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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緣羈絆  文/馬邁遠

第六章    醉酒

  又是個逢集的日子,玉俊一直想著去瞧二爺,可一直沒有得空閑。

  于是今天他一早就盤算著,無論如何今天都要去二爺那兒。

  玉俊剛出門就碰到了錦葛,他告訴錦葛要去二爺那兒,錦葛也要一塊去。他們剛向東走幾步就聽到后面有人喊,曼霞和心敏追了上來。

  心敏說:“我們料想著你今天肯定要去二爺那里,來瞧瞧你走了沒有,正好碰上了。”

  “我們還以為你已經去了呢。敏姐一早起就找我說今天你肯定去二爺那兒,果然猜著了。瞧敏姐特意買的蘋果。”曼霞抬高手里拎著的口袋。

  “還是你們想得周到。那咱們快去吧。”

  這時街上的人漸漸地多了起來,為了不在路上耽擱四個人選擇了走小道。這條小路斜插向北門;道中間種了兩行楊樹,所以沒有什么擺攤。只有晌午間熱的時候

  樹下乘涼的人多些。

  四人很快到了北門。

  出了北門就是一座橋,蘆河就從橋下流過。沿河北岸一側是擺滿剃頭師傅的攤位,一個挨著一個擺了很遠。剃頭師傅們一個個留著光溜溜的頭,手里握著亮晃晃

  的刀,向橋上揮著手。

  因為還沒有生意可做,有的師傅實在閑得慌,便將剃刀在自己的頭上來回刮著。

  他們腰間系著一條白圍裙,可上面麻麻點點沾了污水。側身掛著的磨刀布又黑又亮,滿身漆黑的水壺側躺在地上;那洗臉的盆子除了里面還是干凈的,外面結了

  一層厚厚的黑痂。

  過了橋不遠處就是二爺的家。

  從橋頭到二爺家這段路的兩邊已經擠滿了人。

  “怎么樣這場面可比街里熱鬧多了吧?”玉俊說著,回著頭看著后邊的心敏。雖說這段路不長可買賣很齊全。玉俊說:“每次只有到了這兒我才覺得是在趕集。

  ”

  在二爺家前有一個賣水缸的人,穿得總是邋里邋遢的。他姓汪,大家都喊他老汪。其實他并不老,先前都是他爹趕集,自從他爹老后他便接了手。大家習慣了喊

  老汪,等他接手后大家也沒有改口,依舊老汪老汪的喊。

  他賣水缸可他不光賣水缸,因為他不喜歡賣水缸。他自己常說賣水缸是為了子承父業,他不是想作個不肖子孫。

  他手巧,誰家壞個家什都找他。他還有一個愛好就是逮黃鼠狼。每次趕集他推著水缸的車把上總是掛著黃鼠狼。

  有人問他究竟愛那一行。他說他爺爺賣水缸,他爹也賣缸,自己自然也賣水缸。可最后大家總是會嘲笑地問他,為什么要抓黃鼠狼。

  最后他總是說賣水缸是現實生活中行當,逮黃鼠狼是內心深處的念想。

  這樣的回答大家聽后總是哈哈大笑。都嘲笑他傳說他,說他的一個賣水缸的還談理想。他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他。等下次趕集時有人問他,他依舊這般說。

  大家每次都拿他玩笑他也不曾紅過臉。還有人編歌兒嘲笑他,像什么“邋遢汪,賣水缸,車上掛著黃鼠狼。干一行愛一行,老汪究竟愛哪行?”

  玉俊他們經過老汪身邊時:老汪主動跟曼霞和心敏打招呼,周圍的人也有認識她們的,也跟著一起打招呼。

  “瞧,這兩個姑娘又來幫賈二爺了。”

  其中一個中年婦女問:“俺們鄰村又有一個托我問問姑娘,姑娘想找什么樣條件的?”

