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天中午，周塵正在前往裝備訓練室的路上，前方拐角突然走出來四個男子，顯然是沖著他來的。他轉過身，后方也有三個人直沖過來。他從窗戶跳進左手邊滿是學生的教室，從武器架上拿了一把竹刀。襲擊者一頓圍追堵截，他又刺又劈，在御敵之時還難免誤傷幾個無辜的人，場面亂成一團。

　　周塵找到一個空隙，要跑出教室門外。一個敵人舍身飛撲，像要摟住快摔碎的錢罐一樣，摟住了他的小腿，兩人一起摔倒在地。有兩個人上來把他按住，另一個人蹲在他面前，獰笑著戴上指虎，一看就是要沖他的眼睛來。周塵一腳踹到他臉上，后面兩個人用更大的勁兒把他按住。就在這時候，幾個聞訊而來的教官，帶著貨真價實的電擊武器來趕人，緊隨其后的是警衛長。他一登場，鬧事的人紛紛散開；有一個想從窗戶跳出去的，被外面的人一棍子又招呼進來。不到二十分鐘，所有鬧事的人，加上周塵，還有幾個被挑起好斗之心的訓練生，都被關了禁閉。

　　當周塵被關禁閉的時候，一場事關他未來命運的爭論，正在基地頂層會議室里進行。這里是整個園區視野最好的地方，通過落地窗，幾乎可以把包括步行街、商業區在內的整個獵戰相關區劃，都一覽無余。

　　基地CEO唐正禮剛過五十六歲生日，矮小、粗胖，但不怒自威，像一塊燒裂了的黑炭，就那樣靜靜躺著不動，也會讓人難以接近，因為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蹦出一點火星子燙了你的手。

　　他面對著的，是【星環】總領隊，三十七歲的瘦高男子方曉清，以及張鈞懿。雙方各有若干助理陪同。

　　唐正禮并不想單獨懲罰周塵。一說起天洪市獵戰人才培養基地，人們首先想起的，總是星環以及姜無謂，基地本身不過成了星環神話的一個敘事背景，而這并非唐正禮所追求的。這一次的意外事件，他要嚴守“周塵是星環找來的新人，是你們一份子”的立場，來追究星環的責任。

　　事實上，雙方都覺得這樣是比較好的處理方式。從星環來說，他們不希望目光過于集中在周塵身上，從而暴露他的灰色背景。而對唐正禮來說，他也不希望在新人選撥賽前夕，自己侄子拉幫結派、操縱比賽、唆使手下人使用違禁藥品并且免責的丑事，都流傳出去。

　　唐正禮并不縱容侄子，但是卻忽視了他，使得他在眼皮子底下惹出了這么大的丑事。只是現在，不能對著星環服軟。

　　“我會立刻開除周塵，而你們要為找來這么壞規矩的訓練生，向基地全董事會公開道歉。在道歉書里，不準提到關于我侄子唐正森的一個字。另外，嚴禁在這件事情上，接受媒體的任何采訪。”

　　唐正禮死守這一系列要求，絕不松口。方曉清和張鈞懿覺得實在難有轉機，希望拖延一下，等到總公司星環娛樂主席到達天洪市再議。就在這時候，助理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然后轉告給方曉清。

　　“唐先生，有最新消息進來了，我希望您能把這個情況考慮進去。”方曉清說。“當晚在場的五個女子，有一個只有15歲。她的父母正打算報案，我們的人還在安撫他倆。”

　　張鈞懿話音剛落，唐正禮這一塊悶燒的黑煤炭，就像突然被潑上了一瓢刷鍋水，呲啦一下，呲出來的都是蔫掉的氣味。

　　十分鐘之后，新的協議達成了。

　　后來，方曉清和張鈞懿乘電梯下行，她問他：

　　“老方，你說我們的人正在安撫那女孩的父母？”

　　“是啊。”

　　“這是什么意思？”

　　“讓他們不要報警，剩下的就用錢擺平。到這一步就容易了，這筆錢，唐正禮不會摳門的。”

　　張鈞懿心里絲毫沒有變得輕松，反而愈加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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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正禮認為，他已盡自己所能，達成了一個能把損害降低到最低程度的協議。

　　步行街里發生的沖突，雙方簽署保密協議，盡量把整件事情都壓下去。

　　星環承擔唐正森的醫療費用，同時還要證明招來周塵這個莫名其妙的新人的合理性：讓他自組隊伍，參加新人選拔賽之前的預熱賽，并且至少拿到進入決賽的成績。

　　如果做不到，立刻驅逐周塵，并且削減下半年度基地劃撥給星環的資源，分配給其他駐扎在此的戰隊。

　　不得不說，單純作為一個培育明星的人，唐正禮還有些期待周塵的表現。如果他實力夠強，可能會和侄子一手扶持的孔南隊伍，發生碰撞。

　　假若他戰勝了孔南的隊伍呢？倒也不是一件壞事，說不定能更好地教訓一下不成器的侄子，讓他明白獵戰并不是小孩子可以隨意操弄的游戲。

　　但是，唐正禮不能讓周塵贏到最后。一旦他真的進入決賽，必然會吸引媒體注意力，到時候就沒法不破格讓他參加新人選拔賽。這樣唐正禮將騎虎難下，而星環會再次成為大贏家，他窮盡一生之力建造的人才培養基地，會再次淪為【星環】偉大傳說的一個注腳。

　　想到這里，他對秘書說：“幫我聯系虎潭那邊的人。”

　　秘書愣住了。

　　“快去！”

　　秘書連忙走出辦公室門。他要聯系的人，在一個地球上任何通訊工具都無法觸及的地方。

　　唐正禮和方曉清、張鈞懿達成協議之后，過了半個小時，周塵從禁閉室釋放，被帶到方曉清的辦公室。方曉清簡述會議結果之后，秘書搬開了一大摞文件，讓周塵簽署。

　　“這些是讓你參加熱身賽，必須要走的法律程序。”方曉清說。

　　“我能聘個律師，幫我看看條款嗎？”

　　“這至少需要四個工作日，誰也不知道唐先生會不會改變主意起訴你，所以我勸你現在就簽了。”

　　“如果我現在簽了，以后還能換選手名字嗎？”

　　“在你注冊成獵戰正式運動員之前，都沒問題，但是如果在那之后再換名字……”

　　“能不能用特殊符號？比如說五角星，骷髏頭……我希望它看起來有個性。”

　　“你的名……”方曉清一開口就閉上了嘴，身子往后一靠，雙手枕在腦袋后面，笑了笑。

　　“我真是佩服張女士啊，我一向以為她這人一點就燃，沒想到她和你每天交流，還忍得下去。”

　　“也許她沒有忍，只是沒有在你面前發泄而已。”

　　“周塵，這里不是你呆過三流拳擊館，大部分人智商是超過70的，所以我勸你不要用愚蠢的笑話浪費所有人的時間。這些文件，程序……”方曉清一邊說，一邊捏住大摞文件的一角，快速翻動。“我知道你一點都不感興趣，可以說是痛恨。但無所謂。你這種人為了爭一口氣，寧愿把自己害得遍體鱗傷。但是在獵戰的世界，你想爭一口氣，就得尊重這個系統。把這些都速度簽了，然后走人，我沒空招呼你，因為呆會我還要親自上門，去給那個被你揍瞎的小流氓賠禮。明白了嗎？”

　　“我當然尊重系統。不過有時候對一個東西太尊重了，它在把你吞下去之前，會忘了至少先應該假裝禮貌地問一句。”

　　周塵拿過簽字筆，把文件攏到自己面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