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鱷魚不會流眼淚  文/許未來

第九章    倒刺

  唐因,就是長在他腸壁上的一根倒刺,撕下來,鮮血一片。

  一

  在這個城市生活的第四年,張就已經習慣了早起就著冷水洗把臉,喝一碗冷粥,等待著手機‘叮’一聲響起,然后,換上適合的衣服,照照鏡子是否體面,出門工作。

  他不允許在任何一個環節上出現差錯,就連襯衫上的褶皺,也要毫無遺漏的拉平。

  他憎恨意外,它們總是不留余地的將他拖向唐因這個名字。

  而只有不去記起這個名字,他才有勇氣活下去。

  張就下了樓,步行穿過兩條街,推開巷子里一道破舊的們走進去,剛上到二樓,就看到倚在樓梯口的趙七,張就刻意想避開他懶洋洋伸過來打招呼的手,衣領卻被他一把抓住,張就一直看著衣領上那兩個臟兮兮的手指印記,它們撓得他的腸胃中一陣翻滾。

  “三姐不在,不知道規矩是吧,沒事別他媽往這跑。”趙七說完抬腿踩了踩剛吐在地上的痰。

  張就沒搭話,拍掉扯著他衣領的手,轉身就走,趙七朝著他的背影又狠狠的猝了一口,張就不把他放在眼里,這樣的想法使他感到惱怒。

  張就邊走邊掏出手機重復看了一遍早上收到的信息,然后攔了輛車,朝著信息里提到的車站趕去。

  大巴還沒有進站,車站里的人稀稀拉拉的,張就似乎來早了,但他臉上并沒有任何的焦躁,反而不緊不慢的從地上撿起一塊紙板子來,寫上他要接那個人的名字,再無動于衷的把它舉起來。抬起胳膊的時候,他又看到衣領上那兩個手指印,終于皺了皺眉,把它翻過來塞進脖頸里。

  二

  車又誤點了,張就終于開始有點不耐煩了,他刻意維持臉上的表情,盡量使他人看上去和氣些。張就感到脖頸里那兩個手印滲進了他的皮膚,狠狠的箍緊了他的心臟。他額頭上冒出了幾顆細碎的冷汗,卻沒有掉下來,像要逆行竄進他的頭皮里。

  就在他咬著牙齒吸氣的瞬間,他等的人終于走過來沖他擺了擺手,又指了指他手上的紙板子。

  “我就是沈清。”張就抬頭,看到一張干凈無害的臉,和一雙似曾相識的眼睛。

  張就有些晃神,緊咬著的牙齒還‘咯咯’的響著,沈清問他:“是不是先去公司?”

  張就暗暗分開牙齒,伸手接過她拖著的行李:“不急,我先幫你找個地方住下來。”

  出了汽車站,張就攔下一輛出租車,他剛坐進去,就聽到電話‘叮’的響了一聲,不用掏出來看,他也知道是趙七發過來的,張就不想回復,余光緊盯著坐在他旁邊的沈清。

  他沖司機報了一個離公司有些距離的地址,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沈清臉上有些疲倦,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并沒有在意他臉上捉摸不定的表情。一路上她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張就也就沒有開口與她說過話。到地方的時候張就湊近沈清,本想伸手推醒她,不想她突然睜開眼睛,張就離她很近,幾乎能清晰的看到她睫毛的間隙。

  張就被沈清看得有些尷尬,縮回身子付車費,又沖沈清說:“下車吧,我帶你去看房子。”

  沈清從張就身上收回視線,‘哦’了一聲,跟著他下了車,不知道為什么,眼前這個男人總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

  張就把沈清的行李從出租車上取下來,自顧自的拖著往前走,沈清跟在他身后問他:“這房子也是公司提供的么,我看招聘網站里沒寫到提供住宿。”

  張就悶聲悶氣的應了一聲,沈清沒聽清楚,趕緊小跑兩步追上他。沈清說的沒錯,公司不提供住宿,這房子是張就之前偷偷租下的,誰都不知道。

  房子在六樓,面積雖然小,但格局還不錯,也很干凈,最重要的是清凈,窗臺上還養著兩株沈清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沈清打量一圈,眼光又落在張就的身上,張就沒有抬頭,幫她把行李箱放在墻邊:“你先收拾一下,晚點我過來接你吃飯。”

  張就推開門,沈清又問他:“什么時候去公司復試?”

