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一陣緊一陣松的吹著,樹上僅剩下的幾片黃葉緊抓著樹枝不肯放手。停棲在樹上的幾只麻雀被吹亂了羽毛。
玉俊剛出門就碰到了徐策英,他喊住玉俊,玉俊站住了問:“老徐很少到街里來?”也不問他做什么。玉俊知道老徐是聰明人,假如他想說的事,你不問他也會
說,他不想說的事,問也是白問。何況玉俊向來不打聽事兒。
徐策英說:“我去曲叔家一趟。”
“別耽誤了,快去。”玉俊揮手道別。
徐策英去了,到胡同拐角處正巧碰到心敏出來。徐策英沒話找話地不讓心敏走,他想讓玉俊看看。他覺得能讓玉俊看到自己和心敏在一起是一種榮耀。
玉俊遠遠望著他們,也不知道他們聊些什么。本來玉俊打算去西門,可徐策英和心敏
在那邊說話,他就猶豫了,一等再等始終不見他們散伙。
于是玉俊低著頭向西走,經過他們所在胡同口時玉俊也沒有抬頭。
玉俊想:心敏或許會主動打招呼?他希望心敏能主動和自己說話。
可心敏沒有,她和徐策英依舊聊著。
玉俊能夠聽到心敏甜甜的聲音,可聽不清她說的什么。
玉俊就這樣過去了,他想回頭,可他克制著自己,不能回頭。
西門外寒蟬鳴敗柳,病鴨瘦塘游。荷塘里枯萎的荷葉漚在水里。
玉俊獨自一個人望著荷塘,風撩著他的衣裳。
陽光被云遮了,日頭藏在天上。
草色變成了黃,搖搖晃晃。
就在這時身后突然有人在喊了一聲“俊叔”,玉俊回頭發現是曼霞,頓時他的心像被撕了一下。
這一聲叔喊得玉俊的心沒了方向,玉俊頓時覺得自己像是被無形的箍子箍住了身體。
曼霞說:“按你那天說的咱們不能一直胡鬧下去,這輩分自然也不能亂了,論輩分我該喊你叔,你聽著感覺怎么樣?”
玉俊沒有理她。
她又喊著問:“俊叔,被尊敬的感覺什么樣?”
玉俊說:“你還是喊我名字吧。”
曼霞又說:“我來時看到敏姐在胡同口和老徐說話呢!我打招呼,她都顧不上搭話。也不知聊得什么?這么投入。”
“愛聊什么就聊什么唄!嘴巴長在人家臉上。”
曼霞笑著問:“你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我哪有那心?”
“我替你把她喊來?”
玉俊沒有說話,曼霞轉身要去喊心敏,剛走了幾步,她又回頭說:“錦葛來信了,有你的一封。”
“來什么信?從哪兒來的信?”玉俊問著走到曼霞身邊。
曼霞說:“我收到信也很奇怪。你看看就知道了。”
玉俊打開信上面寫著:“
俊哥:
代我向曼霞和敏姐問好。時間過的真快,轉眼又是一年最舒爽的季節。原諒我沒跟你們打聲招呼就匆匆遠走他鄉。前番給你寫過兩次信,許久沒等到你的回復。
我想是你沒有收到,或是你又離開蘆花凹了,又或者我爹娘沒能將信送到你手里。也許是郵差弄丟了。
這次我寫給曼霞,讓她代為傳遞,希望你們能收到。即使你不在家她也會把信妥善保管,直到交付到你手里。
上封信說過,我呆的這片地方有個特別大的花圃。花叢中常見有男男女女鉆進鉆出。初次見到這片花圃我被花味和花色吸引住了,我正瞧得入迷,不曾想突然從
花叢中鉆出來一對男女,嚇了我一跳,他們也是一臉得驚慌失措,似乎是我打攪了他們。
這花下之事,那對男女究竟在做什么?我一直沒有想明白。
唉!如今已經秋天了,我前幾天又去瞧那花圃,竟成了無人問津的荒園了。突然想起這個時候,正是蘆花凹蘆花飛的季節。
你們三人是不是又去蘆河欣賞蘆花啦?還有西門樓外荷塘里的蓮子已經成熟了,我不在家,有沒有別的孩子采呢?要是我在家的話一定
會下水去摘上滿滿的一籮筐的。待到飄雪地冬夜,咱們聚在暖和的灶前熬蓮子粥喝,該多有意思。這個時候,樹林下已經落滿了黃葉吧?
也不知道有沒有扦拾呢?
以往都是我和沙哥拾。其他的人都瞧不上,說什么燒火不旺漚肥不壯。大家都疼惜力氣。唉!我那根扦楊葉的鐵釬子估計都生銹了。
好了,俊哥這次就說這么多吧,你不用擔心我。你不是一直想要創作嗎?等我聽了什么新鮮事或是老故事,我一定寫給你。
愿一切安好!
“他這是出去了?我還以為他一直在學校呢!”玉俊望著曼霞。
曼霞說:“我也是收到信,才知道的。他爹一個字都沒向外吐。”
玉俊說:“老苗叔也真放心!他學上得好好的,怎么就舍得讓他放棄了呢?能怎么樣呢?木已成舟也只能祝福他了,但愿他在社會大學里能更好地鍛煉自己。”
“原來你們在這兒。”心敏走了過來。
曼霞說:“唉!我剛才從街上路過時,敏姐你看見我了嗎?”
