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善良是罪

夜色如水，清冷透亮，和著皎白月光，輕輕灑在蕭瑟荒原?；鸸夥v，映照荒原上影影綽綽的剪影，似如每個人臉上都映襯一分凄艷的紅。宛若一卷畫紙刻血、百鬼夜行的幽冥圖。

肅殺冷意彌漫，金戈急促碰撞音交錯著震人心魄的律動。

火光里，兩道身影急促交錯。短短幾個呼吸里，吳瀟與云炎已經碰撞數十次。每一次都帶著嘶啞破風之音，泛紅火光里，如若虛空都為之喑啞扭曲。

經過第一次交鋒，云炎便不可能再小覷吳瀟半分。每一次纓鋒，云炎均是全力以赴，伴隨著呼嘯翻滾的火焰元素，威能無匹。一時之間，滄云上將的能力畢顯無疑。

可饒是如此，冷漠的玄衣少年亦應付自如。從容淡定，輕描淡寫地化解云炎的鋒銳攻勢，進而凌厲反擊。招招狠辣，直逼要害。渾然不似一名涉世未深的鮮衣少年，更像長久徘徊生死兩側，刀口飲血的陰梟殺神。

一時之間，傾盡全力的滄云上將竟步步潰敗。

“閣下如此能力，若臣服滄云，必可一鳴驚人。何必于此阻攔云某？”

一記尖銳硬碰，云炎借力后退，拉出十數丈距離，輕輕喘息幾聲，目光忽顯凝重。短短一番交手，云炎上將便已經明白——這個玄衣少年，能力遠在自己之上！

吳瀟靜靜盯著背對火光的云炎剪影，冷笑：“就如同你們炎族匍匐云皇腳下一般，一鳴驚人？”

“找死！”

云炎怒叱，進而大手一張。其身后，老兵嘶吼，冷箭扣弦，數道裹帶濃厚火系魔法的箭矢陡然傾瀉而來。

隆隆箭雨若同星火墜落般璀璨，呼嘯破空，齊齊涌向吳瀟。

吳瀟輕輕皺眉，轉而雙掌一合，浩瀚幻力涌動，陰梟少年全身泛出深藍光華，一瞬猶如神祗般耀眼奪目。伴隨著一聲冷哼，吳瀟大手對地猛然一拍。

“地心變！”

大地猛然戰栗，竟有一分崩潰趨勢，無數猙獰裂隙若同兇獸森然張開的巨口，瘋狂蔓延。砂石橫飛彌漫中，凄冷荒原，支離破碎。

而迎面呼號而來的箭雨，遭受恐怖壓制，在虛空中搖曳著，齊齊墜落。被戰火欺凌，傷痕累累的荒原再添新傷。火星點燃枯黃草藤，進而火勢蔓延，短短兩個呼吸，整片戰場都化作灼熱火海，浩瀚而壯闊。

“暗元素魔法？”

云炎身體戰栗，搖搖欲墜。一式地心變，鎮壓箭雨的同時，亦將云炎一同鎮壓！身經百戰的上將震驚：這個玄衣少年的能力，遠超想象。操控重力，無疑是最為罕見的暗元素魔法。其罕見程度，可比肩時空魔法！