  心敏瞧著曼霞笑,曼霞扭過臉去不理那婦女。

  那婦女見搭不上話,也沒再追問。

  賈二爺就是街里賈正業的兄弟。排行老二,街里人都喊他二爺,認識他的人大多都喊他賈二爺。

  老汪旁邊賣碗盆兒的見到心敏她們,站起身打打起竹板。“樵夫空手下山來,憐愛青山舍去柴。漁網入婁停兩日,為減殺生少傷害。誰家姑娘真貌才?一顆心美

  勝蓬萊。

  不圖富貴不害理,無私無求下蓮臺。”

  玉俊聽了十分地驚訝,他心想:“這個人看上去其貌不揚的,竟然能唱出這些來!真是不簡單。”

  “你們聽清這快書的唱詞沒?真了不起。我以為在蘆花凹這片天空下,只有我才能寫出這辦的詞句。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作出這詞兒來。我問問他。”

  “這位先生你剛才唱的曲兒好的很!是你自己編的?”

  “我可不敢稱先生。斗大的字不識一口袋,那敢稱先生。這是那年我趕集一個大哥說過的,我給記下了。”

  “李快嘴再來一曲。”老汪介紹說:“這是李快嘴,很能唱,看見什么都能唱出來。我們趕集和他在一起從不感到寂寞。”

  玉俊想:也不知道那大哥是哪里人?究竟生活在什么地方?要是知道一定去拜訪。

  李快嘴又唱:“美不美鄉中水,香不香鍋里湯。

  美不美,要看行動別信嘴。善不善,要看行事怎么干。看眼前,嬌花常把孤老念;

  常把孤老念,人人都稱贊。”

  玉俊笑著說:“這個人倒是很有意思。他更像說書的。他這是夸你們倆呢!”玉俊看看心敏望望曼霞。

  玉俊問李快嘴,“你什么都可以唱出來嗎?”

  “不是什么都能唱,是什么都敢唱。好不好的也只是讓大家開心。要不然生活多沒趣兒。”

  “正巧我最近新寫些可以說唱的故事。送給你。是我初寫,也不知好不好?留在我這也沒有用。”玉俊說著掏了出來。

  “是什么呀?”曼霞搶了過去。

  她仔細地看著。

  “是什么?”心敏把臉湊了過去,

  兩個人一起看著。

  李快嘴顯得有些不安。他想馬上看看是什么,可又不敢催促。他掂著腳瞪著眼睛企圖看到曼霞手里那紙張上的字跡。

  “這么好的東西,白送了人多可惜!”

  “在我這也沒用。這個李大哥愛說愛唱的,給他或許還有些用處。”

  “我給你留著吧?不是我們小器,給了人的確可惜。”心敏說。

  “你們都覺得好,那更得給他,讓他唱給大家聽。好的東西就是要來分享的,窩在我們手里豈不是白白浪費了?讓李大哥唱給大家聽或許還能給更多的人帶來快

  樂。”

  心敏曼霞聽到玉俊這般說也不好在爭執,于是遞給了李快嘴。他如獲至寶般接了過去,迫不及待的打開。

  玉俊見他看的認真沒有再去打攪他,他們一行人向二爺家走去。

  二爺家房子坐落在路東面;正房兩間朝南,偏房兩間西。偏房前槐樹上挑著一個旗幌子,上面的字跡十分的模糊。等走近了才勉強看出來上面寫的茶字只剩了下

  半部分。

  二爺的茶水生意從年輕一直干到現在。如今歲數越來越大,人們跟他越來越熟。熟客喝了茶后二爺也不好意思再開口要那三分五分的。臉皮薄賺不了熟客錢,后

  來茶水生意慢慢的殘談了。盡管這樣,二爺并不在乎,每逢集市他依舊燒水沏茶。那些個喝多了免費茶的,不知為什么他們其中好很多人突然講起臉面來;他們

  不好意思再喝茶水,然后又不舍得那幾分的利錢,于是他們干脆喝白開水。對于趕集路過或者特意來喝白開水的,二爺依舊歡迎。只是那些喝了茶將錢偷偷丟在

  桌子下木盒子里的人,看不慣那些喝白開水人的嘴臉。

  不過有些喝白開水的人也會留個下三分五分的。

  一日三餐必跟茶,這會兒正是屋內熱鬧的時候。二爺正忙著在院子里燒水,桌子上、條幾上已經擺滿了空碗。

  不斷地有人進進出出,玉俊幾人進屋就把盛過水的收拾起來。大概二爺在院子里聽到了摞碗的聲音,他大聲說:“小敏你們倆別管了,一會我自己收拾。今兒來

  的人不多,燒了這一鍋就夠了。”

