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的尸檢結果與之前的花匠相同,依舊是心臟突兀遭受巨力沖擊而致死亡。如此境況,無疑是證明宮廷內的確潛伏著賊人,正以某種詭異手段荼毒宮廷。此人就若同一條隱于陰暗處的毒蛇,正在謀劃著某個陰毒計劃。
不過,先后死去的二人都是身份微末的低層人物。說的殘酷一些,這般低下之人,就算無端死去成百上千,對于海國政治體制根本就無法造成半分威脅。如此一來,這潛伏賊人的目的著實難以揣度。
正是因為未知,反而更令人莫名驚恐。海國高層內,隱隱有了一分躁動。有些憂患意識的海國高層開始胡想:下一個莫名死去之人,會否就是自己?不過礙于海皇的強硬姿態,還無人敢戳破表象的寧靜。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等著。不知是在等待蒙邵查出幕后真兇,還是等待海皇對人類吳瀟露出獠牙。
總之,宮廷內還是勉強保持著一分搖搖欲墜的寧靜。
可惜,這分寧靜若同陳舊腐朽的古房,稍有風吹草動,頓時土崩瓦解,支離破碎。
此后三天,接連發生命案。無論是身份低微的侍者、雜役、或者是稍有地位的官員、護衛,均有人遭難。前前后后加起來,死者數量已經超過雙掌之數。死因依舊是心臟遭受沖擊,導致猝死。受難之人,有一個共同點——所有人均是幻力或魔力境界極為低下之人。有一定力量基礎的人,就算時常出沒命案發生之地,亦是相安無事。一如,蒙邵。
如此,更篤定官員們先前就已心知肚明的一個推論——宮廷之內,有人組建了隱晦的儀式魔法或者更為深奧的詛咒魔法。
海國高層,漸生恐慌。面對接踵不斷的未知命案,很容易引人聯想到同樣未知神秘的人類吳瀟。人人自危的漩渦中,吳瀟已成為諸多高層首要轟擊的對象。
到了此刻,所有矛頭又一度指向人類吳瀟。
畢竟,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第四天,朝堂上終于有人按捺不住,就此事開始大做文章。一方面指責蒙邵的無能,另一方面,又旁擊側敲地針對吳瀟。
此刻的朝堂上,除開一如既往置身事外的太尉未卂,以及西厭等極少數幾人,滿朝文武罕見的沆瀣一氣,抨擊吳瀟。
面對如浪如潮翻滾而來的輿論,就連態度強硬的黎風也漸漸動搖。
黎風可以強勢鎮壓蒙邵,以儆效尤,卻完全不可能抬手壓下幾近全數海國高層。
第四天,黎風終于有了動作。黎風召見了吳瀟,在一方靜室內,黎風與吳瀟進行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單獨交涉。
“你認為,是我動的手腳?”
玄袍少年端坐案前,隔著香爐內裊裊升騰又迷離消散的香煙,漆黑雙目靜靜盯著面目越顯憔悴的黎風,淡漠而問。
黎風搖頭,抬手輕輕揉了揉太陽穴,道:“我知道你不是兇手。”
“那召我來又所為何事?”少年似乎并不驚訝黎風的回答,平靜雙目依舊不起波瀾。
黎風輕輕吸了口氣,道:“人體或者智慧生靈的軀體,不僅僅是能量轉換與儲存的容器,同樣是一個擁有敏銳感知力的物體。或許無形無質,但細心去感受,卻能抓到一絲微弱脈絡。”
吳瀟目中閃過一分訝色,再度審視黎風,嘴角微微一彎,淡笑:“果真不愧為海皇。憑借魔源級的能力,能感知到這類無聲聲波,實屬驚艷。”
黎風苦笑一聲:“并非我感知力敏銳,而是不久之前黎姍提醒了我。她說,她對聲音有著天生的敏銳感,她能聽到宮廷內蕩著無聲聲波。她甚至認為,這聲波是我用來對付你的手段。”
吳瀟輕輕皺眉:“黎姍嗎?”頓了頓,吳瀟再度笑了:“果真是個奇特的女子。”
忽有那么一陣靜默,相對而視,沉默不語的兩人竟均是有了一分高深莫測的神秘感。
忽然,黎風打破靜默,沉聲:“黎姍她、她是真的很喜歡你的。”
“你召我來,是為此事?”吳瀟眉頭猛的一緊,像是吃驚。
黎風道:“是。”
吳瀟眉頭一松,忽而玩味一笑:“我不信。”
又一陣靜默,黎風捏緊拳,沉聲道:“不管你信與不信,你至少告訴我,你對黎姍,究竟是什么態度。如果你心里有黎姍的位置,我可以將她托付于你。如若不然,請你遠離她。”
吳瀟搖頭輕笑:“上一次我已經回答你了。”
黎風深吸一口氣,雙目忽然一冷:“你可知道,黎姍究竟有多喜歡你!”
