦小姐救我逃生,贈我白銀五十兩,赴京考取功名。在路途偶遇姻兄,幸甚幸甚。”苗青說:“只恐你我弟兄二人性命難保!”良才問:“這是何言?”苗青說:“咱弟兄今日誤入賊僧寺內。現時門上落鎖,這兇僧必有謀害你我之意。”良才聞言驚問道:“這可怎了?姻兄即速想一主意才好。”苗青說:“妹丈且站一旁,待愚兄查看他的來路。”言罷手執牛耳鋼刀,滿屋尋了一遍,并無甚么破綻。猛然看見西北墻隅角下放著一領破席,下面蓋著一口破鍋,將鍋移開一看,原是地道。只覺寒風上沖,口呼:“妹丈,你來看這行景。”良才近前一看,原是地穴,不由的擔驚害怕。苗青說:“既看出賊僧的來路,咱二人且死不成。你且上床假睡打呼聲,愚兄把住穴口,上來一個殺一個,上來兩個殺一雙。”二人定計已畢,堪堪已至三更。只聽地道有了響動,又見破鍋一動鉆上一人。苗青手執鋼刀,閃在一旁,見一兇僧手執鋼刀出了地道,腳未站穩,只聞“哎喲”一聲。
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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