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薔荊蒿,青柳綠楊,從西門一直延伸到蘆河邊。這一大片荒園,其實原來并不荒。
據街里傳聞這兒先前是有幾戶人家的,可不知何故幾家人在一年中相繼離世了。那以后大家就相互傳說這兒不干凈。再后來有風水先生經過這兒說那是一片怨土
煞地,只能建廟,不能住人。蘆花凹的人就把這片區域當作是禁區。
玉俊玩笑著說:“姑娘剛才拈花指的舉動瀟灑極了。虧你往日還嫌這兒不好,不正是這荒涼的地兒把你承托的這般美?要不然我們永遠不會發現你有這般風韻。
妙,真妙。”
曼霞說:“你又胡說,敏姐你別聽他胡說。”
“他一向喜歡胡說。”心敏已經從歪柳樹下來,上了岸。
心敏看著曼霞樣子,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臉蛋。
曼霞掙脫開,她臉蛋紅紅的更加好看了。
曼霞笑著問:“怎么?他夸我,你是不是吃醋了?這樣報復我。”
“你越大越不正經了。”心敏舉著拳頭要打曼霞,曼霞猴子似得跑開了。嘴里說著:“你這位大家閨秀想攆我這個假小子可不容易呀!”
兩人追逐著。
錦葛看到曼霞的鞋子在地上扔著。他大喊:“曼霞快將鞋子穿上吧?當心扎腳呀!”
曼霞心敏沉溺在歡聲笑語的追逐之中,哪還聽得見錦葛的喊聲。
“你給她送去。”玉俊看見錦葛一直望著曼霞和心敏追逐的方向。
錦葛聽了玉俊的話,看看地上的鞋子。
玉俊見錦葛猶豫,又對他說:“這兒地上還算干凈,放心吧。”
“俊哥這兒涼嗖嗖的,尤其這大樹下面太陽都照不進來。陰森森的,你說會不會真的有……”
“別亂想,沒什么的。”突然一陣風吹得錦葛哆嗦一下,玉俊也覺得涼涼的。
錦葛喊:“你倆快回來吧!別往那深草叢里跑,那里面不干凈。”
曼霞聽到錦葛喊里面不干凈。她向這邊跑來,心敏在后面追著。
“好不容易高興會兒。你非得嚇唬人,掃大家的興致。”曼霞埋怨錦葛。
她又問玉俊,“俊哥,這里不會真有不干凈的東西吧?”
“我半夜都來過這里,真沒有見過世面不干凈的東西。要是真有傳說中的鬼怪,我現在還能和你們說笑?”
“啊!你半夜來這里做什么?”心敏和曼霞異口同聲,驚訝的問。
錦葛也張大了嘴巴望著玉俊。
玉俊說:“別這樣看著我,這兒什么都沒有。”
曼霞說:“那凹子里的人都說這地方是陰地。要是沒有太陽的天我是不敢來的。”
錦葛接過曼霞的話,“這兒哪有太陽?”
曼霞抬頭發現確實陽光照不進來。
她望望四周,“俊哥咱走吧?”
“怎么了?你剛才不還又跑又跳的。這會兒怎么像變了個人似得。”
“曼霞你眼圈黑了。”心敏滿臉詭異的看著曼霞。
曼霞當時被嚇的叫了一聲,跳到玉俊身后緊緊地抓著玉俊。
玉俊笑著,“她嚇唬你呢!”
心敏也笑了。
曼霞卻雙眼閃著淚花說:“敏姐你真會欺負人。”
玉俊問:“你往常跟個男孩似得。怎么這般害怕鬼怪?”
