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中土,繁華一片。雖無海國一般珠光寶氣的奢華感,卻有更為儼然莊重的文明氣息。
帝都中心,佇立的不是帝國宮廷,而是一座直沖天際的高塔——墜星塔。
墜星塔通體暗白,層層堆砌而上的巨石表面均刻畫著晦澀玄奧的魔法紋路,形成扭曲艱澀的奇怪圖案,像是變幻莫測的浩瀚星河圖。塔高一千二百余丈,直沖云霄,壯闊巍峨。是以當下滄云人類的智慧力量,更結合無數魔斗士、幻想師的魔法力量,方可造出如此瑰麗雄偉的奇跡建筑。
塔頂并非塔尖,而是一個對角約莫二十丈的方形平臺。平臺四周有石墩,其上端放著油燈,如此點綴,平臺儼然成為一方神秘莫測的祭壇。
相傳,墜星塔是最接近天之極境的神塔。整個滄云帝國,除去至高存在云皇,僅有三人可以登臨此塔。當為馳騁亞蘭、縱橫數百年的滄云三圣王。
這一天,云皇依舊身著戰袍,負手沉默,佇立塔巔。微微抬眼,盯著墜星塔之上更為高遠的天穹,威嚴帝皇沉寂的眼似如燃燒著熊熊熱火——這片天地,終究是太小了。小到,無法容納云皇脈搏有力的心。
忽然,有聲音蕩開,在高塔之上飄忽不散。
“啟稟云皇。”
來人是個年輕男子,亦是身著戰袍,血紅披風在罡風中陣陣飄搖,面目平凡,雙目卻出奇明亮懾人,如若雪亮刀銳。
滄云三王,空圣王,慕飛。
云皇并未回頭,輕輕頷首,慕飛沉聲道:“傳音云符內傳來蒙邵的消息。就在今天,蒙邵便會出手。”
云皇再度點頭,輕聲問了一句:“慕飛將軍,你是為此事來的?”
慕飛深吸一口氣,道:“此等小事,屬下不敢冒昧打擾陛下。”頓了頓,慕飛咬牙道:“關于蒙邵的家屬……”
“不必說了。”云皇猛然招收,打斷慕飛,繼而似笑非笑說道:“今日之后,世間不會再有蒙邵。那么,他的家屬也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價值了。”
“陛下……”
“慕飛!?”
似乎知道慕飛想說什么,云皇就輕輕應了一聲,平淡無味的兩個字,竟使得縱橫數百年之久的空圣王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良久沉默,云皇幽幽說道:“海靈的單純超乎你我想象。蒙邵未死之時,他的家屬或不會對我生出二心,但蒙邵一死,他們就會想盡一切辦法來報復我。不管他們如何弱小,如何不具威脅,我也不會將他們留下。”
慕飛抬手擦去頰邊汗水,正對著眼前高大的背影,慕飛感覺有些恍惚。就似乎,強如眼前的云皇,也隱隱顧忌著什么。哪怕僅對自己存在一絲一毫威脅之人或物,都必須毀滅。
慕飛不可能去問,也不敢去問。
忽然,云皇嘆息一聲,道:“慕飛,我有種感覺預感,我將赴昔日葉皇的后塵。”
慕飛臉色猛然一變,霎時蒼白,呼吸急促間,慕飛猛然叩首:“慕飛誓死追隨陛下,必不會做出慕淵先祖一般大逆不道之事。”
慕飛知道,云皇口中的葉皇也就是數百年前亞蘭大陸的絕艷人物葉登天。此人能力超絕,幾近一統亞蘭。可惜,最終葉登天失敗了。并非敗給南方大族海靈,而是敗給一個人類,名為慕淵的人類。
因為慕淵,葉登天含恨隕落。
而慕淵,是慕飛的先祖……
云皇微笑:“我不是說你,而是另一個人。那個名為吳瀟的人類幻想師。云火、云炎與吳瀟的一戰我透過破空云符窺探到了。云火他們能夠逃出來絕大部分原因是僥幸。這個少年體內有著某種禁制,極大程度地限制了他的力量。或許,全盛狀態的他,能力不在我之下。”
慕飛倒吸一口涼氣,能讓云皇如此評價之人,整個亞蘭根本就不存在。哪怕是海國大祭司洛瓔,云皇也不曾給出這般可怕的評價。
“我有種感覺,這個吳瀟,將成為第二個慕淵。期望,蒙邵能夠發揮最后的價值,將吳瀟的力量進一步削弱下去。”云皇輕聲呢喃著,目光卻死死盯著天穹,深邃的眼,似要撕破天宇。
又一陣沉默,云皇道:“慕飛,星翼、天狼戰車的生產進程如何?”
“現有星翼二十四架,還有四十余架正在制造。天狼戰車現有三十一架,五十余架正在制造。”慕飛不敢怠慢,立即回答。
云皇輕輕點頭,又問:“那么,蒼翼呢?”