  心敏和曼霞每人抱著一摞碗走到院子里放在灶臺旁邊的桌子上。

  二爺趴在灶口吹著風,他撅著腚那吹火的動作像個小孩子一樣。

  “這柴火受潮了,凈漚煙了。”一吹一邊揉眼睛。

  “以后你們倆不用老過來幫忙,我自己還行。”二爺說話時并沒有抬頭,一心照顧著灶火。

  玉俊喊:“二爺。”

  二爺回頭看是玉俊慌忙站了起來,邊走邊撣著身上的土。

  看到玉俊二爺眼里閃著淚光。

  因為心敏和曼霞在,他強忍著不讓淚水落下來。

  可就在玉俊走上前將他抱住的那一剎那,他的淚水再也忍不住;終于滾落下來。

  “二爺只有看到您老,我才覺得自己回到了家。每次看到你我就想起我爹離世的那天:那天鄰居說的話我一直清晰地記著。‘這個家就這樣了!’就是這句話,

  我一直記著。”玉俊眼里含著淚,他忍著不哭。

  “二爺,是不是我家真得應驗了他們說過的話?”

  二爺勸說:“孩子,不是像他們說得那樣。你一直很努力,只是你時運不濟,咱命不好!”

  玉俊眼淚默默地滾落下來,他說:“二爺,我偏不信什么命運。我爹去世那天他們說得那些話,我明白他們輕視、他們覺得我爹沒了,我們家也就散了。我當他

  們放屁!可二爺,只從我娘離家后;他們的話一直飄在我耳邊。”

  “咱不多想。孩子,你是好樣得。這么多年獨自一個人瓢漂泊在外頭,沒有教你,自己就這么懂事,又讀這么多書。那些人根本就比不了你!你想想,這倆丫頭

  是你的朋友,這是多少年輕公子哥燒香就求不來的。這就證明你比他們強。”

  玉俊用手握著眼睛背對著心敏他們,

  一老一少摟在一起。

  二爺感覺到玉俊一直再哭,自己也管不住眼淚。

  心敏見他們這樣也濕潤了眼睛。

  曼霞心里也不好受,她說:“你們只管這樣吧!一會喝茶的人來了,咱們大家一起哭。二爺正好讓那些不給錢的人將水還回來。”

  心敏笑了出來說:“人家見了他們這樣,躲還來不及呢!還能陪他們一起哭!縱然他們不躲,想讓他們還一滴淚水也難。”

  曼霞大聲勸道:“二爺你怎么也跟個小孩子似得。”曼霞說著走到玉俊身邊。

  “瞧,我真是糊涂了。快到屋里坐,來快來坐。”二爺牽著玉俊的手來到屋里。玉俊看到二爺臉上有鍋灰,替他輕輕地擦去。

  “小俊,人老了不中用了。連眼淚都不聽使喚。”二爺摸著玉俊的頭。

  玉俊含笑的眼睛里閃著淚花。

  “我給你帶了你喜歡的東西。”玉俊掏出煙卷放在桌子上。

  二爺用手絹擦了擦臉說:“你又亂花錢。說過你多少回了,總是不改。你得攢些錢,以后用的地方多呢!我還想在死前喝一杯你的喜酒呢。”

  “二爺,俊哥每次回來了你都這樣。老說什么死呀!死的。”

  “對,對,霞丫頭數落的是,是我糊涂了。中午都別走了,在我吃飯。等會我去打點兒酒,割二斤肉。”

  曼霞說:“剛才進屋時俊哥已經吩咐錦葛去買了。”

  “每次來到我這兒來都花錢。我這個老頭子到地下見了你爹和你爺都不知該說話。我這張老臉凈吃小孩子的東西。‘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他們要問我個吃小

  輩人的罪過,你們說我該怎么辦?”二爺說完樂了。

  “二爺,放心吧。你見了我爹和我爺也不用難為情。以前我爹經常對我講尊老敬長這樣的話。我想在我爹小的時候,我爺爺也是這樣對我爹說的。

  我對你就是尊老敬長,他們怎么會因此而問你的罪過呢?他們反而會慶幸我能和你交厚,要不然我尊老敬長的心又如何能體現出來呢?”

