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絕對不是個明智的決定,但我還是偷偷跑到了書城。按理說梅姨應該在四樓的辦公室里工作,而我在二樓的書架之間徘徊,無論如何都遇不見才對,況且我還專門戴了帽子,穿了一身棒球服,進來的時候也故意沒有跟柜臺的阿姨打招呼。
“你這么做的目的何在?”雨村無奈地跟在我身后,“關鍵是你還要我也跟你一樣全副武裝,你沒見我這張帥氣的臉從剛進門的時候就被柜臺阿姨認出來了嗎?”
“只要沒認出我就行了”,我小聲地回答雨村的話,“我也沒什么目的,就是來看看書而已,我們不是有好長時間沒有來書城了么,你不去童書欄看看,說不定有新出版的經典作品。”
雨村是我為了以防萬一才硬拖來的,要是不幸被梅姨發現了,我就說是雨村硬要我陪著他來逛書城了,然后買一堆書趕緊撤退。當然我沒有告訴雨村,他甚至不知道梅姨有好幾個月沒有搭理我了。
聽了我的話,雨村果然去了童書欄,仔細翻看著那些裝幀精細的童書,還拿著幾本外皮是深海藍的圖書朝我揮了揮手,說那一個系列都是梅姨策劃的。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趕緊躲到外國文學的書架后面,“現在開始,不要和我說話。”
雨村笑了笑,只說好。
我頓時感覺自己被嘲笑了。
在書城呆了半個多小時,雨村說是要去網球館練習,為下個月開始的大學生網球聯賽做準備。我覺得就算繼續待在書城,徘徊在不同的書架之間,也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救贖,反而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一邊躲著不讓梅姨遇見,一邊卻期待著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笑著跟我打招呼,哪怕是責備我也行。
抱著這樣矛盾的心里,我索性跟著雨村一起回了學校。雖然他從高中開始喜歡打網球,大學一開始就加入了學校的網球社團,如今如今是網球社團的團長和校網球隊的種子選手,對此他到絲毫沒有表現出自豪,他總是對這樣,只要是喜歡的事情,就永遠都覺得做的不夠好,并不斷地提升,不斷地追求。
相比之下,我就顯得有些怯懦了。
雖然也跟月亮說,會一直一直喜歡梅姨,但是當發現難以忍耐這份孤獨的暗戀時,我并沒有任何追求幸福的行動。自以為讓我驕傲而高貴的暗戀,也不過只是在月亮的朦朧色中,繼續隱藏。
雨村在隊里前輩英秀的指導下挑戰不同的打法,作為門外漢的我則躺在場外的長椅上,塞著耳機,聽著舒曼的琴曲在半醒半睡之間流淌。
喜歡的東西喜歡做的事情,總是和安靜有關,比如下棋,畫畫,看書,散步,聽古典音樂,沿著清晨少人的濱江路跑步,或者只是塞著耳機在下雨的時候漫步在江邊的濕地公園……當然,不屬于安靜的也有,比如梅姨和雨村。
有些小脾氣的梅姨除了工作,其他時間要么去爵士舞培訓班做兼職老師,要么清晨五六點就硬拖著溫辰良和她去爬縉云山,記得前幾年她還突然奇想地參加了拳擊俱樂部,雖然半年后再也沒有去過。
她說和沒有美感的肌肉男待在一起久了,她覺得有些影響了她對時尚獨特的判斷力。為了每天都以最美的姿態出門,她繼續在爵士舞班做老師,還參加了油畫俱樂部。沒有美感,就沒有人生吧。
這是屬于梅姨的生命宣言。
和雨村是在校運動會上認識的,那時候我剛被梅姨安頓進朝陽中學,人生地不熟,加上未能平復的心理陰影,基本處在獨來獨往的狀態。那個年齡段的孩子總是能迅速從人群中找到自己的同類,我卻主動地如愿地被排斥在外。
我不愿意和任何人說話,總覺得一旦開口和別人扯上關系的話,那個人就會死。那時我并不是不擔心陰陽先生的預言會降臨在梅姨身上,而是因為知道就算擔心也沒有用,要么無家可歸,要么跟著梅姨,即使才十三歲,我也明白了自己別無選擇。
梅姨知道了學校要開秋季運動會,鼓勵我參加自己喜歡的項目,我把她的鼓勵理解成命令,為了最大限度滿足她的命令,我帶著沒有根據的狂傲參加了五千米長跑。
梅姨知道后很開心,運動會當天還特地請了半天假跑到學校給我加油打氣,站在起跑線上的我看著梅姨在場外舉著一面紅色的小旗沖我邊揮邊喊,我也頗受鼓舞,盡管跑了八百米后再也跑不動了也總算堅持到了最后。
總覺得梅姨肯定要失望了,羞恥和憤怒混合在一起化作眼淚,滴在衣服上,滴在塑膠跑道上,也滴在在終點接住我的梅姨的手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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