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姐姐的理想們之二(2)

　　姐姐的理想們之二

　　二中位于我初中的(當然也是姐姐的母校)東側。步行大約需要四十分鐘。高中兩周大休一次，其間的周末家長們都會看望自己孩子，給他們送飯送錢。而這個任務就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我的身上。距離不是很遠。

　　每次周末返校我總是帶兩個人的飯，其中一份是姐姐的。到達自己的學校時候，我會下車，放下自己的東西然后，提著一大包煎餅奔向二中。至于為何我不直接坐到二中給姐姐送下飯然后再返校。那個時候票價是這樣的：從家到初中兩元，二中三元。每隔一周的周末的差不多的點，我就會出現在二中的大門前，有時候去的巧正好趕上下課，就不用等。有的時候去的更巧，剛上課，只好等著四十五分鐘。一來二去，門衛都知道我是給姐姐送飯的，也就不會再詢問我是干嘛的，找誰的了。

　　給姐姐送飯的時候，姐姐早已提前把零食給我買好了。然后再步行回去。姐姐高中三年，我正好送了三年飯。姐姐高中畢業，我初中畢業。很是佩服媽媽把我和姐姐年齡差控制的這么好。經濟省錢。

　　三年的送飯經歷中，當然會出差錯。當我邊吃著姐姐給我買的零食，走進教室，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包里竟然有兩份菜，記起了媽媽在家里囑咐我的話：你姐姐的包盛不下了，把菜先放你包里，等去的時候給你姐姐帶上。心情一陣灰暗。還得在跑一趟。走在路上心里一邊抱怨，一邊加快自己的腳步，那個時候已經不早了，得趕在姐姐的晚飯前，還要趕在自己的晚自習之前。姐姐見到我，說，你這個傻子，你吃不就行了，我可以去買點菜。我知道姐姐是說著玩的，我說的是買菜。

　　升入高中的姐姐，還是那么努力。成績還是那么爛。

　　不知道聽誰說頭發會搶大腦的營養。于是決定剪掉長頭發。姐姐舍不得留了八九年的頭發，剪頭發之前，還專門去照相館照相。這是姐姐跟我的第二張合影，姐姐長發將及腰，我還不如姐姐高。姐姐在盡自己最大努力去排除外界一切有可能會干擾到自己學習的因素。就像虔誠的教徒，相信只要一心一意的敬拜神就會得到庇佑。當然這都是一種自我安慰。

　　姐姐一種近乎病態的學習，讓媽媽感到很擔憂。總是會擔心自己的女兒一旦達不到自己的目標會瘋掉。事實證明姐姐要比媽媽想象中堅強得多的多。

　　每個學校都是在乎升學率的。但是對于生源較差的二中有什么辦法來提高升學率呢？他們會采取一種名為學生好，實則只在乎升學率和學校聲譽的辦法——讓升本科無望的學生學習特長。什么是特長？特長是特別擅長的專門的技藝或研究領域（來自好搜百科）。在那些人眼里，特長是很容易得分，并且在高考中承認分數的東西。

　　一般這個動員大會是在高二的一次大型考試之后。學校會召開家長會，張貼學生的成績。給家長們深度分析當時的考試形式，然后再講怎樣才能考上大學。這與初中動員學生去職業高中有所同有所不同。同，都是老師一些不服責任的做法。不同的是，初中的時候只是動員你。而高中的動員大會有種近似逼迫的手段。若是你的家長不來開家長會，你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要去學特長了。（這個動員大會不知道現在有沒有改善，當時據說不去學特長的而學習成績又不好的學生大都會受到老師的冷落。無從考證。）