  張就沒有轉身,背對著她站立:“過兩天吧,公司領導不在。”

  說完就走了。

  沈清看著那扇再度閉合的門,搖了搖腦袋,試圖擺脫掉這個男人遺留下的奇怪感。

  三

  張就剛下樓,趙七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接到人了么。”趙七問。

  “沒有”張就定了定神,接著說:“估計車在路上耽擱了吧。”

  “接到人就直接送過來。”趙七說:“三姐回來了。”

  張就抬頭看了看六樓,‘嗯’了一聲,掛斷電話之后,他掏出褲袋里的香煙,點了一根,倚在墻邊抽了起來。張就有些不安,從他把沈清帶上出租車開始,不安感就一直沖撞著他的神經,這種感覺不是第一次,這讓他感到懊惱,又頹靡。他掙脫腦中那個蠢蠢欲動的影子,開始盤算著如何脫身。如果,他不把人送到公司的話,那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女人,一定會把他丟進一公里外的林子里喂狗的吧。

  張就想到這里有些自嘲的笑笑,突然覺得其實這也沒什么可怕的,畢竟自從失去唐因之后,他就比死了還要痛苦百倍。

  唐因,這個名字使他的心再次墜入深淵。

  張就沿街轉了兩圈,再回來的時候關了手機,沈清已經收拾好房間,她行李帶得并不多,幾件衣服服服帖帖的放在枕邊。

  “去吃飯吧,我餓了。”張就倚在門邊說。

  沈清應了一聲,隨手拿起搭在床邊的外套穿在身上,她揚起脖子的時候,張就剛好看到她消瘦的鎖骨,兩個坍塌的漩渦像要把人吞沒。

  “走吧。”沈清推他,反手關上門。

  下樓的時候,張就在她背后說:“我叫張就。”

  沈清繼續往樓下走,并小聲的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張就張了張口,始終還是沒把那句‘你還是別去復試了,這工作不適合你’說出來。沈清沒有聽到張就的腳步聲,回頭看他:“怎么了,不是說餓了么。”

  張就‘哦’了一聲,跟上沈清。

  那天他們點的酸辣魚,張就并沒有多少胃口,他一直看著漂在鍋里那些白花花的魚肉,仿佛在看自己。沈清以為他吃不慣辣,又給他叫了一盤素菜和一碗白米飯。

  張就吞下兩口,喉嚨中像鯁滿了魚刺。沈清吃得很慢,一根根把魚刺挑出來,再放進嘴里。

  “這工作,有什么不妥么。”沈清吞下一塊魚肉,毫不避諱的看向張就的眼睛。

  張就沒想到她會突然這么問,但還是扯開嘴角笑了笑:“怎么會這么問呢。”

  沈清沒有再追問,而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吃飽了,我們回去吧。”

  四

  張就那天晚上沒有走,他躺在離床不遠的沙發上,聽到沈清的掙扎和囈語。

  她從夢中驚醒,眼中驚魂未定,像一只四處逃竄的獵物。

  “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沈清蜷縮在張就的懷里時說。

  張就的心腔被這句話狠狠的撕開,但他還是在一片淋漓的鮮血中抱緊她:“我不會丟下你的。”

  他們在黑暗中做愛,探索著對方陌生又灼熱的肌膚,呼出的熱氣像要拖著彼此同歸于盡。

  這幾年來,張就第一次感覺到這具軀體中的鮮活,并且,他想讓這樣的鮮活存在得久一些。就在沈清突然坐起來抱住他的時候,張就聽到自己的聲音:“我帶你走吧。”

  沈清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她尖叫著將自己揉進他的滾燙中,撞開常年盤踞在他腸壁上的那根倒刺。

  天亮之后,沈清光著身子坐在床邊抽煙,見他醒來,把手中的煙掐滅:“今天就帶我去公司吧。”

  張就沉默的看著她許久,這才撿起地上的衣褲穿上:“你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沈清說。

  張就永遠扯不平衣角的褶皺,即使他用盡力氣一次次的把它們撫平,它們還是會從同一個地方再次折斷。那根橫穿他腸壁的倒刺也一樣,不管他怎么剪斷,它還是要長出來。

  張就只能徒勞的看著它刺穿他的血肉。

  趙七找不到張就,正在火頭上,此時見他回來,恨不能立馬就把拳頭揮到他臉上,但又礙于他旁邊的沈清不好發作,只有生吞下火氣,跟張就說:“三姐正找你呢。”

  張就看了看沈清,她的笑容天真得體:“你好,我是沈清。”

  趙七推了推張就:“趕緊進去吧,人我先替你招待著。”

  沈清并沒有回看張就,這使他感到有些沮喪,但他還是朝著那道半開著的辦公室門走了過去。

  “車在路上出問題了,我也是剛到。”推開門的時候,張就聽到沈清說。

  眼前這個被稱作‘三姐’的女人仍舊優雅的笑著,看上去溫和得體,她嘴角還勾著淡淡的笑,從皮制的沙發上坐起來。

  “昨天下午就該看到你的。”她語氣中看不出任何喜怒來,卻逼得張就腳底冒出了寒氣。

  “車被耽擱了,我電話也沒電,今早剛接到人就過來了。”張就盡力維持鎮定。

  三姐看他一眼,又笑了笑:“正好,客人催了,今天就送她過去吧。”

  “那么急?”張就皺了皺眉。

  “怎么”三姐終于笑出了聲:“舍不得了?”

