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雨夜在吳瀟淡漠的話音回旋中似乎又冷一分。刺骨冷意中,木晨溪眼中輕佻已經散去,凝重地盯著吳瀟。被他捏在手心的幻域水晶接連緊了幾次,似在掙扎。片刻后,他緊捏的手放松下來。
面對未知,終究是不能隨意動手。
木晨溪忽而笑了,抬手撓了撓頭,動作宛若稚氣小孩。
“雖然我真的很想現在就了結掉了,不過我尊重游戲規則。既然你是世界蛇的執掌者,那么你往后就必須涉足光明界、永恒界、神跡界尋回世界蛇所遺失的東西。亞蘭這等偏遠囚籠,無法進行我們的究極死亡游戲。你的性命,留在往后更為廣袤的舞臺上收取。希望到時候你不要仍舊頓足于區區冥想級。”
吳瀟道:“和梔香一起?”
木晨溪面色一橫,冷聲:“你這等人,不配梔香出手!還有,梔香的名字,不是你能叫的!”
吳瀟咧嘴笑了笑,沒有說話。木晨溪眼中閃過一分陰翳,笑:“這場游戲,你的確是贏了。不過,此后還有一點尾聲,是一件相當有趣的事情。”
“在我看來,沒有比你能站在我的對立面更為有趣的事情。”吳瀟啞然而笑,目中竟閃過一分溫和。仿佛在他眼中,木晨溪依舊是他可愛的弟弟。
木晨溪點點頭,道:“有的。”
吳瀟微笑問:“說說看?”
“你知道蒙邵恨你嗎?”木晨溪嘴角微微一彎,似調皮般說道:“蒙邵是海靈,以海靈單純的本質,不會無端成為叛逆。蒙邵之所以效命云皇,是他的妻女家眷被云皇所控制。若你未出現,蒙邵可以繼續潛伏海國,為云皇提供有利情報,進而可保家眷不死。可惜,你的出現極大程度威脅到了云皇,故此云皇不得不翻出蒙邵這張暗牌,對你進行打擊。哪怕成效微乎其微,只要能夠稍稍削弱你的力量,云皇也在所不惜。”
吳瀟微微皺眉,道:“我差不多明白了。你是指,蒙邵不死,就還有利用價值,那么他被云皇所掌控的家屬也可確保性命無憂。可惜,云皇給了蒙邵一個必死的任務。無論蒙邵能否殺死我,蒙邵都難以逃出生天。而蒙邵一死,他的家屬也必將赴其后塵。”
木晨溪點頭:“正是如此。追本溯源,終究是因為你。是你的出現,間接害死了蒙邵一家人。”
吳瀟冷笑一聲:“真要歸其究竟,可不是我的原因啊。若蒙邵本身足夠強大,他也不會落入如此下場。弱者,本身就是砧板魚肉。我的弟弟,就算你將我視作罪人,也不要給我亂扣罪名。”
木晨溪攤了攤手,倒是沒有進一步辯解,反而目中露出一分欽佩之色:“或許,擁有藍瞳的海靈能在這片星海一角存活至今,也并非沒有原因。
蒙邵心知就算遵循云皇意愿,也難保其家屬性命。可他仍然選擇了服從云皇,傾盡心力來對付你。因為,哪怕僅有一絲微渺可能,他也不惜豁出性命。這等純澈無垢的堅貞之心,或許是海靈一族長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仍舊是幻海沾染了一絲藍河本源,賦予了海靈一族超脫生死的偉力。”
吳瀟微微皺眉:“超脫生死?”
木晨溪笑笑:“我可不是為你解惑而來的。”
吳瀟啞然失笑:“真是一如既往的調皮。”
木晨溪搖頭:“我的時間不多了。至少,在我這具幻想分身消失之前,我想看看你將作何選擇。”
“繼續說。”木晨溪的話勾起了吳瀟的興趣,目中閃過一分罕見的好奇。
“蒙邵恨你,是入骨之恨。所以,蒙邵要對付的也不單單是你一個人。只要是你在意之人,他都不會放過。與你同行那個藍衫少女,以及近日里與你走得極近的海靈公主也遭到蒙邵的伏殺。”
吳瀟臉上清淡之色散去,有些凝重:“忘憂可不是區區一個蒙邵可以對付的。忘憂的身份,我已經大概猜到了一些。他的背后可站著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不說蒙邵這等無知之輩,就算是你,招惹到忘憂的話,也將給你紫憶族帶來無窮禍患。”
木晨溪一驚:“什么意思!”
吳瀟笑:“我的弟弟,你可不是來聽我解惑的。”
木晨溪語塞,微微一怔。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氣,道:“無論你是否是無的放矢,這也都無所謂。這些天里,你與那位海靈公主走得太近,近到可以令蒙邵認為你已經喜歡上她了。所以,蒙邵真正要對付的人是黎姍公主。至于忘憂,僅僅是順帶。
不久之前,我將幻域水晶送給蒙邵的同時,還給了他一個好東西。不知瀟哥你是否還記得,有一類以幻力凝練而成的劇毒之物,名為噬心夢幻。”
關于噬心夢幻,吳瀟是記得的。這是以極強幻力凝練的一類毒液。當毒液侵入某人體內,便將刺激心智,產生對己身的惡意幻想。而中毒者的幻想,也必將一一應驗。比如,中毒者幻想自己的手臂正在糜爛,那么他的手臂就會真的寸寸腐朽潰爛。
此毒一步步蠶食中毒者心智,令其不斷幻想,各種苦痛接踵而至。直到其幻想死亡之時,才是最后的解脫。
吳瀟微瞇雙眼:“那你可真是幸運。若蒙邵將噬心夢幻施加給忘憂,作為始作俑者的你,必將為你紫憶一族惹來大禍。”
木晨溪帶著稚氣咧嘴而笑:“運氣,是死亡游戲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而且,區區一個少女,真的可以威脅到我紫憶一族!?”