  “真沒看出來!這個小伙子不但模樣俊朗,口齒伶俐,品德也高。有個詞叫什么來著?”

  曼霞說:“秀外慧中。”

  “對對就這個詞。”說話進來的正是剛才遇到的老汪,后面跟著李快嘴。

  “老汪,快坐快坐。”二爺招呼著。

  “小俊這是前邊擺攤賣水缸的老汪,他可是個厚道人。每次散集后總是幫著年紀大的,腿腳不靈活的人收攤。”

  “我剛才見過他們了。我還說這位老李大哥像是說書的。”

  “我沒上過幾年學,也識不了多少字,我說的那些都是瞎編亂造的,比不上那些跑江湖的。”

  “小俊說你像說書的,那你就是像說書的。老汪你別看小俊他歲數不大,他這雙眼睛看事情可準著呢!他比我這個老家伙不知強多少倍呢!”

  “叔,我今兒要早走會兒。今天他們幾個都在,也用不著我幫你收拾了。正好我也有事,就先回家了。對了叔,這是李快嘴。等散了集讓他幫你收拾收拾,他也

  熱心腸,非得讓我帶著他過來。”

  “不用,不用,你們都不用費心了,今兒一會就收攤了。小俊來了,我老頭子也偷個懶。”

  二爺拉住老汪說:“你們不能走!既然你要早收拾,那正好中午咱們就一起吃頓飯。一直以來我這水攤多承你照顧,也不曾答謝過。”

  老汪說:“不了,不了。我下午還有個活兒,九岔口老董家的雞最近總丟,說要招了黃皮鼠了,讓我幫著拿呢!”

  “老汪,叔告訴你,這個黃鼠狼是財神、是仙家,以后別再抓了。”

  “都干這么多年了,也沒出什么事兒。你就放心吧!它要是仙家,就不會偷咱窮百姓家的雞,偷咱百姓家的雞就不會是仙家。”

  “說的對。二爺,這汪叔說的沒錯。黃鼠狼猖獗都是由信這些個神仙的人縱容的。神仙都是解民疾苦的,那有禍害老百姓的?禍害百姓的就是魔鬼。

  魔鬼終究要受到懲罰。何況黃鼠狼是偷雞賊。它若真是財神,怎么沒聽說到了誰家誰家就發財?反而是失物呢?”

  “你們倆這股勁兒倒是往一個方向使。行、行,我這個老頭子擰不過你們。”

  可巧這時錦葛回來了,他將東西放在桌子上。

  玉俊說:“兩位就留下喝上幾口在走。這不錦葛回來了,正巧趕上了就坐一會吧?

  二爺也說往常一直想著謝你,總是沒有機會。可巧今天咱們碰上了,這是機緣。就算是二爺特意安排咱們在一起,恐怕也未必能夠順心乘意。”

  說著一邊將酒菜擺好,二爺按著老汪坐了下來。

  玉俊站直身、舉端起酒盅說:

  “我先說幾句,感謝老汪叔對二爺照顧。我們對你的感謝,不單單因為你對二爺的照顧,其實還有深意;

  二爺孤苦,你對二爺的照顧就是對孤苦的照顧。

  對孤苦照顧就是憐貧濟弱,這是一種德行。我敬重有德行的人。我想只要有像二爺這樣的人,你都會去幫助的。所以先敬你,我干了。”

  說完話玉俊仰脖將酒喝了。

  “你們這么連夸帶論的一通,我都沒有理由拒絕了。我就是個莊稼漢、泥腿子,那有什么德行!不過就沖你這股說話的勁頭,這酒我不能不喝。”

  老汪剛把酒喝了。

  玉俊又舉起杯說:“我再敬汪叔,敬你這個有理想守孝道;你為咱窮人除害就是大理想,你子承父業又是盡孝道。這點我跟你比不了!

