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像做了什么夢,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醒來的時候才六點,天已經大亮了。這就是鄉村的夏天吧,沒有高樓大廈的阻擋,沒有化學廢棄物的遮攔,陽光可以從越過地平線的那一刻,毫無保留地撒向大地。盡可能驅逐大多數的黑暗,給眼睛留下一片光明。
含著牙刷漫步到廚房,羅阿姨正在熬玉米粥。濃濃的玉米味兒飄過鼻端,我取出牙刷向羅阿姨問好,她從灶臺旁邊仰起頭,一邊攪動著鍋里的玉米粥,一邊對我說,“你今天要去哪里玩嗎?”
“還沒想好”,我轉身走到洗衣臺,打開水龍頭,喝了一口水,又吐出來,洗干凈嘴邊的牙膏沫,“也沒什么想去的地方。”
“你帶陳跡去周圍轉轉嘛”,羅阿姨眼睛瞇成一條縫,估計是被鍋里的水蒸氣熏著了,“他不是說沒有在農村生活過嘛,昨天乘涼的時候,聽他說一直都在城里生活,好像還是在國外長大的,哪個國家來著……”
“新西蘭”,我抹干凈臉上的水,眼睛里因進入了少許水,感覺眼前的景物更加清楚明晰了,“他在那里念書,高中才回來。”
“哦哦,對對對”,羅阿姨放下手里的勺子,蓋上鍋蓋,“聽說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農場,養了很多奶牛,但是和中國的農村不一樣,他倒是挺喜歡中國的農村。說每個季節都有不一樣的景色,農民也在不同的季節,忙著不同的農活,靠自己的雙手種出糧食,真的很了不起”,說到這里,羅阿姨更樂了,夸陳跡夸得像自家兒子一樣。
看來陳跡還真是不簡單呀,除了玉汝沒怎么和他說話,家里其他女性都被他哄得樂呵呵的,連七爺也對他贊不絕口。還說什么當年自己上大學那會兒,也想搞攝影的,但是那時候沒有這么先進的攝像機,設備也很貴,自己也寄托著一大家子人的希望,所以只好老老實實的學習化學,畢業后在化工廠一工作就是幾十年,再也沒有碰過相機,攝影什么的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陳跡怎么回答七爺的呢……想不起來了,反正肯定是迎合著七爺的心思吧,不然七爺怎么會對他贊不絕口。
洗漱好后,從陳跡寄來的行李中摸出一條從來沒見過的黃色藍花的長裙,試了試,總覺得這波西米亞風格像是去夏威夷度假的妝扮,就算不是夏威夷,也至少應該是海邊。然而島村里就只有肖家大院附近有一條常年流水的小溪,是從祠堂后面的山上流下來的,盡管是夏天,水也冰涼冰涼的,小時候經常和玉汝金珂一起在溪邊玩水。
不知道那條溪水的源頭在哪里,說好和冬青一起去找,去因為某些早已忘記的事情耽擱了。到底是換下了裙子,我站在陳跡門口,敲了敲,沒人應,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靠窗的書桌上,電腦還開著,屏幕上顯示的是一些在西伯利亞拍攝的照片吧,還有縮小了放在屏幕左下角的照片編輯軟件。
我坐在床邊,盯著他熟睡的臉看了一小會兒,拍拍陳跡的肩膀,“起床了……”
“是你呀”,陳跡慢慢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閉上了眼睛,“好困呀,我這四點多了才睡下,能讓我再躺一會兒嗎?一小會兒就好。”
“工作到那么晚,讓你再睡一會兒也可以,不過農村人普遍起得很早,你不說很喜歡農村嘛,要是這樣睡懶覺,印象分估計會下降哦。”
“真的?”陳跡不情愿地睜開眼睛,拉著我的手壓在胸口,嘴角勾起一抹慵懶的笑意,“靜守,給我點力量。”
“什么?”