吳瀟道:“你覺得吳坤有滅你一族的能力嗎?”
吳瀟已經兩次提及吳坤。吳坤是吳瀟的二叔,同樣的當今藍河星系的圣主,最高主宰者。
木晨溪倒吸一口涼氣,吳瀟的意思是說:忘憂背后有著與當今藍河圣主站在同等高度的大人物?
久久沉默之后,木晨溪面色忽而一凝,沉聲:“休要信口開河!”
吳瀟輕笑搖頭,沒有進一步辯駁,似笑非笑道:“我大概已經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看,我會否親身去解黎姍所中的噬心夢幻?”
噬心夢幻的毒在某種意義上算是無解。因為,唯一的解毒辦法是:另一人用幻力牽引,吸收中毒者體內的幻毒。
“正是如此。我也想知道,一向冷傲的瀟哥會否真的喜歡上這位黎姍公主。我更想知道,瀟哥你會否為所愛之人以身代受絕望。”
吳瀟眼中閃過濃厚的嘲諷之色:“在我遇到忘憂之前,或許噬心夢幻真的無解。可惜,而今有忘憂在。你的噬心夢幻就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了。”
木晨溪眉頭一鎖:“你是說,噬心夢幻有解?”
吳瀟笑而不語,靜靜盯著眼前可愛的弟弟。
漆黑雨幕中,相對而視的兄弟兩人陷入了寂靜。
“我什么時候可以離開?”忽然,吳瀟打破寧靜,淡笑而問。
木晨溪捏了捏手指頭:“此刻蒙邵的人已經沖進黎姍公主的寢殿。很快,涂抹上噬心夢幻的短刀就會割破她的身體。”
吳瀟點點頭:“我等。”
十個呼吸后,木晨溪淡淡說道:“好了。”
吳瀟問:“一起過去?”
木晨溪搖頭:“瀟哥你一人就好,我靜靜看著就行了。”
吳瀟沉默點頭,正欲抬步,木晨溪卻忽然抬手,壓住吳瀟肩頭,止住他的腳步。
“還有事?”吳瀟皺眉問。
木晨溪面目凝重,道:“瀟哥,我想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說。”
木晨溪深吸一口氣:“你是真的喜歡那個海靈女子?”
“我可以不回答嗎?”吳瀟輕笑反問。
木晨溪道:“如果你不回答,我不勉強。那你回答我另一個問題。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你是否喜歡過梔香?哪怕一絲一毫,哪怕一剎一瞬。”
吳瀟淡淡回答:“沒有。”
話音淡漠果決,根本就沒有考慮半分。
木晨溪面色猙獰,死死盯著吳瀟,咬牙:“你果真該死!”
吳瀟移開木晨溪搭在自己肩頭的手,道:“我可以走了?”
“你走吧。”
這一刻的木晨溪似已頹然無力,盯著吳瀟逐步遠去的背影,少年邪異紫瞳中閃過森寒殺意。
***
同一時間,忘憂與綠霞仍舊蹲在屋內門口。兩個小丫頭透過門縫看著外面庭院老久也沒看到半分異動。
綠霞有些泄氣了,打了一個呵欠,捂著嘴說:“忘憂姑娘,我看我們還是回去睡覺吧。”
忘憂感到奇怪,感知中外界的確是在戰斗,而且力量波動是一點也不弱。按理說,這些人在外面斗了這么久,總該有那么幾個人潛進來吧。
忘憂咬著嘴唇想了一陣,道:“我感覺,他們是沖著黎姍那個死女人來的。不然,這里早該有人沖進來了。”
綠霞道:“既然是沖著黎姍公主去了,那就與外面無關了。”又打了一個呵欠,“忘憂姑娘,我們各回各家睡覺去吧。”
“喂!你這個笨丫頭怎么這樣啊!每天只知道吃飽睡、睡飽吃,你是豬嗎!”
綠霞覺得委屈,卻不敢反駁。感覺眼皮越加沉重,綠霞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單手托著頭開始打盹了。
不知過了多久,綠霞只感覺頭頂傳來劇烈疼痛,猛然驚醒。睜眼看著正來回搓著手指的忘憂,心頭明白:剛才腦袋莫名其妙吃了一個爆栗。
“走,我們去黎姍那里看看。”忘憂不容置喙、拍案決定。
綠霞欲哭無淚:“忘憂姑娘,我想……”
“你想個狗屁,你難道不覺得綠箐苑闖入刺客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嗎?”忘憂打斷綠霞的話,兇巴巴指責。
不消片刻,兩個小丫頭光著腳丫偷偷跑到了黎姍的寢殿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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