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天之中,在都之南,有一高山,連秦嶺接海隅,尾銜嵩岳,鐘靈毓秀,為長安之南面屏障。
高山之腰,崖峰之末,深巖邃谷之中,竟有一洞穴,深則數十米,盤紆回遠,大隱隱于市,非誠心上山者,不得見。
畢竟有了身孕,溫凌體力大不如前了,走了幾個時辰的山路,已經累得不行。
正在她坐下休息的時候,遠處白云青靄之間,忽然走出一白衣道士,剛望甚遠,再望忽近,讓溫凌吃驚不已。
“師父派我來迎姑娘,請走這邊。”不到眨眼功夫,一道童已經走到了溫凌的面前。
“有勞小師父。”溫凌雖驚異,但心中仍是大喜,王嘉肯見她,已是大幸。
溫凌一進道觀,才發現原來這里是從山崖中人工鑿出來的住所,地方不大,卻容納了百名弟子。
“你家先生呢?”溫凌不禁問道。
那名道童笑著答道,“我家先生已去遠游,他囑咐我,姑娘可在此處居住,但天機之事,不可伺問。”
這隱士王嘉,當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溫凌想想也罷,反正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和孩子有一個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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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城
阿房城高且堅,三面筑墻,南面為糧草運輸之通道。城墻高八尺,上寬四尺五寸,下寬一丈五尺,上狹下闊,乃堅城也。
城中宮殿雖受楚霸王項羽當年一把大火,但好在阿房宮之大,覆壓三百余里,大部分宮墻完好。
“高將軍,洛陽那邊來消息了嗎?”慕容沖雖已身居高位,占城自立,但他很清楚大燕看似同心協力下的風波暗涌。
高蓋一愣,雖不明白中山王為何突然有此一問,但還是趕緊答道,“韓將軍那邊傳來消息,說他們已經募了一萬兵馬,戰馬五千匹,糧食萬石。”
這書面上的報告,往往不能作數,實際應是只多不少。
“如此兵多糧足,怎么還未見歸期?”慕容沖眸中寒光一凜,不禁冷哼道。
高蓋這才反應過來,說道,“王爺是擔心,韓延暗中在洛陽招兵買馬,擴充自己的勢力。”
“用人不疑,我自是相信他的,只是攻打長安在即,我需要將士們齊心的輔助。”慕容沖并未表現出過多的疑心,他很清楚,也很聰明,高蓋與韓延,二人半斤八兩罷了,重用與打壓的強度,難在拿捏。
他將手放在金虎椅上,握著權力暫時的最高點,卻感到一絲隱隱的不安。
韓延豈能不知他欲集合兵馬,力攻長安?
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
曾經對韓延才能的欣賞,現在都變成最忐忑不安的疑心。
慕容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現在站在高位之上,所以疑心變得格外深重,還是一路征戰以來,良將損失過多,那些一開始最忠心追隨他的將領,譬如陽昭,都犧牲在了征秦的戰場上,讓他身邊可信之人越來越少。
所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挑起他敏感的神經。
但是高蓋比他想象得還要精明,老來狡猾,說得便是他吧。他一眼便看出了慕容沖的顧慮,心中也暗暗捏了一把汗,他們高家也手握重兵,尤其是兒子高仕一直張揚跋扈,是時候讓他收斂一些了。
“王爺英明,眾將歸心,何愁長安不破。”
這高蓋,漂亮話說起來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長安城堅,非一日可破啊。”離滅秦只差一步之遙,但是這一步,卻要花上大把的時間。
但是,他有信心,燕當滅秦!