  張就搖搖頭:“您要見見她么?”

  “不必了”三姐淡淡的呼了口氣,揮手示意他出去:“看不看也沒什么區別。”

  張就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三姐叫住了他:“我聽人說,圈在羊圈里的狼,再溫順,也是會咬人的呀。張就,你說我養的,到底是羊,還是狼呢。”

  張就沒有回頭,但他即使不回頭,還是能看到她嘴邊的笑,和涂滿了劇毒的牙齒。

  張就離開后,趙七走了進來,三姐嘴邊的笑已經消失了,眼神內斂,意義不明。

  五

  “不復試了?”沈清跟在他身后。

  “嗯”張就說:“一會就帶你去工作。”

  “張就”走了一段路之后,沈清停下來叫他:“我一定要見到辦公室里那個人,不然我不會走的。”

  張就也停下來,看著她的臉,從一開始,他就知道她到底為了什么而來。

  但他,又阻止得了這一切么?

  “先回去吧。”張就說。

  張就坐在沈清對面,兩個人都不說話,半響后,沈清靠過來,仰起頭搜尋張就的嘴唇。

  張就推開她的身軀,眼睛死死的盯著她鎖骨上的漩渦:“你到底是誰?”

  沈清沒有說話,臉上浮現出一種哀慟的笑容,慢慢的,笑容被哀慟吞噬。

  她一字一頓:“你一直知道我是誰。”

  “為什么”張就追問。

  “為什么?”沈清笑:“你是問我,為什么還活著,還是為什么要回來。”

  “唐因”張就終于叫出這個名字,這四年來,這兩個字一直長在他腸壁上的一根倒刺,輕輕撕下來一塊,也會鮮血一片。

  “唐因早就死了。”沈清仍舊慘笑:“是你們殺死了她。”

  “你到底幫不幫我?”沈清又問。

  張就嘆了口氣,到底還是沒有拒絕她。四年前,他這條命就應該是她的了。

  張就是在一片血腥中醒過來的,他一睜開眼,就看到三姐嘴邊的笑,她蹲在張就旁邊,撫摸他的臉。

  “狼再怎么狡猾,也逃不過獵人的眼睛。”三姐在他耳邊輕聲說。

  三姐站起來的時候,趙七朝張就的胸口踢了一腳,罵道:“媽的,我早就說過這小子不能信,四年前就該宰了他。”

  張就痛縮成一團,看到不遠處躺著的沈清。他掙扎著試圖站起來,又被趙七一腳踢翻。張就使盡力氣爬到三姐腳邊,抓住她的腳一直乞求:“三姐,求求你,放了她吧。”

  三姐推開他的手:“張就,你糊涂了,進了這道門的人,什么時候放出去過。”

  說完她突然笑了,看了看地上的沈清說:“就算放她走了,她不一樣要回來的么。”

  三姐說:“趙七跟你失聯的時候,順便去了一趟車站,又找人查了查她的資料,這世上只要有錢,什么真相都能查得出,不是么。”

  “四年了,她也該去見客人了。”三姐仍舊笑。

  六

  三姐從箱子里拿出工具,開始給沈清化妝。她的皮膚還是一樣細膩,即使是換了一張臉,還是細膩得讓人嫉妒呀,難怪四年了,客人還是惦記著她,不肯找另一個人替代。三姐手中沾滿細粉的刷子緩緩拂過她的眼睛,鼻子,嘴巴,她一直安靜的睡著,她不掙扎的時候,極美。三姐欣賞著她的美,用不了多久,她的美就要被永久封存起來了。

  她會穿上大紅喜服,成為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子,永遠定格在她記憶中的新娘子。三姐想到這里,越發欣喜了,她甚至拿出了自己一直珍藏的金邊簪子,插進沈清的發髻中。