心敏笑著說:“我剛才碰到老徐了,他跟我打了賭,結果我輸了。”
曼霞問:“你們賭什么?”
“剛才我和他說話時,玉俊正好經過那兒。我只顧得瞧你俊哥,他看出我心不在焉的。于是他就跟我打賭說;玉俊過去絕對會對我們視若無睹,可他心里又會別
扭。
我不信,誰知你竟然真的對我視若無睹。真讓他猜對了。”心敏說完撅著嘴,又問:“你心里別扭沒有?”
玉俊說:“你們聊你們的,我別扭什么?”
“賭注是什么?”曼霞問。
心敏說:“他說要是我贏了,就跪下磕頭。可惜我輸了!”
曼霞又問:“他贏了,要你給什么?”
心敏笑了笑,沒有說話。
“敏姐,他老徐巴不得給你跪下呢!好讓街坊瞧瞧他老徐對你有多么的用心。”
玉俊拿著信,此時他心里只有錦葛。玉俊覺得如今寫信的錦葛就是幾年前的自己。
“玉俊你為什么剛才不喊我一聲呢?好讓我受那跪拜的大禮。唉!偏偏讓他說中了,你會視而不見。”
玉俊回答說:“看你們聊得這么投入,我豈能忍心打擾你們?”
“他一直傻站著,什么也沒有說。當你經過時是我胡亂說了幾句。”
玉俊問心敏,“徐策英沒說我清高孤傲、目中無人、恃才傲物之類的?”
“你生氣了?你真的生氣了?唉!沒想到老徐他還真的猜對你的心思了。”
“我的心思有什么難猜的。他常在人群里滾打,這點事對他來說不算什么。”
玉俊繼而又說:“我回家了,錦葛來信了,我得回信你們聊吧。”
玉俊說完頭也不回地回家去了。
玉俊走了幾步,心敏又喊:“你不是小氣的人,怎么這回倒生氣了。”
玉俊揮手說:“別想太多了,老徐他猜對了我的心思,但他猜不出我的胸懷。”
見玉俊走的遠了,心敏拉住曼霞的手,她有些不快。
“難道和老徐多說幾句話都不行?”
“敏姐,你別多心,錦葛確實是來信了。現在還能瞧見他手里拿著的東西,那就是信。”曼霞指著玉俊。
“我剛過來,只不過想和你們說說話。
你不知道,昨晚徐策英又托人來求媒了,來的都是些要面子得人。我爹也是好面子的人,你說他能直接拒絕人家嗎?可我呢!我一個人,誰能替我說說話?能指
望我那后娘替我說話?她只會替我爹說話。我爹把我叫在他們一幫男人面前,我當時感覺自己就像是貨攤上的貨物,他們每個人的眼神中都帶著價碼。
我第一次感覺在自己的家就像在煉獄。
曼霞你說我該怎么辦?這會兒想要問問他,可他偏偏置氣回家了。”
“那最后曲叔他怎么說的?”
“他們每一句話都將我爹逼到墻角,我爹最后說:當年他和白學正是有約定的,我和玉俊已經有婚約了。”
曼霞又問:“那幫人又怎么說?”
“他們說如今老白已經去世很多年了,這不成文的約定自然可以不算數。就算你老曲不舍你和老白當年的情意,可眼下誰又能證明玉俊他心里還把這事兒當回事
呢?于是我就拿出了玉俊那天給我爹寫的信,他們看了后不說話。最后他們沒有辦法了,有一個站出來說:只要你老曲心里有我們,心敏答應不答應那約定
不都是你說了算?我爹就說:孩子的心,大人怎么能明白?那人就說:我答不答應他們的請求,就看我爹的了。他們最后不還是為難我爹嗎?”
心敏繼續說:“說真的,當時就算我爹他同意老徐,我也不會同意。我不怕我爹他逼迫我,可我怕他求我,我害怕我爹為難。
萬一他哀求我,你說我該怎么辦?假如你的家人在你面前苦苦的哀求你,你又會怎樣呢?何況我爹他就我一個閨女。”
曼霞不停的搖頭,“唉!在我們大家眼里,敏姐是多么讓人羨慕的姑娘!家境好,人又漂亮,還有個玉俊這樣的藍顏知己。在很多年輕人眼里,你和俊哥是多么
令人羨慕的一對兒。每個男人都向往著未來能夠找個敏姐這般的姑娘,每個姑娘都向往著能找個像玉俊這樣的男人。可誰能體會
你們倆內心得苦楚呢?”
心敏不說話,她眼眶紅紅的。
曼霞說:“敏姐,他剛看了錦葛的信,心里不舒坦。他走,不是他生你的氣。你也別把事看得太悲切了,這么多年都過來了。”
心敏問:“錦葛他怎么了?這么近還寫信?”
“他也遠走他鄉了。”曼霞說。
“前些日子,不是還上著學了嗎?怎么連個招呼都沒打,說走就走了?”
曼霞說:“他爹那樣的人什么事做不出來?好吃懶做,有點閑錢不是喝了就是賭了。他哪有心讓錦葛好好讀書呢?
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悄悄地把他送出去了?唉!”
心敏說:“我記得以前,玉俊因為錦葛上學的事還特意勸說過他爹,他爹不是答應了?他爹還說過;再窮不能窮教育。”
曼霞說:“大家背地里都管他爹叫老泥鰍,這是為什么?這人滑溜的很,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說一套做一套。”
心敏嘆氣說:“攤上這樣的爹,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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