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藍田暖玉

忘憂并不知道，其實她一開始就猜錯了。吳瀟會受創(chuàng)吐血的根本原因不是幻力極限透支所致。這丁點幻力消耗，實則不及吳瀟全盛狀態(tài)的百之一二。是如同跗骨之蛆盤亙在體內(nèi)的禁制極大程度上限制了吳瀟。在吳瀟幻力運轉(zhuǎn)程度超過一定界限之時，體內(nèi)的禁制便會狂躁肆掠，攪毀吳瀟內(nèi)腑肌體。

眼下，吳瀟五臟六腑已是一塌糊涂，糟糕透頂。

光暗相對。如果說暗元素魔法象征毀滅，那么光元素魔法就代表新生。當前能最快恢復吳瀟戰(zhàn)力的辦法，無疑是借助光元素魔法的洗禮加持。只要能夠短暫壓制吳瀟體內(nèi)的禁制，區(qū)區(qū)兩個炎族上將，在吳瀟眼中，無異于笑話。

“運用光元素，壓制我體內(nèi)的傷勢。”

吳瀟能感知到不遠處沉默的炎族上將正在構(gòu)建極強的陣圖魔法，此刻分秒必爭，自然不可能與忘憂詳盡解釋。而且，就算時間足夠，吳瀟也不會對這么一個神秘莫測的女孩透露關(guān)于自己的事。此刻似如命令一般，不容置喙，向忘憂下達指示。

忘憂微微一驚，眨巴眨巴大眼，驚奇地盯著吳瀟蒼白側(cè)臉：“喂！笨蛋木人，難道你還真受傷了？”

見吳瀟面色陰郁嚇人，根本就沒有半分解釋的意思。藍衫少女也識趣的不再多問，嘟了嘟嘴，表示心頭不滿。光潔小手輕輕一合，女孩體表有氤氳純白光霧升騰，暖軟而舒心，像是撕裂黑夜的柔和天光，一分分彌散開來。

光元素魔法是所有魔法中唯一能用幻力支撐運轉(zhuǎn)的魔法。同為幻想師，修煉幻力的忘憂，依舊可以隨心所欲地施展光元素魔法。

然則，尷尬的一幕依舊是出現(xiàn)了……

在氤氳光霧擴散，幾乎覆蓋吳瀟全身，眼見就能施展成功之時。忘憂虛空輕擺，游走魔法紋路的纖細雙臂猛然一僵，有序魔紋瞬息崩潰。暖軟若春風的光霧，亦是輕然散去。

“呃……好像是失敗了呢。”

藍衫少女俏臉微微一紅，輕輕拍了拍自己的頭，頗為不好意思地嘟囔一聲。見吳瀟沉寂著不語，忘憂便順著解釋：“哎呀，本姑娘也是幻想師呢，對于元素魔法的感悟并不深，就算偶爾失敗一兩次也是情理之中吧。”

語畢，她輕輕閉上雙眼，仿若自己也知道這理由太過牽強。之前還理直氣壯、信心滿滿地保證，眼下卻鬧的這般滑稽可笑。饒是心緒單純的忘憂，也感到掛不住面子。此刻正閉目等待這個陰梟木人大發(fā)雷霆。

久久不聞動靜，忘憂半張雙目，偷偷瞥了一眼吳瀟。卻僅能見這木人沉寂似冰的側(cè)臉，而木人正目光陰翳地盯著云炎、云火兩位上將。似乎，打一開始，他就沒有看過自己一眼。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令忘憂肚里燃起熊熊怒火。她走近，狠狠一拍吳瀟肩頭，兇巴巴說道：“喂！你這個笨蛋，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呢！”

吳瀟眉頭緊緊一鎖，對這位呆得可愛的少女已感到不耐，出聲提醒：“是火系魔法陣，你現(xiàn)在退開。”

“喂！不要瞧不起本姑娘！管他什么魔法陣，本姑娘才不怕呢！”

忘憂心頭怒火還未消去，此刻又被吳瀟這般小覷，心頭大為不滿。哼哼幾聲，道：“我可以幫你壓制體內(nèi)傷勢的。”

“胡鬧，現(xiàn)在退走！”

