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幽深小徑一路折轉,穿過珠光寶氣、富麗堂皇的重重殿宇,于皇宮后庭的一片寬袤平地,一座透著古老氣息的暗金色殿堂沉默佇立。
殿堂雖不大,卻有三余丈高,且不分層。臨于殿前,有種面臨巨人的窒息感。
吳瀟盯著氣息古舊,卻又莊嚴神圣的暗金殿堂,問:“這便是海國神廟?”
黎風點頭:“雖其貌不揚,卻是我海國最為神圣之地。”
吳瀟微微沉默一陣,忽而回頭,盯著平地外枝葉叢生的某處,道:“忘憂,出來吧。”
不消片刻,粗壯的灌木后一個精巧腦袋探出,頗為謹慎地打量了一陣吳瀟與黎風的神情,并未捕捉到怒色與不耐。藍衫少女噗嗤一笑,遠遠招手,蹦蹦跳跳靠了過來。
綠霞沉默盯著逐步遠去的忘憂,緊咬銀牙,抬步跟了過來。
“海靈,不可靠近神廟。這是對洛瓔祭司乃至是海龍神的褻瀆!”
綠霞剛剛走出兩步,黎風冰冷刺骨的話音已經蕩開。隔著十數丈遠,黎風隔空張手,對著綠霞的位置狠狠一捏,恐怖的魔力瘋狂流轉,化作一張透明卻又肉眼可見的流體巨掌,一把捏住綠霞纖弱的軀體。
“喂!海皇大叔,綠霞可是我的侍女,你怎么可以……”
忘憂一驚,盯著面色冷厲的黎風,怒斥。可忘憂話未說完,黎風就已經厲聲打斷:“綠霞是你的侍女,同樣是海國的子民。觸犯海國禁忌,當誅!”
黎風猛然發力,巨掌寸寸收攏,綠霞的身體各處不斷傳出“咔咔”骨裂之音,在空曠平地蕩出許遠許遠。
這聲音聽的忘憂心頭一陣陣生疼,忙出聲:“是我叫她來的。”
黎風面色冷酷,回答:“無論出于何種原因,擅自靠近神廟,不可饒恕!”
“喂!木人,你倒是說句話啊。”忘憂急了,目光轉向吳瀟,求助。
吳瀟淡淡搖頭:“這是海國的戒律,吳某無權干涉。”
忘憂氣極,精巧小手虛空輕擺,猛然合十,濃厚幻力瘋狂凝聚,在忘憂催動下,化作一道純白光虹,進而轟向黎風。同時,忘憂氣急敗壞的叫聲蕩開:“若你敢殺綠霞,我就轟碎你的皇宮!”
黎風微微皺眉,看了一眼滿目怒火的藍衫少女。忘憂這等程度的攻擊,在黎風眼中無異于笑話,遑論轟碎皇宮。不過,聽著少女像是慌不擇語的話語,黎風心頭有種莫名的不安。
“夠了。”
少年張手,輕描淡寫粉碎忘憂的攻擊。光影一閃,吳瀟已在忘憂身側,抬手捏住她的手腕,不讓她繼續胡鬧。
忘憂極力掙扎之余,有微不可聞的話音在其耳畔輕輕響起:“綠霞不會死,這應該是洛瓔對我的一次試探。”
忘憂一怔,回頭看了一眼被黎風捏的幾乎窒息的綠霞,有些不信:“可是,綠霞已經快死了啊。”
遠處,黎風看了一眼死死限制住忘憂的吳瀟,若有所思地皺眉。旋即,黎風面目一冷,手中力量陡然爆發,欲捏碎綠霞。
忽而,兩道光虹閃過,一黑一白,化作兩個人影。
黑袍之人攔在黎風身前,嘶啞出聲:“海皇陛下,還請住手。”
黎風目中閃過驚疑,松開綠霞的同時,冷笑:“星護法,這一次又是洛瓔的意思?”
“洛瓔大人說了,不愿此地沾染血腥。”星護法沉聲回答。
黎風輕輕點頭,意味深長地說:“星護法,就算是洛瓔的意思,我也不希望再有下次。”
黎風的意思很簡單,星護法已經先后兩次阻攔黎風,這對海皇而言,無疑是大不敬。如有下次,哪怕是洛瓔的意思,黎風也不會饒恕星護法。
對此,星護法沉默,斗篷下陰郁的臉上露出森冷的笑。
綠霞傷的很重,此刻躺在地面不時發出沉痛呻吟。忘憂急急跑近,取出藍田暖玉為綠霞治療。不消片刻,綠霞恢復了過來,只是臉色依舊蒼白,目中還帶著劫后余生的心悸。
“綠霞,對不起啊。這次是我害了你,你先回去吧。”
忘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綠霞,心知綠霞不能再待在這里,就干脆叫她離開。
綠霞沒有說話,對著忘憂一個欠身,進而轉身便走。
忘憂看不到,此刻背對她的綠霞臉上露出了何等懾人的毒怨之色。
吳瀟靜靜盯著這突兀出現的二人。黑袍人身著斗笠,烈日下如若漆黑剪影,無法窺其面貌。而白衫之人是個女子,面頰清秀,身材纖長,烏黑頭發扎成一捆,輕輕垂在身后。
“這是洛瓔祭司手下的星云護法。”
綠霞走后,黎風的面色和緩許多,靠近吳瀟,介紹二人。
吳瀟對此二人顯然不起興趣,淡淡道:“我是來找洛瓔祭司的。”
不待黎風開口,身著純白長衫的云護法已經出聲:“洛瓔祭司有令,近日見任何人,包括海皇殿下。”
黎風問:“洛瓔在閉關?”