  ”玉俊說完抬頭將酒喝了。

  老汪本來像勸玉俊慢點喝,還沒等開口,玉俊就把酒喝了下去。

  兩杯酒下肚,玉俊的臉泛起紅暈。他又舉起第三盅說:“感謝蘆花凹能有您這么個人,你是蘆花凹人的驕傲。”

  玉俊晃了一下身子將酒撒了一半,老汪從玉俊手里接過杯子說:“實在不能喝了,喝多了難受。再說我還許了人家要幫忙,不能因為自己的痛快,就撇了別人。

  ”

  玉俊搖晃著身子向杯子倒酒,倒得沒有撒得多。曼霞將酒搶了過去,放在一邊。玉俊說:“您是與眾不同的人:操守祖業

  是孝,尊老憐弱是仁,助人為樂是德,守諾赴約是信。像您這種有德、有仁、有信、又孝順的人誰能不佩服呢!

  話音剛落,老汪這回倒比玉俊先喝下了。

  一旁的李快嘴開口說:

  “你這個小伙子真會說話,碰到你是我們的福氣才對。今兒這酒喝得痛快!”

  老汪站起身,李快嘴跟在后面。老汪對二爺說:“二叔,我們實在不能再待了,要不都耽誤了。”他說著玉俊湊了上來,老汪將玉俊扶住說:“咱們下次再喝,今

  兒實在不能喝了。實在對不住了!謝謝你和二叔的好意了!”

  “你好眼力,你以后會有大出息。”李快嘴附和著說。

  老汪剛邁出門,就回頭讓二爺止步。

  玉俊非要和錦葛一起幫著老汪收拾攤子,老汪拉扯著,他死活不讓玉俊和錦葛幫忙。正巧這時徐策英經過,看到了這一幕。他搭話說:“唉!干什么呢?這可不

  是打架的地兒。要打去河下岸去,那兒涼快。”

  老汪和玉俊停住拉扯。玉俊看了一眼徐策英,沒理他。

  徐策英走了過來,到面前說:“喲!玉俊啥時候回來的?你們怎么拉扯上了?”徐又指著老汪問:“是不是賣給二爺水缸出了問題?”

  二爺上前說:“不是,不是。老汪剛從我兒吃了兩杯出來。我們想讓他多呆會,他還有事,這正要走。”

  “玉俊只管讓他走他的。咱們許久不見了,這一向還真想你。”

  “那正好,改日不如撞日,可巧今兒又碰上了,就今天吧。”徐策英比以往常熱情許多。

  玉俊想說要去幫老汪收拾攤子,可徐策英拉著他胳膊不放手。等玉俊回頭去瞧老汪的時候他已經走遠了。玉俊瞧著他的背影心里總覺得虧欠老汪。

  徐策英猛地拽了一下玉俊的胳膊說:

  “他一個賣水缸的,有什么值得你不舍得?快進屋,咱們好不容易碰到。多少年沒有好好敘敘了!”

  徐策英見玉俊始終望著已經消失在人群里的老汪。

  他笑笑又說:“這個老汪平日里沒一點正經的;放著生意不好好做,整天亂跑忙一些不正經的。”

  玉俊看見老汪消失在人群那一剎那的背影,玉俊突然覺得那是自己的父親。以前跟著父親趕集時似乎看到過這一場景。想到父親玉俊的眼睛濕潤了。

  徐策英笑著將玉俊的身子扳過來時看到玉俊的眼睛紅紅的。他將手放開了,他沒再說什么。

  玉俊嘆了一口氣說:“做人難,做一個好能更是難上加難。被人戲謔、嘲笑、被人冷眼看;你若是反駁,人家說你不識趣,若是你不反駁,人家就會加倍地挖苦

  。像老汪這般的人就是我平生最佩服的。看不到人家的內心,只會嘲笑人家的行為,只能證明自己的狹隘和目光短淺。”玉俊說完轉身進去了。

  二爺瞧著徐策英被冷落在一旁,

  二爺笑著說:“唉!這人活著就圖個心里自在。咱們進屋里吧?小俊進屋給咱們倒酒去了。”

  徐策英陪笑著:“走,走。咱們進屋。”

  到屋里大家坐下后,徐策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這么多年了,要是一心經營生意也不至于落得現在這樣呀!唉!跟沙哥一樣打光棍。可他比沙哥心眼多!”