話音陡然一寒，吳瀟對忘憂的忍耐算是到了一個臨界。說話時，吳瀟已然轉(zhuǎn)身，目光森冷如尖銳冰刺，釘?shù)耐鼞n肌體泛冷。

不過，經(jīng)過一些日子的接觸，忘憂對吳瀟的目光算是有了一定免疫。盡管心里有些發(fā)瘆，倔強少女還是咬著下唇直視森漠雙眸。繼而，忘憂輕輕轉(zhuǎn)動佩戴手腕的水晶手鏈，捏住其中一粒透明若玻璃，泛著雪亮光澤的水晶。忽而光華一閃，卻有一塊泛著深藍光霧的玉石出現(xiàn)在忘憂手心。

吳瀟微微一怔，陰冷眸光輕輕掃過忘憂光潔手腕上的手鏈，心已有數(shù)——除開六粒幻想水晶，還有一粒水晶是納器。這塊深藍玉石，便是至納器中取出。

這少女，有著不小背景。

“這個給你，定能壓下你體內(nèi)的傷勢。”

似乎看到吳瀟微怔的樣子令忘憂非常得意，她嘻嘻笑著，全然沒了先前的窘態(tài)。隨手將玉石拋給吳瀟，解釋：“這塊藍田暖玉可是老爹親手為我煉制的，你這些小傷小礙根本就不是事兒。”

吳瀟微微皺眉，捏著泛著溫和光霧的玉石，感知到陣陣暖流隨手心滲入血脈，進而寸寸修復體內(nèi)崩壞的肺腑。短短片刻，吳瀟蒼白如紙的臉頰竟是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如此功效，饒是吳瀟都感到一陣心驚。

忽地，吳瀟表情猛然一滯。他在忘憂的話里捕捉到了關(guān)鍵詞——藍田暖玉、老爹？

關(guān)于藍田暖玉，吳瀟是知道。當然，若非忘憂提及，吳瀟也不會想起。

藍河星海，無窮星辰大陸，生靈浩瀚，萬族并存。在漫長的時光河流里，有族群崛起，亦有族群湮滅于歲月。其中，有一幻想種族，名喚藍田族。

傳說中乃至一些古籍里記載：眾生皆有愿，單體甚微，以微渺匯于廣博。結(jié)大千之愿，繞梁于藍河。神祗垂憫，成藍田之一族。

藍田一族，是眾生美好祈愿所催生創(chuàng)造的幻想種族，如若神話般飄渺的存在。此族瑰美奇特，依眾生之念而存。眾生向善，則藍田永存。眾生轉(zhuǎn)惡，藍田亦隨之湮滅。

順歲月河流無休無止淌動，眾生善念早已淡去。所謂人之初，性本善，僅僅是圣人美好幻想。人性本惡，才是對萬千智慧生靈最好的詮釋。

故此，藍田一族，早已幻滅于遙遠的時光河流上游。

而藍田暖玉，是藍田族人以血凝聚，集絕強幻力凝練而成的至純血玉。其作用，堪比千年老藥，治愈能力極強。說是療傷圣物也完全不算夸大。

吳瀟深深地看了忘憂一眼，這個披著迷霧，若鏡里桃花般神秘卻又甜美的少女。

“這一次，謝謝你。”

牽扯到藍田族這等神話般的飄渺存在，饒是吳瀟都忍不住往下細想，猜測藍衫少女的身份背景。可終究事不關(guān)己，忘憂怎樣，實則與吳瀟沒有半分關(guān)系。只要她不算計自己，吳瀟也不會與之敵對。此刻不動聲色地向忘憂致謝。轉(zhuǎn)而，狀態(tài)好轉(zhuǎn)的陰梟少年將目光落向了不遠處炎族上將所立的位置。

火光里，身披戰(zhàn)甲的驍勇戰(zhàn)士渾身映射透紅光芒，如若嗜血猛獸般可怖。

為首的云炎、云火兩位上將已然蓄力完成。虛空中，火紅符文流動，盤旋著向虛空闊大。短短一瞬，恢宏陣圖已然凌于吳瀟、忘憂頭頂。濃厚的火元素呼嘯，吞吐著熾盛火舌，似如某種猙獰兇獸的巨口，正欲將兩人徹底吞沒。

“乾坤離火陣！”

伴隨著兩位上將的冷哼低喝，盤旋流淌的魔陣圖陡然傾瀉滔天火焰。僅僅一息，少年與少女所在之處方圓數(shù)十丈，已化作熊熊焚燒的火海。

熾盛火光里，恍惚，一切都將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