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揚眉游戲（上）

雪下的似乎大了，校園因為人散而變得有些孤冷，這是因為我看到過剛剛人多的熱鬧。雪將會掩埋人們的足跡，就像輪回一樣，重新開啟一段繁華。

站在教室護欄前的我，看著行人寥寥的校園，突然冒出了要不要帶學生上一堂室外課的想法。這是一個浪漫的想法，因為詩人徐志摩講課，大多會帶著學生在室外上，這樣更能讓學生貼近生活，貼近自然，便于讓學生理解那些詩的意境。雖然詩這一節前一兩個月已經結束了，現在復習的是古文，作文還在后面，但這只是第一輪復習，還可以把詩再講一節課，或者把作文提前，反正語文不論講什么都是相通的，只要能加深學生將詩意境的理解，或者能提高學生的寫作所必須的觀察力，以后第二輪、第三輪復習到時候就不用花費太多時間和精力了。

這么一想，我便打定主意。今天下午第一堂課是袁小武所在的班級，實現我的想法就十拿九穩了，因為有袁小武在，他是班長，更是個不遵循常規、喜歡新鮮事物的好學生。

這小子最近正處于發情期。袁小武要是發情，那就是老牛吃嫩草。似乎一到高三，學生之間便沒了陌生，大家基本都會認識，最次也不陌生，我也只能這樣解釋袁小武與李洛的相識了。袁小武是個籃球迷，只要一有閑工夫就在藍球場，聽大伙叫他什么“科比”，由此可見他的球技。也不知這小子怎么勾搭李洛的，前段時間籃球場上李洛的身影由此而頻繁了。別看李洛瘦，球技可比我強。袁小武因李洛認識了李夏，又因李夏認識了王小丸子，趁機將他那顆自稱為“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芳心”暗許了王小丸子。

他說他一直相信一見鐘情式的愛情，因此，他為守護初戀的純潔而單身了整整十九年，他說他只為遇到王小丸子，并將自己托付與她。這小子那段時間不是伏案疾筆，就是發呆傻笑，發言不積極了，課堂安靜了許多，搞得我還一時不習慣。后來我才知道，他用各種零食買通了李夏，并從李夏那里打聽來王小丸子喜歡比較古典的浪漫愛情，他還不懂什么叫做古典的浪漫愛情，不知道怎樣才能投其所好。俗話說得好，“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個李夏也是夠負責任，不僅給袁小武上了古典愛情的課，還直接給他出主意，比如說可以寫情書。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了，袁小武于是學著寫起了情書。據說，他每次寫完一封，還讓舍友們集體評判。他的舍友中就有班上語文課代表，那就是他的首席參謀。

上一次考試，語文作文的題目為“最感動的人”，文科有十三張試卷得了滿分，還有一篇名為《她的笑》因才華橫溢和感人本應該得滿分，卻只評了個準滿分，因為這篇作文寫的是愛情，這是不被學校提倡的，但其又有得滿分的條件，故身為閱卷掌權人的語文組組長給扣了一分。這類僅次于滿分的得分試卷全年級有七八十份，可見一分之差的可怕性。

我對語文組組長的判定大有非議，不光是因為袁小武是我的學生，更是因為她對待學生談戀愛所持的態度。在我還是高中生時，學校是禁止學生談戀愛的，那個時候經常有值班老師帶一支強光手電筒在校園內巡視，尤其是那些路燈照不到的黑暗角落。開班會很多都是關于“學生該不該談戀愛”這些主題。班主任主持，給學生們講授“早戀”的危害。我記得我上高一時，班主任叫我回答，我說不可以，但到了高一第二學期我就開始對一個女生產生了情愫，那是我的初戀。閑話少說，這種情況是幾年前的了，現在，學校已經不再講“學生該不該談戀愛”，而講“學生該怎樣談戀愛”，這就是說學校從最初的反對變成了現在的引導，是承認、更是關心學生精神建設了。這是對的，因為高中學生處于青春黃金期，身體發育基本完成，各類激素也完備，對于異性的好奇心也越來越重，異性之間的吸引力也越大，這就形成了男生女生相互愛慕的情況，即戀愛。但，學生對于戀愛一無所知，只會憑本能反應，這就得老師引導。然而，有些老師還是比較保守的，比如這個語文組組長，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我估計她是不是嫉妒了，所以才扣了一分，讓本應該享受第一寶座的袁小武，掉到了七八十人的第二名的人堆里。

