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藍霧幻凰

八卦陣圖中，“乾”指天，“坤”對地，而“離”位則代表火。所謂乾坤離火，便是指天地間至剛至陽的純澈之火。以八卦陣圖為基礎組建的乾坤離火陣，其中火元素威能，必然霸道猛烈。

云炎、云火兩大上將主導，再加上十數名精銳戰士加持，合力催生的魔法大陣，已然攜帶無匹威勢，隆隆鎮壓而下，熾盛火舌無情淹沒并肩而立的少年少女。

云炎自信，這道魔法陣，已足以徹底毀滅那個神秘卻又強悍無匹的玄衣少年。盯著翻騰呼嘯的火光，云炎嘴角勾勒出一分冷酷的笑。先前一戰，吳瀟令云炎吃盡苦頭。想到冷漠少年剜向自己心窩的翠碧匕首，云炎尤感心悸。眼下，無疑是最為痛快舒暢的時刻。

而云火卻并非如此，他眉頭緊皺，目中有怪異的光，刀刻般的臉上亦露出一抹隱晦憂色。卻是不知，這位炎族上將為何而憂。是擔心乾坤離火陣不足以滅殺吳瀟與忘憂，又或者，是另有所慮？

耀眼火舌翻滾，浩瀚澎湃，宛如漆黑永夜中的一盞明亮燈塔。熠熠閃閃，不知疲憊。

忽然，艷紅火焰里有幽藍光澤跳躍，像是油燈的焰心，幽冷瘆人。

瞬間，云炎、云火兩位上將齊齊色變——乾坤離火，至陽之火，可并非火光分層的油燈之焰。離火，只有刺眼灼燙的火紅之色，不該再有任何色澤混雜。

換句話說，那幽藍冷火，源自被困魔法陣的少年！

“那是……幻靈？”

兩位上將微微失神之際，身后忽有顫音蕩開。卻是一名炎族戰士目光震驚地盯著火光中漸漸清晰的巨大輪廓，忍不住顫聲驚呼。

云炎、云火應聲看去。正見幽藍火焰森森跳動，竟將赤紅火光無情吞噬。就連懸于天空的魔法陣圖，亦在幽藍火光中漸漸傾斜崩潰。赤紅與幽藍的交織中，已能看清火焰中的巨型輪廓——一只全身燃燒幽藍火焰的凰鳥！

被絢爛火光襯的妖異繽紛的夜空下，少年冰冷刺骨的話音幽幽蕩開：“以我之名，吳瀟。召喚，藍霧幻凰！”

清脆鳥鳴陡然回旋，若同拂曉之際催人奔波的雄雞報時。然則，冰冷長夜，還未過半。

幻凰瑰麗絢爛的深藍雙翼陡然一張，恐怖幻力若潮水奔涌，搖搖欲墜的魔法陣圖終不抵神威，轟然崩潰。結合炎族兩大上將，以及十數名精銳戰士全部力量構建的至強魔法陣，在少年的冷漠聲腔中，竟是如此蒼白無力，一碰即碎。

此刻，幻凰展翅，若同九天神獸，遮星蔽月，宛若鎮壓整個天地，威嚴不可瀆。

深藍璀璨的雙翼下，少年的輪廓若同熾盛輝煌下的沉默黑影，緩步而進。然則，正是這沉寂黑影，給了炎族戰士，乃至云炎、云火兩位上將如臨死神的窒息壓抑。

云炎感到目眩，至今仍有飄忽的虛幻之感。這個少年，居然是一名幻想師！

堂堂滄云上將，身經百戰，睥睨一方，是為炎族同代最為杰出的魔斗士之一。居然在元素魔法與體術的戰斗上，不及一名年輕的幻想師？

濃厚的屈辱感若潮水般卷來，炎族上將目漸迷離，怔怔出神。

幻力與魔法并行的世界，幻想師與魔斗士是為主宰世界沉浮的兩大修煉體系。幻想師主修幻力，以召喚幻靈為主要戰斗手段，本身身體強度、韌性、持久力并不顯著。魔斗士主修魔力，以元素魔法與體術作為戰斗根本。本質而言，沒有召喚幻靈的幻想師，在同階之中，根本就不敵魔斗士。