“親我一個”,陳跡揉了揉眼睛,平躺在床上,沖我一笑,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被他勾住脖子,頭一低,迎上那兩片微張的薄唇。
一個月前,陳跡絕對不會這么做吧。那時候的我們,是親密無間卻界限清晰的朋友,兩個人可以算作一個人那樣的親密,卻無論如何,都不會有肌膚之親。
也說不清楚是為什么,從在蘇州河畔第一次接吻開始,盡管我依然將他定位為朋友,但是接吻卻成了我們給予對方力量的慣用方式。似乎一接吻,我就會忘記加西亞自殺了,只要一接吻,他就會變成加西亞,變成冬青,甚至變成老子,變成我內心渴望的任何一個。
正因為如此,我那間幾十平米的兩室一廳的房子,也開始有老子以外的第二個異性的氣息。
“現在該起了吧”,我單手落在陳跡胸膛,另一只手卻不知所措,不知道應該放在哪里。我堅信目前為止,我愛的都只有冬青一人,這一點陳跡也知道,所以七八年來,我保持著單相思的狀態,他也有不算混亂卻不停換女朋友的私生活。可現在不這樣了,我們顯然越過了朋友之間的那條線,沒有人會不斷索要朋友的親吻吧,這讓我有點不安。
他離開的日子,似乎不遠了。
“嗯”,陳跡笑著坐起來,揉了揉睡翹起來的頭發,瞟了一眼窗外,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窗外的梨樹,在窗內褐色的木質地板上投下細碎的斑駁的影子。他回過頭沖我笑著,“今天也有一個好天氣呀”。
“飯后我們去找魚溪的源頭吧”,我站起身,好讓陳跡下床。
“魚溪?”陳跡從書桌的杯子里取出牙刷,擠了一截牙膏,塞進嘴里邊刷牙邊說,“尋找一條溪的源頭,那豈不是要翻山越嶺,經過很多人極罕見的地方,最后到達一個神秘的地方,可能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潭,也可能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黑窟窿,還有可能只是一片長著青苔和羊齒的巖石。”
“巖石?”我倚著窗戶,看著陳跡的手機信號燈一直閃,估計是有短信或者電話吧。
“嗯”,陳跡吐出含在嘴里的水,關上水龍頭,看著鏡子,不知道是在看他自己,還是在看映在鏡子中的我,“滲水的那種巖石,你沒看見過?”
“可能見過吧”,我在腦海中搜尋,有沒有關于滲水的巖石的記憶,但好像失敗了。我撿起陳跡的手機,解開鎖,看見有十幾個未接,都使同樣的號碼,卻沒有備注。
昨天陳跡掛斷幾次的陌生號碼也是這個嗎?
“有陌生電話打來嗎?”陳跡將門一關,脫下T恤,換上一件灰色的格子襯衣,又換了一條褲腳收口的迷彩七分褲,笈著脫鞋走到書桌面前,“這么多電話,難道是哪個不死心的美女?”
我把手機遞給陳跡,“要不打回去看看,不是沒有備注嘛,你工作上認識的人又多又雜,每天名片到處散,萬一這人找你有要緊的事呢?”
“一個女人不停地打電話給一個甩了他的男人,還能有什么事”,陳跡將手搭在我的肩上,“要回你回吧,就說你是我陳跡的媳婦兒,讓她死心。”
“你不是不結婚嗎,你個騙子,再說了,你只把名片遞給美女嗎?你怎么確定打電話來的一定就是女人”,這么說著,我果真拿著手機,撥了回去。
“我只是說不在你結婚之前結婚,要是你結了,我可能很快就能找到一個賢妻良母型的女人,登記結婚,然后生個小美女”,陳跡打開門,我趕緊跟上去,腳剛踏出門檻,手機里就傳出一個陌生的聲音。
“你好。”
“你終于回電話了……”電話那頭聲音沉沉的,哪里是什么美女,明明就是中年男人略微沙啞的聲音,“你現在在哪里?我在杭州出差,要是你方便的話,我去找你……”
“不好意思,請等一下”,我說完便捂住手機,滿臉狐疑的望著陳跡,“是個男人,說在杭州出差,還要來找你,問你方便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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