當試卷工作完畢，大家迫不及待掀開了密封條，這才知道這篇名為《她的笑》的準滿分作文的寫作者是袁小武，大家對此唏噓不已。因為以前袁小武是學校教務處的常客，學校大多數老師都對他有所認識。袁小武的卷子最先是我閱的，我雖然從字跡上對寫作者推測了個大概，并且對主角的生活原型也有那么一些認識，但當看到姓名欄都攔不住的“袁小武”三個大字時，不由也意外了好半天。這小子雖然語文成績一直不錯，但什么時候有了寫出滿分作文的能力，而且還是充滿了詩意的？難道真應了“愛情讓人變成詩人”這句話。雖不知女方的意思，但只從袁小武這邊來講，就能向天大喊一聲：“這是愛情的力量！”

高三學生還是會在上課前唱歌，現在我身后的班級就在唱《同桌的你》。看著雪，我也聽著歌。對于學生來說，他們唱的只是歌詞而已，而對于我來說，這是一個好似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令人傷感的故事。事實也確實如此，我曾經的幾個僅有的女同桌早已嫁人，想一想小時候因賭氣給課桌中間刻畫分界線的事，就讓人懷念。

對于學生上課前唱歌這類現象，我想會對學生有至少三點好處，一可以顯示對老師的尊重（升國旗時總會播放國歌的）；二可以提醒學生們上課了，注意力集中；三可以提高學生們的歌唱能力，同時培養學生的集體意識。

我想叫袁小武先出來，走到后門窗戶處又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妥，因為這樣看起來好像我將學生分成了三六九等，便改變主意，決定直接向大家宣布。結果應該一樣的，畢竟這個年齡段的學生都會像袁小武一樣對新鮮事物充滿了嘗試心理，我上次不開燈上課就是建立在學生這種心理上的。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以往都冷的早，也冷得多，學校在學生的要求下，提前給宿舍通了暖氣，但教室的暖氣不能保證天天都有。當然，各個年級的重點班就另當別論了。這幾天以來，凡我所在的教室都有暖氣，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我的原因，反正這一點令好冷的我上課愉悅，我的愉悅只是因為有了暖氣，講臺底下的很多學生就不會在課堂上因驅寒而走神了。今天也不例外，教室有暖氣，因為玻璃上有一層水汽。

門是關著的，是坐在前排的學生給門和門框之間夾了紙片，這樣就可以免受西北風的洗禮。我不等里面的歌唱完，一推開門，一陣轟雜的聲浪席卷而來，令我在原地停了一下，以便讓自己適應。同時，我能清楚的感覺到有一陣冷風從我的身后越過了我，一下子撲到了坐在前排的學生的臉上，讓他們不約而同地停止了歌唱，并縮回了脖子和手。體育委員見我進來了，也不等大家把歌唱完，率先站起喊起立，然后就是歌停，然后就是稀稀拉拉的起立和喊“老師好”。學生的狀態不佳。他們迎接我的時候，我一手把住門把手，一手做出個下壓，想讓他們停下，但沒能如愿。要不是我提前進來，就不會有這種令人心生不悅的情況了。前排的同學見我還不關上門，就讓我趕緊關門，把他都凍壞了。

我忙將自己的意思說給他們，他們麻木的臉上立馬煥發出他們本應有的青春光彩，都喊著同意，有幾個猴急的，已經離開座位要沖出去。有人問要不要帶課本，我說不用，大家一片叫好。看著青春年少的興奮的學生，我覺得自己仿佛也回到了他們這個年紀，我發自內心地笑著，臉上卻沒有過多的顯露，不然讓他們以為我是個和藹可親的老師，我說的話他們就不會那么聽進去了，我也就不能壓住這些少年了。我可是一直在裝冷酷，在這幫學生面前。我攔住了這個小個子卻異常活躍的第一個沖到我面前的小男生，提醒學生們要小心滑倒受傷的情況發生，并提醒下樓梯不要影響其他班，學生轟然應是。然后就是魚貫而出，我不得不退出來，給他們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