曼霞說:“我打小就怕那東西。小時候總聽老人們講,可我既害怕又愛聽。”
玉俊笑著說:“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這不過是大人嚇唬小孩的鬼話罷了。你不用害怕,縱然這兒有那些東西,他們也不敢把我怎么樣。我們有顆赤子之心,赤
子之心就能避邪祟。”
“人家被嚇成這樣你還笑得出來。”曼霞發出嬌嗔的聲音在玉俊背上打了一拳。
玉俊見曼霞這樣,又說話哄她。
心敏看到這一幕頓時渾身不自在,說不清為什么別扭。她臉上的笑立刻沒了。
曼霞看到了心敏的變化,她急忙站起來與玉俊拉開距離,站到一邊。
“新花最喜過路雨,綠柳猶愛無向風。”玉俊隨口說了一句。
錦葛問:“這出自何處?真好。”
“我隨口說的。免得你們總是鬼呀怪的!弄得戰戰兢兢的。”玉俊說著一邊將鞋子丟給曼霞示意她穿上。
他說:“錦葛剛才怕你扎腳,快穿上吧。”
曼霞蹲下身來,玉俊無意間神移到曼霞高高的胸脯前,瞬間又將眼神移開。
頓時羞紅了臉,低下頭。
這一切被心敏看在眼里。從先前四目傳情到剛才的遞鞋示意;還有剛才的打情罵俏。心敏覺得自己在玉俊心里遠遠不如曼霞。
她真想一把將曼霞推開,她有一巴掌打在曼霞臉上的沖動。可她沒有,她知道不能這么做。
她壓制著心中的魔鬼。可她實在不能裝作視而不見。
心敏說:“我也有一句,說給你們聽聽。‘含羞花若無愛意,觸時不避何低頭?’”
玉俊聽了心想真是好句子。
曼霞大概也聽出來了,她低頭不語。
錦葛拍手叫好。
玉俊對了一句:“竹生枝節本無心,浮云上頭一片青。”
心敏又說:“既無意何故送目千瞧?廊廟前多余回頭一顧。”
“俊哥,你倆快別聯句了。瞧我拿什么來了?”
錦葛說著從一個褪了色的綠色帆布包里掏出來一個精致木盒:是一個棗紅盒子,上面的紋路特別奇怪,一片片跟鬼臉似得。
打開盒子,一層黃布蓋在上面;黃布下面擺著四個小酒杯,上面繪著山水畫。
“這就是你奶奶留給你的杯子吧?”玉俊拿起其中的一件仔細瞧著。
錦葛依次取出了其他三個,分別給了曼霞和心敏,自己留了一個。然后錦葛又去掏那綠包,隨后飄出酒香和肉味。
曼霞看杯子上的花說:“這杯子上面畫著菊花,這花的顏色和這瓷地的白,倒是和敏姐家堂屋案頭上那撣瓶有些像。”
錦葛說:“敏姐家那個是老物件,我這四個杯子可比不了。再說敏姐家那瓶子個頭比這大多少倍呢!曲伯每天都擦一邊,肯定是寶貝。”
心敏說:“我們家那件瓷器倒真是老物件。不過我聽我爹說過你們家有一套四季花卉杯子,估計就是這套吧?他還說向你爹求了好幾回要過過眼,但一直都沒看
到。每次你爹總說不曾有這杯子。他怎么舍得讓你拿出來?”