“蒼翼……”慕飛忍不住苦笑一聲,道:“蒼翼的設計圖雖說完成,其中卻存在不少問題,需要改善。至蘇藍刺殺寧辛之后,整個滄云竟無幾人能夠看懂寧辛的設計圖,改善起來,艱難重重。恐怕,蒼翼的成型,需要十年以上。”
云皇搖頭:“太久了,我等不了。慕飛,我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兩年之內,我要看到完整的蒼翼。至于星翼以及天狼戰車,半年之內,我要各要一百架。我想看看,一百架星翼與天狼戰車,是否足夠攻克天塹幻河。”
半年內造出一百架星翼與天狼戰車雖說困難,但并非做不到。真正難的是蒼翼,如寧辛這般妖孽的器械師都花費了五年之久才勉強畫出設計圖。想要在未來兩年內制造出蒼翼成品,除非滄云帝國出現第二個寧辛,否則絕不可能。
云皇的命令,慕飛不敢忤逆,硬著頭皮回答:“屬下領命。”
云皇至始至終都未回頭,沉默看天。他輕輕擺手:“下去吧,我想一個人看看這片天地。”
***
相比于滄云墜星塔上的平靜,海國宮廷內卻是肅殺之氣一片。
蒙邵殺了人,而且是不少人,全是他所統領的宮廷侍衛。在暮色剛剛落下之時,蒙邵就動手了。除開誓死追隨他的那么寥寥幾名侍衛,其余人全部被悄無聲息地割破咽喉,安靜死去。
當忠實鎮守這里數個別院的侍衛全數死去,蒙邵如若浴血修羅一般,手持血紅森寒長劍向著吳瀟的住所一步步靠去。
他的身后,四名侍衛冷漠跟隨。一行五人,如同暗夜中的死神,帶著透骨的殺伐冷意,所過之處,冰涼一片。
忽然,有異動驟起。一個黑袍身影極涑閃動,帶著尖銳刺耳的破風音,短短一息時間,視野盡頭處的身影出現在了蒙邵身前。
蒙邵一驚,劍指其人,冷聲問:“誰!”
“你們殺不掉吳瀟的。”
黑袍人頭戴斗笠,遮掩其面貌。清脆年輕的聲音至斗笠下輕輕蕩開。
“你是誰?”蒙邵死死盯著此人,再度發問。
黑袍人淡淡回答:“你還沒有資格知道我是誰。我只是單純地提醒你,憑你的能力,不可能殺死吳瀟。”
蒙邵冷笑一聲,手中長劍猛然一刺,竟是不可思議地刺穿黑袍人的胸膛。
蒙邵睜大了眼,死死盯著眼前的黑袍人。透體而過的劍刃如若刺到一團空氣一般,根本沒有半分觸感。眼前的黑袍人,如若一個沒有實體的幽靈。
“憑你的能力,還無法觸及到我。”黑袍人話中似帶著一分譏誚,他輕輕抬手,如若幽靈的他竟捏住了蒙邵的執劍的手,將冰冷長劍緩緩抽出身體,道:“如果想殺吳瀟,就認真聽我說。”
蒙邵感到心悸,面生冷汗,身體甚至有些顫抖。在黑袍人抓住他的手那一瞬,蒙邵感受到了難以形容的惡意。就似乎,這個人是來自地獄的邪神,令人不寒而栗。
“云皇那點小伎倆是殺不到吳瀟的。如果你真的想殺吳瀟,就將這個帶上。”
黑袍人抬手一抓,手心空間扭曲,出現一粒拳頭大小晶瑩剔透的水晶,順手丟給蒙邵。
蒙邵皺著眉頭:“幻想水晶?”
黑袍人沒有回答。蒙邵忍著心頭的恐懼感,強硬出聲:“我不是幻想師,催動不了幻想水晶。”
黑袍人冷笑一聲,帶著蔑視之感:“無知。這并非幻想水晶,而是幻域水晶。憑你的力量,勉強可以催動出它的一絲威力。這是你唯一殺死吳瀟的契機。”
蒙邵倒吸涼氣,面頰已被震驚覆蓋——幻域水晶是冥想級之上的幻想師才可能擁有之物。冥想級幻想師擁有幻想幻靈。而冥想級以上的幻想師,擁有幻域!
蒙邵的認知中,整個亞蘭的歷史長河中,能夠超越冥想級的絕艷強者只有兩人。其一是數百年前幾近一統大陸的魔斗士葉皇葉登天,另一人就是人類幻想師慕淵。
當今整個亞蘭,冥想級強者僅有云皇、洛瓔以及突兀出現的吳瀟三人。這個神秘黑袍人,能力更在這三人之上?
蒙邵感到如夢如幻般虛假,凝聲道:“能夠擁有幻域水晶之人,不會需要我的力量。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黑袍人笑了笑,道:“玩一場死亡游戲而已。我想看看,在彼此對等的條件下,這場游戲玩到最后,能夠活下來的究竟是你還是吳瀟,僅此而已。”
“我憑什么相信你?”
“就憑我現在可以將你們全部殺死。”
蒙邵沉默,半響后不由得苦笑一聲。輕輕捏了捏手心的幻域水晶,道:“你說的不錯。”
“沒有疑問的話,游戲可以開始了。”
蒙邵狠狠咬牙:“告訴我,你究竟是誰。亞蘭之內,不可能存在你這般強大的幻想師。”
黑袍人搖頭:“我是誰,對你而言有什么所謂嗎?”
蒙邵語塞,忽而笑了——的確,一個將死之人,還能有什么所謂?
蒙邵將幻域水晶放入懷中,死死捏了一下手中長劍,喃喃:“果真是一場游戲。在云皇的游戲中,我是他的傀儡。或許,在你的游戲中,無論云皇、海皇還是更為神秘的吳瀟,也都是你手中的棋子而已。”
“吳瀟可不是我的棋子。”黑袍人忽然笑了,“他可是我心中頂天立地般高大的哥哥啊。”
有風過,輕輕劃過黑色斗笠,卷起斗笠垂簾,短短一瞬,蒙邵看到了黑袍人的臉。
這是一個少年,面頰青稚,卻顯的極為英俊奪眼。可真正奪走蒙邵視線的是少年的眼睛。這不是人類所擁有的黑瞳,亦不是海靈獨有的藍瞳,而是透著某種說不出詭異感的紫瞳。
這是一雙,懾人心魄的邪異之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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