  張就一直嘶吼著想沖過去,卻被趙七緊緊拖住,他看著沉睡中的沈清,仿佛再一次回到四年前,他就是這樣一點點的看著唐因消失在他的世界中的,四年前,他也是這樣尖叫,哭泣,乞求眼前這個女人,但她還是笑著將唐因推向了地獄。

  他不知道唐因到底是怎么活著逃出地獄的,但他無比清楚的知道,再也不能再失去她一次了。張就吼叫著從褲袋里摸出剛剛從三姐腳邊撿到的釘子,插向趙七的大腿,趙七受痛,松開緊抱著他的手。他朝著三姐沖過去,卻在離她一米的地方被突如其來的力道扯住,趙七手中的繩子緊緊的扯住他的脖子,他四處沖撞,卻接近不了三姐半分。

  她甚至都沒有抬頭,細細的描著沈清的眉,描到一半的時候,門鈴響起來,趙七的腿受了傷,正坐在地上罵罵咧咧,三姐只好放下手中的眉筆,走過去開門。

  “是她嗎?”來人問她。

  “嗯”三姐看了看他身后,確定沒有不妥,便鎖上門:“是她,也不是她。”

  來人沒有再聽她說,徑直走過去看了一眼,皺著眉說:“長得不一樣呀。”

  三姐站在他旁邊,回他:“四年前她逃走了之后,就換了張臉,一直等著回來找咱們報仇呢。”

  來人想了想:“那好吧,就她了,我兒子不能再等了,不過價錢得去掉一半,我兒子這四年可都一個人孤獨的在地下干等著呢。”

  三姐搖頭:“價格不能變,你不是不知道這行的規矩,沒有臨到事頭上了還講價的,你不要我就找別的買家了。”

  “算了算了”來人說:“就這么定吧”

  說完又指了指一直沖他們大叫的張就和躺在一片血地里的趙七:“這怎么回事?”

  三姐扯了扯嘴角:“出了點意外,一會我會料理的。”

  “那趕緊的,我車就在外面等著呢,回去可就直接拜堂下葬了。”來人說。

  三姐點頭:“幫她畫完眉毛就可以了,你再準備點藥,幫她注射吧。”

  來人‘嗯’了一聲,走到旁邊的藥箱里取藥。

  七

  三姐佝下身子繼續給沈清描眉,但剛描了兩筆,她脖頸中突然有股液體噴濺出來,她尖叫著捂住,不知道什么時候,沈清已經醒過來,定定的看著她,手里還握著她的金邊簪子,上面沾滿了她的血。她就倒在來人面前,驚慌的抓住來人的腿。

  其余三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住了,還是趙七第一個反應過來,拖著流血的腿想要沖過去,被張就拖住,他脖子上的繩索繞在趙七身上,趙七沖他罵:“你他媽的真的不想活了。”

  張就被繩子勒得喘不過氣來,卻一直在笑,他確實不想活了。

  來人的腿還被三姐抓著,她沒斷氣,乞求的看著來人,來人看著一步步走過來的沈清,使勁的想要掙脫她的手,但還沒掙開,沈清手中的簪子已經刺穿了他的胸口。

  “你怎么……”倒下之前,他眼中浮現跟三姐一模一樣的恐懼。

  “我怎么沒有昏死過去?”沈清臉上沾滿了血,但她突然笑了起來:“不是你們一直說的么,這世上只要有錢,什么真相都能查出來,什么真相也都能被掩蓋。你們不知道,這次賣藥給你們的人,拿的是我給的錢么。”

  沈清一直笑著,直到兩人的血一點點流逝干凈。

  她終于起身朝著張就走過來,趙七仍舊在罵,他試圖掙開身上的繩子,張就卻死死的困住他。

  “該死”他還沒罵完,就跟地上那兩具軀體一樣,沒了動靜。

  沈清沒有解開張就身上的繩子,她一直看著他,就像四年前一樣,眼睛里充滿了悲傷,她說:“你不是問我,為什么么,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四年前,是我姐姐沈清,是她把我從地獄拖了出來,但她,卻再也沒有出來。張就,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們,都是因為你,我發過誓,是一定要為她報仇的。”

  張就無力的攤在地上,他終于看著她的眼睛:“對不起。”

  如果他沒有被三姐緊緊握在掌心,幫她做活人配陰婚的勾當,如果不是他把唐因騙過來,如果他有勇氣帶她逃走,也許他們都會有不一樣的結局,可是,他卻再也沒有機會回去改寫一個開始了。

  他不打算掙扎,他也不希望她掙扎,他握住她的手,把她手中的簪子對準胸口。

  他仿佛又回到第一次見到她的那個午后,她拘謹又天真的朝他笑著。

  他發誓,這一次,再也不會退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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