“她喜歡的,僅是音律。我與她之間的交集,也僅僅止步于音律。”
“胡說!”
黎風怒斥:“你可知道,如今的你,已是她心中唯一的渴求!”
面對面色怒氣的黎風,少年一如既往的淡漠。他雙唇輕張:“就算你說的是真,依舊與我無關。”
“你!”
黎風怒極,抬手指著吳瀟,手臂顫抖,卻已然無話。
吳瀟優雅抬手,輕輕撥開黎風指著自己的手,輕語:“輕易不要用手指人,哪怕你是海皇。”順手端起案上泡好的茶水,吳瀟輕輕抿了一口,抬眼道:“說正事吧。你召我來,不是為了黎姍。是為了海國,不對,是為了你自己的野心。”
黎風心頭一顫,雙瞳明顯收縮,不可思議地盯著眼前儒雅淡然的少年。
“沒什么好驚訝的。與你初見之時我就已經看出,你心中有野心。云皇妄圖吞并南方海國,你又何嘗不想橫掃中土,獨霸天下?
君臨一國者,若無席卷天下、囊括四海的野心,那么也只是徒有其表的庸碌之人罷了。”
黎風再度抬手,閉眼輕揉太陽穴,良久才平復心緒,盯著少年平靜的臉,黎風道:“告訴我,打敗滄云的辦法。”
吳瀟嘴角彎起冷酷的笑:“等。”
“等什么?”
“等滄云叩關之刻。”
黎風倒吸一口涼氣——等待滄云叩關之刻,豈不是指等待滄云造出足以攻克幻河天塹的戰爭器械?如此一來,無異于坐等死亡啊。
吳瀟淡淡說道:“以海國如今的戰力正面征戰滄云,必敗。唯一的勝機,放滄云軍隊入國。”
“此言何解?”
吳瀟搖頭:“此事,或許吳某與洛瓔祭司商討更為合適。”頓了頓,少年抬眼,目中竟有一分藐視意味,“海皇大人,如今的你,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基礎。”
黎風雙目微瞇,厲聲:“你可知道,放任滄云軍隊攻入海國,我萬萬千千海國子民將葬生無盡火海!”
吳瀟冷笑:“海國子民?你在意?”
“荒謬!”黎風猛然一拍木案:“我的子民,我怎可能不在意!”
吳瀟沉默了一下,道:“你的心,還不夠狠。此事,我只能與洛瓔祭司商討。如若祭司與你態度相同,我選擇離開海國。”
“你究竟懷有怎樣的目的!”黎風狠狠一咬牙,目中已有血色:“冥想級幻想師的你,放眼整個大陸都是霸者存在。為什么,要來我海國!”
“我僅想利用海國的力量覆滅滄云而已。”吳瀟嘴角有嘲諷的笑:“就若同,你想利用我的力量征服大陸一般。我們之間,只存在相互利用的關系。”
這般裸露刺骨的話,饒是黎風都聽的頭皮微微生麻。黎風喘息幾聲,壓下激動心緒,輕聲:“至少,給我相信你的理由。”
“你需要什么理由?”吳瀟問。
黎風冷聲:“蘇藍告訴我,在云海荒原之時。你刻意放走了云火、云炎兩大上將。此事,我有必要知道其中究竟。否則,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吳瀟淡淡點頭,輕輕一捏手腕翡翠手鐲。幽光一閃,一卷竹簡出現在吳瀟手心,他笑了笑,將竹簡輕輕磕到案上。
黎風抓起竹簡輕輕翻開,深藍雙目正對著竹簡上的血色字體,黎風的眼忽然有些迷離,最終化作一抹濃厚的苦澀。
“原來,你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策劃好這一切了啊……”
黎風將竹簡輕輕卷上,送還吳瀟。
吳瀟翻手收回竹簡,起身拍了拍有些褶皺的長衫,道:“那么,吳某告辭。”
“等等!”
黎風猛然喝止正欲轉身離去的吳瀟,起身與之對視。
“還有事?”吳瀟微微皺眉,輕聲問。
黎風目中閃過如若嚴冰般的冷銳刺骨感,像是一把打磨錚亮的刀鋒,割面生疼。
黎風話音低沉,卻字字清晰:“冥想級幻想師,你一開始就錯了。我召你來的真正目的僅僅是為了黎姍而已。哪怕不看你的竹簡,我也已經知道幕后真兇是誰。我不蠢,就如同作為人類的蘇藍可以為我海國而戰,潛伏滄云一般。我海國,亦可能存在某些海靈愿意為人類而戰啊。我一直都知道,海國高層內潛伏著內奸。”
吳瀟沉默,片刻后輕輕點頭,輕喃一聲:“海靈,真是個奇怪的種族。”
說話間,吳瀟已轉身向外走去。
黎風冷漠似冰的話音陡然回旋:“我最后問一次,能否,試著去接納黎姍一次!”
少年遠去的背影微微頓了頓,卻并未回答。片刻后,木門輕開輕合,靜室內僅留黎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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