由此可想，這個冷漠少年背后，必將有著不可想像的勢力。

可是，這片看似偌大的世界，除開滄云與海國兩大勢力，已然沒有更強勢力。

或者說，這個少年來至亞蘭之外？

一瞬間，云炎腦中閃過無數思緒。呆滯僅僅片刻，云炎瞬息回過神來。后脊突兀傳來的冰涼之感時刻提醒他，危矣！

他抖動的瞳孔看到遠處的玄袍少年抬步輕踏，僅僅一步。進而，少年的剪影無限放大，瞬息之間，兩者竟已無距離阻隔。蒼碧欲滴的短匕，帶著陰冷寒光，陡然刺向云炎的胸膛！

空間魔法，縮地成寸！

突兀呈現的畫面猶如銀瓶乍破、刀槍忽鳴，驚世駭俗、醒人耳目。

千鈞一發之際，云炎狠狠一個側身，直逼心臟的一刺貼著胸膛切割而過。短匕破甲，云炎胸口處，頓時多出一道似已入骨的猙獰血痕。

吳瀟目中寒芒一閃，手中匕首一拋，瞬息換手，進而反手剜向云炎的心口。

步步緊逼，刁鉆狠辣！

云炎表情霎時蒼白，到了此刻，他已然退無可退。

叮！

金戈之音回旋，竟是云火在此刻介入，關鍵之刻擋下吳瀟的致命一擊。光影忽閃，云火捏住云炎的手臂，兩者急退，轉瞬與吳瀟拉開距離。

吳瀟目中寒芒閃動，火海中，猙獰透紅。他抬步，正欲追擊，卻有人忽然抓住他的肩頭。吳瀟正欲踏出的步伐為之凝滯。

“嘻……沒想到你這個木人居然這么厲害?！?/p>

藍衫少女悄然出現在吳瀟身后，此刻正眉開眼笑地說著。

先前忘憂并沒有離去。在吳瀟與云炎纏斗之時，忘憂守著蘇藍，怕云族將士趁吳瀟無暇顧忌蘇藍之際，擄走這位海國英雄。到了此刻，吳瀟占據絕對優勢，忘憂心里少了許多顧慮，便嬉笑著溜了過來。

“胡鬧！”

吳瀟猛然回頭，冰冷透骨的目光說不出的瘆人，看的忘憂一陣陣心驚。

“哎呀！你打退他們就可以了啦，干嘛非要趕盡殺絕？”

迎著吳瀟的目光，忘憂鼓起勇氣，兇巴巴反駁。

見吳瀟表情越加嚇人，忘憂雖然有些害怕，但還是強力辯解：“你就不能稍微溫和善良一點？你與炎族上將之間，本沒有仇隙啊！”

“善良……是罪！”

盯著忘憂澄澈明靜的雙目，吳瀟眼中的冷意沒有消散半分。他開口，嘶啞著低語。但隨著他開口，他的嘴里竟溢出鮮血，身體亦隨之頹然搖曳。

一瞬間，火光映照的少年容顏，已是慘白一片。

“哎呀！”

忘憂嚇了一跳，忙抬手抓住吳瀟手臂，勉強攙扶著他，不讓他側倒而下。

忘憂驚呼：“云炎根本就沒有傷到過你啊。你怎么會吐血？”

吳瀟輕蔑地瞥過少女倉皇花顏，冷聲：“你仔細看看，你的善良，換回來的又是什么?！?/p>

忘憂茫然抬頭，卻見遠方十數道身影佇立，均是目光冰冷地盯著這邊，根本沒有半分退走的意思。

火光中，炎族將士的目光若同嗜血兇獸般可怖。

忘憂心里忽然感到一陣難受。她知道，剛才那一瞬吳瀟是有機會擊殺云火、云炎兩位上將的。因為她的胡攪蠻纏，反倒令吳瀟錯失了竭力拼來的良機。

吳瀟接連施展暗元素魔法，空間魔法。必然是付出極大代價才可能短暫實現的。畢竟，作為幻想師的吳瀟，此刻的幻力境界，還不足以支撐這等罕見而又高階的魔法運轉。

幻想師？

忘憂心頭一顫，美麗大眼忍不住瞧向吳瀟——他分明是一名幻想師，如何施展這般強大的元素魔法？幻力與魔力的轉換，本身就伴隨著肌體的恐怖消耗。

這個木人，是將自身幻力轉化為魔力，進而支撐元素魔法運轉的？

“忘憂，幫我。”

忘憂心頭思緒連連，卻忽然聽聞吳瀟嘶啞的聲音。她抬眼，正見吳瀟低頭靜靜地盯著自己。帶血的嘴唇盡顯妖異，忽有那么一抹勾人心魄的魔力。

忘憂下意識點頭，便覺手臂微微一抖，卻是吳瀟輕輕擺手脫開她的攙扶。陰梟少年靜靜站著，盯著火光外影影綽綽的剪影，他冷聲而語：“我現在的狀態，他們對我已具備不小威脅。”

原來，這個總是陰沉的木人，也會有求助自己的時候？

盯著少年略顯消瘦的背影，忘憂輕聲問：“我要怎樣幫你？”

吳瀟沉默半響，輕語：“會光元素魔法？”

不待忘憂回答，吳瀟卻是嘲笑自己高看忘憂一般輕輕搖頭：“算了，你幫忙牽制住那些炎族士兵。云火與云炎，交給我解決?！?/p>

忽有那么一陣的靜默。

吳瀟并不回頭，只是略顯詫異地問：“做不到？”

“誰告訴你本姑娘不會光元素魔法的？就算本姑娘不會，那區區十來個老兵，本姑娘也不放在眼里！”

吳瀟愕然回頭，瞧見少女雙手正掐著纖細腰肢，兇巴巴咬著嘴唇，睜著水靈靈怒目直視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