“但成圍困之勢,秦軍必不可久持。”
高蓋一驚,慕容沖年紀輕輕,要說真正上戰場,也就是自河東起兵開始,真正打過的大戰屈指可數,卻一眼就能看出攻破長安的關鍵所在,此雄主也,不可估量,亦不易操縱。
“殿下高瞻遠矚,乃鮮卑之幸。”高蓋恭維道。
“傳令下去,長安之戰,事關大燕復國成敗,命韓延速速帶兵來援阿房,洛陽、鄭州大小事宜皆由督軍將軍袁襄接管,留一萬精銳即可。”
“臣速速去辦。”
高蓋表面上雖應承著,但是心里卻不禁犯起了嘀咕,重鎮之地,慕容沖還是更信任他的心腹大將啊。
這個時候,宿勤崇突然來見,“殿下,城外有一個叫花子打扮的小孩,說是慕容垂之孫慕容盛,有要事求見殿下。”
“慕容垂之孫?他來干什么?一個毛孩子而已,不見也罷。”那個時候的高蓋,并未把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慕容盛放在眼里。
但是慕容沖卻擺了擺手,道,“見見也無妨,讓他進來吧。”
這個時候,不得不佩服慕容沖的眼力,一個敵軍之孫,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兒,竟能得到皇太弟的接見。
“拜見殿下。”慕容盛從容不迫地叩首。
慕容沖一望殿下少年,雖然一身破爛衣衫,滿臉灰土,但是那一雙英氣不凡的雙眼卻帶著他那個年紀少有的老成,舉手投足之間,毫無慌亂,實在讓他頗為驚異。
“起來吧,汝為何事而來?”
慕容盛四處望了望,毫無畏懼地直言道,“殿下,草民有要事,還望殿下屏退左右。”
宿勤崇一聽,當場就不樂意了,一個小娃娃,竟還敢讓他們這些老將退下。
“一個毛孩子,哪來這么多事!”
“你們先退下吧。”慕容沖卻很有耐心,擺了擺手道。
宿勤崇雖有不滿,但還是恭敬告退,高蓋亦隨其后。
“末將告退。”
“說吧,是吳王派你來的嗎?”慕容沖對這個少年帶著幾分好奇,又帶著幾分欣賞。
慕容盛搖了搖頭,再一次恭敬叩首,呈上懷中密詔,鄭重萬分道,“是陛下派我來的,這是陛下寫給王爺的密詔。”
慕容沖一驚,對慕容盛不禁刮目相看,單論一個少年能從戒備森嚴的長安城中送信出來,還是為自己爺爺的敵對陣營,就可見不凡。
“吾籠中之人,必無還理;且燕室之罪人也,不足復顧。汝勉建大業,以吳王為相國,汝可為皇太弟、封太宰、領大司馬,承置封拜,聽吾死問,汝便即尊位。”
慕容沖握著詔書的手有些微微顫抖,透過這字里行間,他能感覺得到兄長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大義,還有一心為燕的決心。
那個曾經少不更事的帝王,真正長大了!
“皇兄!”
只聽慕容沖一聲大喊,他多希望遠在長安的兄長可以聽見,更可以看見他建功立業的那一天。
他冒著生命危險,只為給他送來一份名正言順的即位詔書,助他立足于三軍,其心若此,慕容沖不禁感時動容。
“皇兄,你等著鳳皇,等我迎你歸來!”
慕容盛見狀,不禁也為慕容沖和慕容暐的兄弟情義感到可貴,但是他的任務還沒有完成。
“殿下,還有一人,也有話要我帶給殿下。”
慕容沖不禁問道,“何人?”
“溫凌姑娘。”
一聽到溫凌的名字,慕容沖整個人一怔,他急急相問道,“你見到溫凌了?她在哪里?她好不好?”
慕容盛被一下問得有點蒙,趕緊一一答道,“凌姐姐在長安,很安全。”
“她,已經有了你的孩子。”
“她讓我告訴你,不要有后顧之憂,她和孩子,會找個機會出去,與你一家團聚。”
“她怎么會在長安?”一聽到溫凌在長安,慕容沖的神經立刻緊張了起來。
那可是萬千秦軍把守的,虎狼之地。
“是苻暉把她抓來的,但是她現在很安全。”
長安?苻暉?難道,鄭西交戰的時候,那個被挾持的女子,真的是溫凌?
他不禁又想起那一日,苻暉大喊他妻兒都在他手上的場景,這么說來,他一陣驚喜,他要當父親了,他們的孩子……
長安,長安,他一定要早日攻下!
看著慕容沖此時動情的神情,慕容盛不禁感嘆,看來溫凌在他心中的地位,真的非同一般。
“殿下,慕容盛仰慕殿下威名,此番既來阿房,還望殿下能準我跟隨大軍,一舉伐秦。”
之前他待在長安,以備大燕傳信之需,而現在,他需要一個能上戰場報效家國的機會,更需要一個能安身立命的地方。
若他所猜不差,怕是長安,要迎來一場史無前例的腥風血雨了。
慕容沖也正如他所料那般,一口應下。
“長安兇險,你使命已經完成,也沒有再入虎口的必要了,就跟隨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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