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偶然的巧合,金力被抓了。
派出所里。
“民警同志,我剛到那兒,我們真沒有——”
“姓名?”
“民警同志,我——金力,不是,民警同志,你們聽我解釋呀”
“年齡?”
“二十八、七,不是,你們倒是聽我解釋呀”
“老實點,到底是二十七還是二十八?”
“不是,能不能聽我一句呀,哎、哎,民警同志,別動手呀,我說、我說——二十七——周歲”
“旁邊這位,你該認識吧?”
金力瞥了眼坐在身旁、低頭不語的孫伍玥,忙說,“咋不認識呀,認識”說完又覺得不妥,“我們是高中同學呀,真的只是碰巧了,民警同志,我們真的是啥事兒都沒有呀”
熬了一宿做完筆錄,金力從派出所里出來,已經是晌午十一點多了。是他的發小田虎接到通知后,給他處理的。
走出派出所,站在街道上的日頭底下,直耀的金力一陣恍惚。這頭腦還沒適應過來,騎在摩托車上的田虎,倒又發了牢騷,“你小子,咋就這么不注意呀,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也忒丟人了”
金力摸摸腦門,臉上一赤一白,“我也不想呀,明明沒有的事兒,你看這——我咋曉得咋弄?”
“沒有的事兒?沒有你好說歹說的,還罰你五千塊錢?沒有?咋偏偏就抓了你?”
這話有些咄咄逼人,金力瞅著跟前‘要吃人’的田虎,恨不得上去,抽他一個大嘴巴子。但這大嘴巴子始終沒抽,因心頭雖窩著虧,但這虧吧,在眼下他還說不出。
孫伍玥是金力的高中同學,人長得小巧,愛笑,臉上掛著兩個淺淺的酒窩。金力上高中那會兒,就曾經對她有過好感。近十年未見,好感仍然在。然而,就因這好感,倆人都進了派出所。
金力是在迪廳里遇到的孫伍玥,雖倆人相遇,摻有巧合。不過,這愛玩嘛,算是金力的生活習慣之一。十七歲那年,他高中就輟了學,整整十年,倒讓他囊括成了一句話,遛在嘴上,“年輕就得變成土巴狗,是走到哪兒,吃到哪兒,不為別的,誰讓咱年輕來著——”
因話兒常掛在嘴邊,腦袋就給‘嗡’的不行了。因此,在腦袋的迷糊下,吃倒沒少吃,只是折騰的肩膀夠嗆。小到發傳單、撿破爛,大到開塔吊、貨車,是樣樣沒落下,經歷不少,能侃個一天半天的;但這腰兜里,卻因經常性的跳槽,常常是鬧的青黃不接。
對于這一點,金力沒怎么在乎,倒是田虎每回碰到他,先急了,“你說你,這要到啥時候,是個頭呀”
又說,“都是農家娃,誰都不容易。我能幫你這回,可幫不了你下回呀”
得,常常觍著臉借錢,難怪田虎會跟他急。
起初,金力也有些開不了口,畢竟他跟田虎差不多大,這張嘴就提錢,臉上也著實掛不住。不過呢,這玩心早已長瓷實,要讓他消停兩天還行,要是讓他絕了念想,踏踏實實的找個活干,這比登天都難。在頭幾年里,相比較起‘登天’,金力就覺得臉皮,沒那么重要了。往往在臉皮發過‘三天燒’之后,臉上又重新掛上了不在乎。
因這不在乎,田虎是打心底里認定,沒啥齷齪事兒,是金力干不出來的。況且,人都抓了,錢也掏了,還能錯了不成?
倘若事兒真跟田虎想的那樣,金力也不會覺得虧;但金力苦惱在于,事兒的發展遠不是那么回事兒,壓根兒他都沒往那方面想。結果,就稀里糊涂且‘證據確鑿’的給帶到了派出所。
就在頭一天臨近傍晚的時候,金力與工地上、包工程的小老板老何,因搬運水泥的方式起了口角,鬧的就差直接問候對方的娘了。還是他的工友們眼瞅著不對,紛紛這呀那的勸,才漸漸消停下來。
這嘴上沒罵娘,金力的心頭卻窩著氣。按說以‘觍著臉借錢的勁頭’,金力不該在乎。還是金力娘深知自己兒子的脾氣,逢人便說,“俺家力呀,甭瞧整天嘻嘻哈哈的,是啥事兒都往心窩子里擱,這種人呀,都傻”外人聽了都笑。都說金力娘,你呀,早晚會吃虧在這護短的嘴上。
不過,話說回來,甭管外人咋說咋看,金力打心眼里還真是這樣的,只是因好玩,倒顯得吊兒郎當的,才讓外人覺得,是啥也不在乎。
工地周圍大多是棚戶區,破破爛爛的,屋里屋外,大多時候是塵沫兒亂飄,嗆得人睜不開眼。不過,在棚戶區外圍的三、四公里處,卻是熱鬧繁雜的‘城鄉結合部’。這幾年,地方政府大搞土地建設,城鄉結合部因地理位置重要,人口是急劇驟增。人多,就免不了吃喝拉撒睡了。站在城鄉結合部的街道上瞅瞅,是干啥生意、吆喝叫賣啥的都有。
金力常去的一家菜館叫‘泰山食府’,老板是山東人,四十來歲的一個男胖子。說是叫食府,就一屁股大點的地兒,里面七八張八仙桌,桌上往往擺著筷子筒以及幾頭蒜,桌子一圈擺放著條凳。不過,屋里雖臟兮兮的,菜倒是挺實惠。金力也是相中了這點,才回回去那里吃。
然而,金力這次去喝悶酒,卻落了空。從挨著賣壽衣的那兒,一打聽才知道,這山東人一早就關了門,說是家那邊有點事,得趕回去一趟。至于是啥事,山東人沒說,‘鄰居們’知趣的也沒問。
“這個龜孫,唉——咋讓我給趕上了,看來,這頓油炸豆腐算是吃不上嘍——”
金力站在‘泰山食府’下,摸著下巴嘀咕。金力雖嘴里念叨著豆腐,但他吧,其實并不多愛吃,只是這豆腐本身便宜,又帶點油花。吃在嘴里‘滋滋地’,有嚼頭。更重要的是喝酒離不了它。
豆腐吃不成,難免有些惱。金力又尋摸了一圈,不是嫌這家菜既少又貴,就是嫌那家酒水既假又跟馬尿似的,難下咽。總之,一圈下來,腿沒少遛。這娘算是罵上了,“娘的,得虧懷里還有一塊表,能尋摸著‘點兒’,這吃啥啥沒有,我這是走到了舊社會,還是咋地?”