  二爺說:“你們先喝著,我去看看灶。”

  玉俊不說話,也不敬徐策英。他自斟自飲,一連喝了好幾盅。

  心敏突然問徐策英:“你這是在別處沒喝好?還是喝多了?怎么這么多話呢?”

  徐策英看到心敏生氣了,他急忙解釋說:“這不是和玉俊這好幾年沒見面,見了面難免話多一些。”

  玉俊聽了苦笑,他自顧自的倒酒喝。

  曼霞向老徐說:“虛榮心的滿足令人變得愚蠢,名利心的滿足令人變得無知。有些人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那喧囂俗世中的一個可憐蟲。”

  老徐聽了臉笑眼不笑,他說:“曼霞這嘴比前幾年能說了!”

  徐策英又對玉俊說:“時間過得真快呀!如今咱們都二十多了。想想那會兒咱們上學一起吃一起玩,就像是昨天。唉!如今都這么大了,該為成家立業打算了。”

  徐說著偷偷地看了看心敏。

  心敏正看著玉俊。

  見玉俊不回答徐又說:

  “對象是不難找,可要找個可心的就不容易了。”

  徐策英說完直嘆氣。

  他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紙說:“我寫了點東西,也不知好是不好?你們幾個幫我看看怎么樣?”

  徐策英說著遞給了心敏。

  心敏接過來直接給了玉俊。

  “玉俊他比我更懂,咱們幾個他最會作文。讓他看看吧。”

  玉俊乜著眼睛打開,上面寫著:

  晶瑩的心,等待著風欺騙,

  芳華的枝葉被秋雨易了容顏。

  渴望未變。

  明知朝陽出現雨露將散,

  我情愿消失在天地間;

  為了時刻將你看見,

  消散,我情愿。

  閉上眼你身姿浮現,似那天邊的霓裳仙。

  望過去如冬日般溫暖。

  我期盼,煎熬我情愿。

  沸騰的心,不怕冰刀霜劍;

  別勸,老了容顏,我情愿。

  玉俊念著:“老了容顏,我情愿;老了容顏,我情愿。”

  玉俊將詩文放在桌子,站起身,走了幾步。

  窗紙被吹得一起一伏的。

  玉俊口中念道:“老了容顏,我情愿;

  哪怕您在海角天邊,也要將你尋見。

  老了容顏,我情愿;

  為了你,在乎什么世俗眉眼!

  若能與你相見,哪怕鬢生雪發,腮被霜濺。”

  “老徐你能寫得這么好?”曼霞說著拿了起來,

  她并沒有找到剛才玉俊口中的。

  玉俊說:“后面幾句是我加上的。可我覺得不好,還是老徐文才好些。”

  曼霞說:“可我就喜歡你加上的那幾句。”

  玉俊對心敏說:

  “你看看,老徐寫得確實很好。”心敏接過去了。

  見心敏接了過去,玉俊哈哈笑了一陣。他又一連喝了好幾盅酒。

  老徐覺得這次總算露了一回臉。這會總算沒在這個自以為讀盡天下書人的面前丟面。

  老徐雙手舉起酒盅痛快地喝了下去。

  玉俊也一直沒有停杯,他想到老汪喝了一盅,想到父母又喝一盅,想到自己這些年游蕩的自己再喝一盅。

  心敏上前勸他,看到玉俊眼角含醉,臉色飛紅。

  “來,心敏為你干一杯。”

  “快別喝了!”心敏說著就奪酒盅。

  玉俊閃過了,他說:“今兒他是客,又送了你詩,你應該勸勸他才是。”

  玉俊說完嘿嘿地傻笑著。

  心敏聽了轉身跑了出去。

  老徐緊跟了出去。

  “俊哥,你醉了。別喝了!”曼霞奪過酒盅說。玉俊突然想到老徐為心敏寫得詩,發出一陣苦笑。

  “老了容顏,我情愿。多好。老徐多好呀!等她到老都愿意。他比我強。”玉俊握起酒瓶對瓶喝了起來。

  二爺從外面進來,看到玉俊已經醉了。

  “哎呦!我的孩兒呀,你怎么喝成這樣了!你們也不說攔著點兒。”