云護法回答:“不便相告。”
黎風眉頭緊皺,看了一眼神廟古樸大門,又問:“洛瓔何時才肯見人?”
這一次回答的不是云護法。星護法沙啞著道:“不知。”
吳瀟目光微微一凝,沉吟著掃過星護法,簡短兩個字里,吳瀟聽出了端倪——冷漠話音中,充斥著一抹恨意。
星護法,憎恨黎風?
黎風目中閃過冷厲:“麻煩星護法轉告洛瓔,黎風有要事與她相商。”
“洛瓔祭司說得很清楚,不見任何人,包括海皇殿下。”星護法話音淡漠,直接拒絕。
吳瀟心頭冷笑一聲:看樣子,海皇與祭司之間,也并非想象中那般和諧。
不過,無論黎風與洛瓔之間有怎樣的恩怨,吳瀟都不感興趣。既然洛瓔不愿見人,吳瀟也沒必要在此窮追猛打。
吳瀟淡淡說道:“如此,吳某請退。”
語罷,吳瀟并不頓留,轉身就走,與忘憂錯身時,吳瀟一把抓住她,準備將她一同帶走。畢竟,這丫頭在任何地方都不會安分,留在這里難保不惹出什么麻煩。
“喂!不是吧,這樣就走了?”
忘憂心頭不服,辛辛苦苦尾隨這么久,還把綠霞給害了個半死,就這么莫名其妙的回去了?
吳瀟沒有說話,沉默著前行,目中思索之色更濃——洛瓔祭司究竟是什么態度?或者說,她拒絕見我,就已經表明態度……她,根本就不在意海國的存滅?
“或許,我們可以離開海國了。”吳瀟面帶冷笑,輕聲說了一句。
忘憂聽到吳瀟的低語,蹦跳著不服:“啥……離開海國?喂!笨蛋木人,你不是要幫海國打敗滄云人類嗎,怎么突然就準備離開海國了啊?”
吳瀟與忘憂越走越遠,就在要沒入遠處灌木林,進而折轉消失身影之時,星護法的聲音沙啞著回旋開:“洛瓔祭司說:這段時間,我不見任何人。你等死守神廟,除非有某人擊潰你等的防守。”
星護法盯著吳瀟背影,原原本本重復洛瓔多日前說過的話。
吳瀟身子微微一頓,進而笑了。星護法的意思再簡單不過——只要打敗他們星云護法,就有資格面見洛瓔。
吳瀟輕嘆一聲,并不回頭,幽幽說道:“先前你等故意拖到海皇欲殺綠霞之時才出現,恐怕也是洛瓔祭司的意思。我不知道洛瓔祭司究竟想試探我的什么。她是想知道我的秉性?又或者單純地想試探我的力量?
如此作法,堂堂海國祭司,豈不覺得太過可笑?”
星、云護法同時看向吳瀟,湛藍的眼中有了肅殺。
云護法冷厲一喝:“不許詆毀祭司大人!”
星護法并未出聲,沉默之中運轉開全身魔力,駭人威壓開始流溢。
“你們二人,與我本不在同一層次,強行出手也僅僅是自取其辱罷了。”吳瀟冷笑著搖頭,微微頓了一陣,繼續說:“洛瓔祭司,或者說你們星云護法,更甚者整個海靈一族。我認為你們一開始就會錯意了。我與海靈一族之間,最初就不存在對等關系。我可以沒有海靈一族的力量,而海靈一族絕不可沒有我的力量。對我而言,海靈一族僅僅是我借力的對象而已。既然爾等如此作態,我吳瀟怎可屈膝受辱?”
吳瀟微微仰頭,盯著越漸暖軟的天光云層,道:“這片天空之外,究竟運行著怎樣的星辰大陸,又究竟孕育著怎樣文明體制。所謂冥想級、所謂祭司、所謂云皇、所謂海皇等等等等,在更為浩瀚的星海之間,又是何等蒼白無力。
可笑的無知者。你們,永遠不會明白!”
語落,吳瀟拂袖而去,拉著忘憂隱于茂密灌木林,不見蹤影。
“喂,木人。你怎么突然就生氣了?”忘憂撇著嘴,有些疑惑地問。
吳瀟道:“當某只強壯的螻蟻自傲到以為可以撼動巨象,進而挑釁巨象時,引來的將是巨象無窮無盡的怒火。”
“哼哼哼,說的你好像是巨象一般。”對于這個比喻,忘憂顯然不忿。在少女看來,吳瀟就算是象,也只是剛出生那種小象,所謂巨象,還是忘憂自己更像。
于是,忘憂又補充一句:“如果你是巨象,本姑娘就是騎象之人。”
吳瀟啞然而笑,竟是很自然地抬手壓了一下忘憂的頭,道:“我準備離開海國,回滄云內再尋契機。你呢?繼續留在海國,還是回家?”
“喂!你這混蛋是不是少說了一個選擇?你走了,我肯定不能繼續留在海國,我現在也不想,我就跟你一起去流浪吧。”
兩人微笑閑談時,忽有女子的聲音回旋而開,那聲線很是纖細動聽,卻又包裹了一層嚴冰,聽起來尤為壓抑。
“吳瀟少俠,你真的有那么多時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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