嘴里剩下個埋怨,這也是圖一時痛快。
過了一會兒,金力也是遛累了,他左手扶著馬路邊上的圍欄,右手從懷里掏出懷表,瞅了眼,這一瞅,才覺得事兒大了。因這里是城鄉結合部,晚上可比白天冷清多了。生意人,尤其還是小本買賣,沒利掛在嘴上,誰會愿意瞎折騰呢。所以,這天用不了摸黑多久,就紛紛熄燈關門。
眼瞅著要紛紛關門,金力有些慌了。遛了半個多鐘頭,金力早就餓壞了,要是在這里吃不上,回工地的話,甭說吃,就是連點菜湯都見不著。但比餓更難受的是,這肚子里還窩著氣,要是不喝點酒,解解乏悶兒,恐怕這一晚上,也甭想合上眼。
再次抬起頭瞅了瞅,金力這回就顧不得埋怨了。因眼前只有五家雜貨店、七家發廊、三所網吧以及兩座迪廳。就是沒有金力想要去的餐館。而眼下,要是再找吧,都這個點了,恐怕沒哪個餐館愿意為了幾十塊錢再折騰。倒是雜貨店里能買酒,還能買些‘真空食品’,但金力心情擱在那兒呢,他說服不了自個兒‘差不多湊合湊合就行了’。
既沒餐館,又不想將就。金力想了個折中的辦法:跟前不是有迪廳嘛,就到那里去吧。
然而,金力也知道,這迪廳他以前沒少去,那地兒不比別處,在里面花錢,就跟流水似的。最近這陣子又趕上手頭緊,金力這心頭就犯了嘀咕,“都說錢是他娘的王八蛋,唉,可離了這王八蛋呀,自個兒倒憋屈成龜孫了”
一番‘思想斗爭’之后,金力從雜貨店里,買了一瓶高濃度老白干揣在懷里,還是去了一家叫‘完美生活’的迪廳。因金力覺得,手頭沒啥錢不要緊,大不了少花。但人嘛,心情好壞,說到底還是圖一個氛圍。
在前陣子,金力去過幾回這家迪廳。說是叫迪廳,就一破居民樓簡單的裝修了下,外面掛上個大招牌,再通上霓虹燈,有些‘掛羊頭賣狗肉’的意思。但這地兒不比別處,畢竟條件差些,就沒那么些講究了。再就是去那里消遣的,八成也是圖熱鬧的窮酸年輕人,也都是些眼高手低的主兒,就是想抱怨幾句,也只能放在心頭抱怨。
一進到迪廳里面,金力就來了精神。聽著嗨歌,抖著身子,找了把靠墻角的扶手椅子坐下。要擱在以往,金力會借著這種勁頭,走到大廳舞池中央蹦會兒。可今天因懷里揣著酒,也不是因揣著酒,而是因心頭還窩著氣,這喝酒,比蹦迪重要。
金力起身走到吧臺前,跟服務生要了碟‘酒鬼花生’。在外面四塊錢一袋的花生米,在這里面卻要二十。金力這會兒,不光計較這宰人,也忒狠了點。還尋摸著了點無奈:這手頭沒啥錢,才曉得錢的重要。
撇著嘴端起花生米,金力接著又張嘴,要了個玻璃酒杯。這也是金力明知道,這里的東西都‘鍍了金’,還非得從這里買的原因。當然,這并不是為了要酒杯,才這么做。而是,來這兒的人,都明白一些規矩:你可以帶吃的喝的,這些都不打緊;重要的是,你必須要在這里消費,多少都成。這倒不是霸王規矩,你想呀,人家老板為嘛要給你提供場所呀?有來有往,無非還是利呀,要不,誰會心甘情愿起早貪黑地鬧騰?
金力擰開老白干,倒滿。端起來輕抿了口,接著放下,‘硌崩、硌崩’的邊吃花生米,邊瞅著大廳舞池里的熱鬧勁兒。
半個鐘頭過去了,金力也抿的打起了酒嗝,臉上也泛了紅。因是抿,半個鐘頭也只是喝了兩小杯,微醺。因有了些醉意,金力倒笑了。一碟花生米吃完,他又到吧臺上端了一碟,然后,回到座椅上,繼續‘硌崩、硌崩’的吃。相比先前,金力這次掏錢可麻利多了。這倒不是因有了醉意,而是半個鐘頭的消遣,已慢慢地忘了心頭的‘堵’。
“哥,要酒么?國產的、國外的,咱們這兒都有”
正吃著花生米、瞅著舞池的金力,聽到聲后,他扭了下身子,瞅著站在他左邊的一個‘人影’。還沒等金力開口,站在他跟前地‘人影’倒又張了嘴,“哥,咱們這酒呀,都有國家注冊商標,絕對用不著擔心,保管讓你喝的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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