  “二爺,別怨他們。是我自己想醉一次。你也別攔我好嗎?讓我醉一回。”玉俊說完趴在二爺肩膀上。他懇求著,眼角閃著淚花。

  玉俊漸漸地醉了,感覺天旋地轉,人形飄離。可他意識清醒,他心里清楚心敏出去了。他想出去看看心敏,想讓她別生氣。

  可一邁步先是將椅子撞倒,接著將桌子推移,緊接著摔倒在地上。

  曼霞、錦葛、二爺,三人上前將玉俊扶起來。

  二爺說:“唉!醉了不但傷了身體,還不是自己難受。”

  玉俊半邊臉是土,對著他們笑。突然眼內又滾出淚水來默默地流向兩腮。

  “別哭了孩子,二爺知道你是個命苦的人。”說著二爺用手巾擦玉俊的眼角,一老一少在這一刻同病相憐。

  “十五六歲就沒了爹,后來娘也不知去向。唉!別人都說你是去流浪,其實二爺能明白你。你不是去流浪,你是在找你娘。”

  經過二爺這么一說,玉俊哽咽了。曼霞低著頭淚珠在眼眶內打轉。錦葛呆呆地站在原地,低著頭不作聲。

  曼霞含著淚用手擦玉俊臉上的土。二爺跑到外屋拿來了毛巾,曼霞又擰了擰,幫玉俊擦臉。

  “別哭了孩子。還是曼霞丫頭知道心疼人!”二爺瞧瞧曼霞又夸獎她說:“還是你好,總是這么關心著你叔。”

  正巧這時心敏走到門首處,看到曼霞用毛巾在玉俊嘴邊擦拭著,轉身又出去了。

  曼霞回頭正巧也看到心敏,她怕心敏多心

  怕她誤會,追了出去。

  曼霞在外面看到徐策英攔住了心敏。

  徐策英說:“你看明白我的心意了嗎?”

  “我只看明白文字的意思,并不懂你的心意。沒有其他事,我回屋里去了。”

  “剛才不是說要進屋?你折返回來,證明你心里有我。

  我對你的心就是那文字中表達的。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我不怕等。”徐策英說著手想去撫摸心敏的手。

  心敏說:“我說過你不用為我白白浪費了你的大好青春。”

  “可我愿意。我的美好青春,我要花費在美好的事物上。能夠將它花費在你身上,那是我的榮幸。你就是值得我揮霍青春的人。哪怕回過神來只是一場空!想到

  你,我就覺得生活有意義。你的伶俐能融化我的壞脾氣。”

  “你別說了。”心敏轉身看到曼霞站在身后。

  曼霞聽了心想:“這個徐策英什么時候學得這般嘴巧。敏姐也是,你直接了當的拒絕他就是了,干什么磨磨唧唧的!”

  曼霞說::“你什么時候也學得油嘴滑舌了?你們這般的公干人員練就一副好口才,難道就是為了哄姑娘?”

  “我說的句句真心話,可不是花言巧語。若我這是花言巧語的話;那老白那算什么呢?他可比我能說多了!”

  “俊哥他可跟你不一樣!他的話是用心說出來的。”

  徐策英對曼霞說:“偏偏老白說的就是真心話,別人的就是虛情假意?”徐策英這么多年習慣了喊老白。他見曼霞不言語了,他又怕惹得曼霞不高興,他曼霞和心

  敏關系好,他怕牽扯到心敏,影響到自己。

  于是他又說:“我這都是玩笑話,你不必當真。”

  “那你對敏姐說的也是玩笑話了?”

  徐策英憋得臉通紅。

  曼霞看到他紅了臉,說:

  “你這酒勁兒才上來,俊哥他都醉了。”

  徐策英隨著說:“這酒有后勁兒。”

  “敏姐,咱們進屋吧?俊哥他喝多了。”

  等他們進了屋玉俊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徐策英和錦葛不熟悉,彼此沒什么話可說。

  曼霞總不愿意搭理徐策英,要么就說一些徐不愛聽的話。

  當著這么多人徐策英又不好跟心敏說太多話。現在徐策英也不知該跟心敏說什么,他想要說的剛才在外面也說了,只是覺得沒說透徹。

  他總覺得帶了一些遺憾,可他還是帶著別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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