錦葛說:“俊哥,今天我拿杯子這事兒你們千萬別說出去。要是被我爹知道了就留不住了。”
玉俊說:“既然是秘密,你就不該拿出來。咱們就當誰也沒有見過這杯子。”
“放心吧!沒人會亂說的。”曼霞說。
玉俊又向心敏瞧去,心敏看玉俊瞧著自己她說:“你不用看我!我爹喜歡,是他的事。我不能因為他喜歡,就去傷害別人。”
錦葛將酒倒滿了酒杯,玉俊舉起杯,“好咱們干一杯,我們一定守口如瓶。”玉俊喝完后咧咧嘴說:“真有勁兒。”
“快別用這杯子了!我聽我爹說錦葛家這套杯子價值不菲。說是難得的一套,咱們要是磕了碰了就可惜了。”
聽心敏這般說,玉俊連忙將杯子放回盒子里。
“既然是這樣,錦葛你就收起來吧。畢竟是祖上留下的,要好好保存。”
“沒事,你們盡管用。我奶奶在世時確實囑咐我要好好保存著。她說要是家里的日子實在過不去了才能倒換成錢。”
玉俊說:“這杯子竟然還有這么重的擔子。那無論如何我們也不用它了,它還有任務在身。假如因為我害得它完不了任務;一來我對不起故去的人,二來我對不
起活著的人,三來我對不起杯子本身。無論如何我是不敢用它了。”
心敏說:“我們都沒敢碰,只有你用它喝了。”
曼霞說:“那咱們把酒倒回瓶子吧。”
錦葛問:“既然這樣那總得留下一個。要不這酒怎么喝?”
“對瓶喝吧?”玉俊笑著說。
心敏說:“就不喝了唄。偏你見了酒不喝難受。”
曼霞說:“留下一個吧?要不就掃了咱們把酒言歡的興致了。”錦葛說著將其他三個裝起來,留下玉俊手里的畫著冬季雪景的那個。
“你們還記得那年的冬天不?咱們四人在一個下雪的傍晚去二爺那兒。那個情景我終生忘不了。”曼霞說著臉上不由得露出喜悅。
“那夜沒風,雖說下了一天,到了傍晚本該停的;可偏偏雪片大了起來。咱們四個人走在一色的雪地里;俊哥走在最前頭,敏姐踩著俊哥的腳印,我踩著敏姐的
腳印,錦葛踩著我的腳印。”
心敏插話說:“虧你還記得這事兒。那你還記不記得你說過的瘋話?”
“我說了什么?”
“你說你就是雪的化身。你說自己是雪的閨女,你想融在雪里。你還說咱們四個人在一起要過一輩子的瘋話。”
玉俊說:“這話不瘋呀!”
心敏接過話,“你當時就稱贊她的說法。到現在你還覺得她說的對嗎?”
“沒有錯。她這樣的話很脫俗,到什么時候我都贊成。”
曼霞笑笑接著講,“等咱們到了北門外,遠遠的望見二爺家的房子亮著燈,孤零零的矗在雪中。從哪窗口透出的燈光好像在散發著熱氣,讓人看了覺得心里暖暖
的。當時我就想像著那屋里一幫人正圍著爐子談天論地,那種景象好像只有書里才有。給人的感覺難以用話語形容。你們還記得嗎?咱們進屋以后果然有一幫避
雪的外鄉人。他們一伙人圍在火爐周圍,借著二爺家的鍋,熱了一鍋肉食。人生的美好也就是這樣了。”
心敏聽了‘人生的美好也就這樣了’的話,她不由得想:“這樣的話玉俊說過很多次,往年的雪夜玉俊也說過:‘人生的美好也就這樣了’的話。沒想到曼霞盡
然有和玉俊同樣的性情。剛才玉俊還夸曼霞的性格好。”
心敏又想起玉俊和曼霞剛才的對眼,她此時斷定他們剛才就是在眉目傳情。
想到這兒,心敏的臉變了。
心敏想:“玉俊一直不肯娶自己,難道就是因為曼霞?”所有的事交織在一起,在她心里成一團疙瘩。
玉俊剛要開口說話,心敏搶在他前頭說:“你什么也別說,這些年你一直這樣騙我。為什么要這樣對我?你別再你用那深情的目光來哄我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我現在才明白,為什么我每次提咱們倆的事,你就裝啞巴。”心敏說完哭了離開了。
玉俊聽了這話滿臉的疑惑。他站起身,見心敏跑遠了,他想去追,可又打消了追的念頭。
錦葛驚訝的說:“剛還好好的。這是怎么了?俊哥你不去?”錦葛指著心敏跑去的方向。
曼霞轉身要去追,玉俊喊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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