　　姐姐終于到了這個時候。開家長會的是媽媽。爸爸外出打工，舍不得請那一天的假。姐姐的高中班主任在講臺上慷慨激昂。到最后會讓家長決定，不同意讓孩子學特長的還要簽字。當班主任問道媽媽，讓孩子學特長嗎？媽媽簡短地回答，不。班主任又問，你什么想法？我的想法就是讓孩子不學特長，好好學文化課。媽媽贏了。在那份到道不上名的協議書上，歪歪扭扭的簽上我在家教了一晚上的自己的名字。這時姐姐的一個同學近乎哭著求媽媽，阿姨，家里有事爸媽來不了，可是我不想學特長，能幫我去簽字嗎？媽媽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班主任說，你怎么又回來了？你跟她什么關系？媽媽說，我是她姨，這是我外甥女。我姐家里有事來不來了，就讓我一塊給孩子把這事辦了。媽媽的每一句話都底氣十足，像是一個演講家，卻不浮夸。姐姐的同學出來之后不住地道謝。而我和姐姐都特別佩服媽媽。一個鄉下的女人，識字不多，自己的名字甚至還是剛剛學會的。在那么大的場合里（于媽媽而言那就是大場合了），卻一點也不膽怯，為自己的孩子爭取一個正確的方向。這不是第一次了。

　　姐姐就在媽媽一次次的庇護下穩穩地走著屬于自己的那條艱難的路。

　　姐姐是個文科生。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字。一股秀氣，每個字都深刻地烙在紙上，透著剛勁。不知道在高中姐姐的成績有多大的改變，變得更好，還是更爛？

　　我的初中依然在歡樂中度過，有偷偷喜歡的女孩子，也有偷偷喜歡我的女孩子。學習成績從剛入學班里第一名，落到三四名，然后一直在那個區間徘徊。班主任也很是奇怪，為何之后我再也沒考過班里的第一名。我也想知道答案。其實我在自己年齡段都做著屬于那個年齡段的事，姐姐則不然。姐姐的人生就是一直學習，學習，通過自己拼命的努力，獲得自己想要的結果。人生這樣就夠了，有追求的東西，然后為之拼命的努力。這是姐姐認為的生命的意義。

　　高中了依然沒有聽到姐姐早戀的消息，就連什么傳聞也沒有?？粗憬阃壍耐瑢W回家反省，真奇怪姐姐是怎么修煉的？沒有男孩子喜歡她？還是她心里已經有人了？在姐姐的一次大休回家的時候，我問姐姐，你談戀愛了嗎？姐姐說，小屁孩兒懂什么，現在就戀愛，還學不學習了，你姐姐我本來就笨，再談戀愛，我連?？贫伎疾簧?。哦，談戀愛原來是會影響學習的。我把這句話告訴了喜歡我的女孩子，把所有的話向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隱藏了起來。

　　其實姐姐是對的。姐姐是能考上?？频?。這是拼盡自己所有的力氣換來的。高考完，姐姐沒有像中考那樣郁郁寡言，只是敢于面對即將到來的事實，無論狂風大作，還是和光煦日，姐姐都笑靨如花。

　　高考成績出來那一天，姐姐沒有逃避什么，第一時間查了自己的成績。522分。這個成績放在現在至少是過二本線的，可是在姐姐的那個時候，這連三本都不是，只能是個專科。值得欣慰的是，姐姐的成績超越了同村好幾個在之前的十二年一直在成績上壓制姐姐的人。他們都感到很奇怪，最后他們的理由是，超常發揮或者是我媽媽燒香拜考神了。唯獨沒有提到的是他們在玩的時候，姐姐在學習。他們還在被窩的時候，姐姐已經開始讀書。

　　姐姐是幸運的。她的幸運不是來自考神的眷顧，而是靠自己努力積攢的運氣，在高考的時候一股而來。這個成績在當時足夠說的過去。畢竟那年村里一同參加高考的只有一個人考上了一本。那是我的表姐。在成績出來的那段日子，我問姐姐，你當時的中考成績到底考了多少啊？哈哈。姐姐大笑讓我一頭霧水。當時二中的錄取線是420，我考了422.5，班里倒數第一。

　　真的，努力的最幸運。發燒也許影響了姐姐的發揮，但是它帶不走的是姐姐的幸運。讓姐姐踩著線進去，因為它知道，只要能進去，姐姐就有翻身的辦法。只要給姐姐希望，姐姐會奮斗到底。姐姐的方法，簡單而有效。那就是不斷地的努力。

　　姐姐這么快就成了一名大學生。而在給姐姐送完三年飯之后我也順利的考入了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