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輝是李曉純當作父親一樣敬重和仰慕的存在,也是逢年過節李曉純家里必不可少的客人。這樣的關系自她有記憶時就已經是如此,姥姥經常拉著江文輝的手,說他是她沒有血緣關系的親兒子。
江文輝年輕的時候下過鄉插過隊當過兵,從部隊出來被分配到監獄做獄警,剛工作一年又自己考上了大學,是當時能夠轟動整個小縣城的人物。李曉純聽的最多的是江文輝把自己關在牢房里備考的事跡。
后來他成了大學教授,但與他身份不太匹配的是他火爆的脾氣,在學校任教這么多年,據說打過校長也打過保安。
然而,他也幾乎是整個學校里最受同學歡迎的老教授,不僅因為他能把晦澀難懂的專業知識用輕松愉快的方式被同學們接受,還因為他跟其他的教授都不一樣。
有一任新校長上任的時候,要砍掉校園里所有的垂柳,說是風水不好要換成其他的風景樹,還花大價錢從泰山上運下一塊巨石用來改變風水。江文輝在他的大堂選修課上開著門不開帶臟字地罵了一節課,說學校的柳樹成蔭本來就是一道風景,說浪費那么多錢還不如修繕一下已經年久失修掉墻皮的學生宿舍,還說學校領導們不是在改善學校的風水,是想用公款改善自己仕途上的風水吧。
教室里坐著的一百來號學生聽的目瞪口呆。沒過幾天,就有學生自發扯著橫幅在學校里游行示威,其中帶頭的就是那節課上的學生。
學生們說江文輝是個正義感爆棚的壞脾氣教授,但他從來都說自己不是好人,壞起來比流氓都壞。他曾經帶著人連著三次砸了別人的家,那人搬到那里他都能找到,并且找到一次砸一次,不傷人,凈照著值錢的東西砸個粉碎。只因為對方的兒子在學校多次欺負戰友的遺子,對方喊著要報警,他有備而來掏出一張偽造的中度腦震蕩診斷書,說報警可以,你兒子涉嫌故意傷害,我給你賠完你損失的家具,你兒子就該去吃牢飯了。對方被他嚇著了便作罷。
李曉純的母親說,現在的江文輝已經好很多了,年輕的時候才更像一只隨時會被引爆的炸彈,一言不合就可能把人打的皮青臉腫,不過也因為這,自從江文輝下鄉插隊住在了姥姥家之后,他們兄妹幾個再也沒被人欺負過。這些年被生活磨礪的,江文輝的脾氣已經柔和了不少,但心情不好的時候,碰上誰不長眼睛開玩笑沒分寸的,也會一點就著。
李曉純對江文輝一直都是又敬又怕,碰上他心情好的時候怎么樣都行,一旦江文輝的臉拉下來,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她大學畢業之后被江文輝介紹到這家他占了百分之三十股份的公司,公司的掌舵人是江文輝認識多年的朋友-----白磊。
江文輝一周會來幾次,對科研部的工作進行指導,溫海是他帶過來的學生。
在李曉純看來,白總更像大學教授,慈眉善目,溫文爾雅,也更喜歡“教授”這個稱謂,沒人知道白總的真實學歷,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是臨近一所大學的榮譽教授,因為那張聘書被白總裱起來,就擺在他辦公室最顯眼的地方。
從進公司第一天起,江文輝就不允許李曉純化妝、穿高于膝蓋的裙子,白總鼓勵公司所有的女員工化妝穿高跟鞋上班,說這樣才會有一個良好的精神面貌;江文輝喜歡用大白話甚至夾帶臟話來說明一個道理,白總喜歡引經據典,盡管常常引錯;江文輝開會的時候只說重點,白總開會前會先講一個小時的故事,而且來來回回就那么幾個幾個故事無限重播;江文輝平日在公司總是板著臉,員工們都有些怕他,沒有人敢跟他討價還價。白總永遠是那么和善,人未開口眼先笑,總是鼓勵年輕的員工多提提自己的想法,即使提了也白提。
當然,這些也是李曉純后來才總結出來的。
但總體來說,不同的觀念和處事方式并不影響他們關系的融洽。
事情發生變化是發生了那件事情之后
有一天,白總對李曉純說,溫海與江文輝有染。
李曉純沒想到白總專程請自己吃飯,是為了告訴她這個。
“這絕對不可能!”李曉純聽見了自己語氣中的憤怒,“他們只是師生關系!”