云炎咬牙，頹然垂落的雙臂不覺間捏緊了拳，指甲陷入手心血肉，云炎渾然不覺。死死盯著若同死神般森冷逼近的少年幻想師。

“不可能！區區幻想師，怎可能在魔法與體術上打敗我！”

云炎雙目布滿血絲，面目猙獰扭曲，發出若同兇獸般嘶啞的怒吼之音。

陰梟少年目中閃過濃厚的譏誚，漠然出聲：“沒有什么不可能。當兩者層次相差到了一定程度。就算是幻想師，也能抬手鎮壓魔斗士。”

云炎因激動而戰栗不斷的身體猛然一滯，不可思議地盯著少年越加清晰的面容。漆黑夜空下，威勢震天的幻凰，沉默而進的少年，似如一幅勾勒天神臨世的瑰麗畫卷。

相比于云炎的驚恐與不甘，云火則要沉穩許多。他靜靜地看著逐步臨近的少年幻想師，目中有莫名的異芒。眼角余光掃到狀若呆滯的兄長，又有復雜之色輕輕閃過。

輕輕的，云火忍不住發出一聲悠長嘆息，隱于幽藍之火渲染的晦暗長夜。

云火同樣是魔斗士，并不接觸幻力。但對于幻想師，尤其是幻靈，他卻有著不小了解。

所謂幻靈，是與幻想師締結血之契約的生靈。幻靈為幻想師而戰，榮辱與共，確非生死同存——幻靈死亡，幻想師雖會受創，卻并不隕落。而幻想師殞命，那么幻靈必將湮滅。

幻靈分三類：生之幻靈、冥之幻靈以及幻想幻靈。

前兩類幻靈，均是實際存在的生靈，其中只隔一層生死界限。

而最玄奧奇特的是第三類幻靈，也就是幻想幻靈。這類幻靈，并非生靈所化，而是無中生有。以幻想師的念想與幻力支撐，憑空捏造的戰斗之靈。

因為血之契約對幻想師與幻靈而言，并不對等。在某些時候，存在幻靈單方面撕毀契約的可能。比如，幻想師面對絕對危境，陷入必死之局之時。有些幻靈選擇撕毀契約。雖會遭受極大反嗜，危及性命，卻總歸是有一分存活下來的可能。

在這個世界，幻靈違背血之契約，背叛主人的事情，屢見不鮮。

然則，幻想幻靈卻絕對忠于主人。本質而言，幻想幻靈與幻想師是為一體。幻想師不滅，則幻想幻靈永存。哪怕死亡，亦可隨幻想師一念再生。幻想師隕落，則幻想幻靈湮滅。其中同存關系，根本就無需契約加固。

可惜，幻想幻靈雖萬般好，確非想當然的信手拈來。云火并非幻想師，不清楚其中究竟涉及多少領域。但云火知道一個基礎常識：非冥想級以上的幻想師，絕對不可能擁有幻想幻靈。

眼前瑰美展翅的幻凰，根本不在云火的認知之中。換句話說，南征北戰多年，涉足大陸大半版圖的炎族上將，根本就未曾見聞過這類生靈。

或者說，少年幻想師口中的“藍霧幻凰”，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生靈。而是……幻想幻靈。

由此推論，這位少年幻想師，很可能是冥想級甚至超于冥想級的幻想師！

這可是……比肩云皇的偉大境界啊！

一念及此，云火亦忍不住倒吸涼氣。不過，云火眼中卻沒有半分驚慌與恐懼，漆黑的眸光里，反而流轉著一分難以掩飾的興奮……

“喂！笨蛋木人，你、你不要殺人啊！”

藍衫少女驚奇于藍霧幻凰的瑰麗姿態，早已被深藍璀璨的羽翼吸引了目光，直到此刻才恍惚回過神來。卻是不假思索，急促追上正步步威逼而過的少年幻想師。甚至是毫無顧忌地抓住吳瀟手臂，止住他的步伐。

“胡鬧！”

吳瀟冷冷低喝一聲，手臂一抽，便擺脫忘憂的拉扯。進而，森冷若冰的目光投在了只隔不到十丈外的一干炎族戰士身上。

瞬時，殺機忽起。

時間如同凝固的窒息時間點上，卻無人注意，遠處一個沉睡的男子已經幽幽醒來，正目眩神迷地盯著這邊。

這正是，海國英雄，蘇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