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7

　　見妻子沉默，張嘆的口氣越來越像審訊了。

　　“他的身份。說?！?/p>

　　太羞恥了，這種感覺，讓我穿上褲子。

　　“說了你也不知道。你向來不看什么書的。還有你的手……血都殷透了。去醫院吧？”

　　“三天了，才知道叫我去醫院？”

　　“我一直在關心你，為什么總是關心的不夠？是你一直在過分要求，讓我始終帶著負罪感在你身邊生活。我會和別人在一起，因為我需要的東西你不曾帶給我。你同樣應該被審判，張嘆。”

　　“閉嘴，婊子！”

　　陳念頓了一下，繼續說：“我和他在一起只是尋找一種安全感。他已經過了會吃醋會要求我保持聯絡的年紀，我覺得很自由，不像和你在一起那么壓抑。你時刻提醒我是有罪的，現在我真的犯了罪，難道你沒有一點責任嗎？”

　　“如果按你的邏輯。給病人開保健品的醫生都該被拉出去槍斃。如果他們中有幾個日后真的生了病，就是醫生毒害的？”

　　“你總是這樣偷換概念，我不是病人……不需要你以拯救的姿態陪伴我生活！”激動的情緒令那兩條腿發抖打顫得更厲害了。陳念不知是哪來的勇氣可以讓自己身處被告席還滔滔不絕，她想做一場給自己的辯護——雖然擔心時刻會激怒張嘆，但她也抱著讓對方產生反思的期望。

　　“你是想換個人來拯救你吧。”

　　“是！我想要的是他！可以嗎——”

　　“可以，”他開始提高嗓門，“我可以把你交給他。但必須當面這樣做?！?/p>

　　“我們不會再見面了！你別想去報復誰！”

　　“我猜你們會見面的，就在最近。偷過腥的貓哪還舍得不聞腥。我需要做的就是拿著你的手機等，所以你不告訴我他的身份，地址也沒關系。我會代替你，和那個叫趙易的保持聯系……”

　　盡管仍在顫抖，陳念還是控制住自己的動作了。雙手在準備，搶走桌上放的手機。

　　搶走。扔到窗外，家住二十一層，沒問題，一定碎掉。還能做數據恢復嗎？她的確擔心，那么扔進馬桶？被水浸泡一定沒得救。關鍵在于她怎么才能得到手機，刪除掉所有和趙易相關的信息——她不敢再僥幸了，張嘆找不到線索會把手機里所有信息聯系人翻個遍，只要他翻到李維……天啊，李維不是說還要公布這些？或許她應該想個辦法聯系上趙易，讓他知道她這邊的情況。

　　“你要做什么。”

　　陳念看著張嘆將手機不設防地仍擺在她眼皮底下，自己卻起身走開，仿佛看透她心思卻施個空城計。他不怕自己拿到么？陳念敏捷地上前一抓，將手機攥在手心里——

　　張嘆回身看她一眼，笑笑，打開身前柜子，工具箱放在里面，有鉗子，榔頭，扳手，螺絲刀，他在她驚悚的注視下推開一切，從后取出幾捆登山繩。陳念立時想逃脫，攥緊手機的手掌發力雖狠，到底狠不過男人。

　　張嘆硬生生掰開她的手掌。女人死咬住他一肩，聽見丈夫發出奇怪的悶哼。她用力一抽，終于將他掙開了。手機也掉落在地。

　　陳念一俯身，繩索便從身后套上來。張嘆徐徐發力，手背的傷經用力后再度破張，血滴她臉上。混亂中陳念亂蹬的雙腳不斷踢掉茶幾上的東西，碎落聲一地，同時她雙手向后夠著，勉強勾到他睡衣，下指，以求生之心要他死。但著力點太小，臂上劇痛男人尚可忍受，且那痛感越來越弱了。

　　“呃呃……呃……”

　　她聲音微弱的還不如煙灰缸落地時的聲響。卻是駭人的呻吟。

　　“想見到趙易，我只要控制你就行了——”

　　陳念定定望著張嘆逐漸模糊起來的身體，意識開始遲鈍——相比之前，她的腿已經不怎么抖了，赤裸的雙腿倒在客廳冰冷的瓷磚地上。張嘆放開了她。他無意現在扼死她，只想讓她失去反抗能力。

　　張嘆用登山繩將陳念反手綁好，現在陳念完全清楚他的意圖了。

　　囚禁。她虛弱地抬著眼皮，看丈夫在房間里繼續走動。這個時間，整幢樓里還在走動的人家應該只有他們一戶，不會有人施以援手的。她在心里苦笑：接下來還會是人過的日子嗎。張嘆已經陷入瘋狂的邊緣了，這任何人都看得出。她如何與一個瘋子作戰？不。不要高估自己，只要能逃脫便好。他真的不再去上班了嗎？不會，張嘆天生熱愛工作。就算他真的失去理智，也總要出門，睡覺的。陳念感到全身無力，想閉眼休息，黑暗此時比光明誘人——這客廳里午夜明亮的電燈光。

　　張嘆的聲音甚至在黑暗里飄：“我不會離開你，不離婚。我把你修好，別怕疼。”

　　“你離不開我的。其實你享受這種犯罪的感覺，更享受被我審判——這樣才顯得有人在乎你。我懲罰得越狠，你就越滿足。越疼，你就越興奮。這就是我存在的理由——你希望的?！?/p>

　　聲音輕到聽不見了。

　　沉睡之際，她死死盯著意識里的自我，心中發狠道：

　　“我一定會離開你的。斬決不是么？如果你真愛我到了那種程度——長在我身上，我就像割肉一樣割掉你?！?/p>

　　天亮的時候，陳念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被轉移到了側臥——一間除了客人來時，幾乎不被使用的房間。她倒在側臥飄窗邊上的角落里，渾身五花大綁，脖頸處一轉動便撕心裂肺的疼。費力站起來，腳也被綁住，跳去門口，蹲下身，用牙齒咬住把手，轉動。

　　轉到一個弧度便停止了。任她去咬。門是鎖死的。

　　幾乎同時，她聽到門外傳來丈夫一聲干笑。陳念被突如其來的噩夢嚇得身體后仰，被綁的雙腳無法維持平衡，硬生生摔在地板上。

　　門外笑意更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