白總不說話,一臉篤定,李曉純能感覺到他臉上的笑容是在嘲笑自己的幼稚和單純。接下來的半個小時里,白總給她全面分析了這個猜測的可能性。
一個是她視若父親的人,另一個是她無話不談的姐妹。
你的父親出軌了你的閨蜜。
一定是心理的震驚影響到了生理,李曉純把那天吃的東西全吐掉了,還連著拉了好幾天的肚子。
那天下午李曉純的腦子里一片空白,白總一再囑咐她這件事情不能外傳,會影響她叔叔江文輝的聲譽。她感覺自己的腦子快要炸掉了,白總的話以及他對事情的描述像給李曉純的腦子里硬塞進去一個亂竄的老鼠。
腦子一片混亂,甚至沒辦法靜下心來思考白總為什么要告訴自己這件事。
下班后,李曉純一直磨磨蹭蹭等到大堂的人都走光了,才溜進溫海的辦公室,關上了門。
溫海剛剛跟江文輝出差回來,有很多的資料需要整理。
李曉純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只是問前幾天出差怎么樣。
溫海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李曉純紅著的眼睛,只顧著跟她描述這次出差有多少收獲。
李曉純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問你個事。”
溫海才停下來,看到李曉純很不開心的樣子。
“溫海你是不是跟我叔有什么事。“
她愣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瞬間的凝固,隨即又融化成笑容:
“什么事啊?”
李曉純抿了抿嘴,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一時間又不知道咋么開口。
溫海終于從李曉純哽咽著的只字片語里明白了她的意思,隔了好一會兒,像是要把李曉純的話在心里確認幾番,才問她:
“誰說的?!”
李曉純想起來白總稍帶威脅的叮囑,沒有回答,但她直視著溫海,想要從她的表情變化里看出點什么端倪。
溫海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資料,從凳子上站起來,在不大的房間里踱了幾步,長長地出了口氣,像是聽到一個很無聊的笑話一樣笑了:
“李曉純你又給我秀你的智商上線是不是?”
“這你都信啊,我為什么啊?”溫海已經冷靜了一些。
白總的那些推測根據,李曉純說不出口,只是嘟囔了一句:
“你為了什么我怎么知道?”
溫海又氣又無奈:
“他們是怎么說的?”
沒有什么他們,只有白總一個而已。但李曉純還是不敢說出來,只好按照自己的邏輯應付溫海。
”我叔對你是比對別人好啊···“
溫海徹底怒了:
“那他媽的也得我愿意啊!我圖什么啊?!
圖錢?!你叔多省你不知道啊?一春天穿的都是你姥姥給納的布鞋····
圖人?!他都快五十多的人了,頭發都白了一半的糟老頭兒我圖他什么啊?!
我圖啥?真愛啊?!我口味還沒那么重····”
溫海確實被氣壞了,也覺察出自己言語不敬,她知道江文輝在李曉純心里的地位和形象,想解釋自己不是那個意思。
李曉純捂著耳朵表示不想聽了,這一天她聽到的加注在自己在乎的人身上的侮辱詞匯已經夠多了,氣呼呼地轉身拉開門。
江文輝就站在門口!
他什么都聽見了。
李曉純摸不準他會因為這些無端的揣測生氣,還是因為溫海不敬的話語生氣。
從那天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江文輝都沒有來公司,也不接李曉純的電話。
半個月后,溫海就辭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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