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鱷魚不會流眼淚  文/許未來

第六章    湯

文/許未來

她仰頭喝下最后一口湯,終于感受不到一點害怕。

這是這個月第三次到這里來了,林麥伸手按了按胸口,極力的壓制著腸胃中洶涌的嘔吐感,擠出一抹毫無破綻的笑,并與站在門口的人揮手道別。這幾天她喝下的所有湯,都出自身后這個禿頂肥腸,滿臉油膩的男人。在林麥的印象中,仿佛他橫肉叢生的臉上生來就沒有表情。就像此時此刻,盡管她已經對著他竭力的擠出笑容,他仍然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事實上,她并不知道那個人站在門口不是為了迎來送往,而是確保她會沿著門口這條縱橫交錯的馬路消失,正如不知道她來自哪里一樣,他也并不想探究她要去往何處,只要不在這座四四方方的小樓里再見到她,不管她走往任何地方,都與他沒有一點關系。

今天他可不想再招待她一次了,說實話,她有點煩人,總是追問一些跟湯無關的問題,這讓他十分懶于招待她。

畢竟,出現在這棟小樓里的人,都應該遵守他訂的規矩,閉嘴喝湯,他們卓越的好奇心,是他最討厭的。

他使勁擺了擺頭,想把她那些奇怪的問題從他腦子里抽走。

比如,她在喝湯的時候問,這湯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的呢。

她問這句話的時候,腦子里一定閃過某個念頭,而她之所以這么問,就是為了證明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他手中的勺子頓了頓,又不動聲色的舀了一碗湯遞到她面前。

她連湯的味道都不嘗嘗,當著他的面一飲而盡,然后又抬起頭滿懷期待的看著他,這讓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惱怒。

他多希望她那張蒼白的嘴唇里,能溜出一兩句對于這碗湯的贊美,或者對于他卓越廚藝的贊美,然而她并沒有,她從頭到尾一直緊緊的蹙著眉頭,好像對他這碗湯的味道極為不滿,或者她感興趣的根本不是這碗湯。不然她也不會無視小樓一個月只接待同一個人兩次的規矩,一副這個月一定要再喝一次湯,否則就賴在門口不走的姿態。

這樣的念頭不免又讓他警惕了幾分,畢竟,前車可鑒,上一任樓主的悲劇,他可不希望在他身上重演。

看著林麥消失的街道,他的神色斂了斂,嘴角竟又浮現出一抹詭秘的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居然松了口氣,回身走進小樓里,準備為下一個事先預定過的客人準備新鮮食材。

又是一個新介紹來的人,這個月,第一次到小樓來的人有點多了。他皺起眉頭想了想。

不過,據說這個人愿意花三倍的價錢喝他的湯,為此他又不由自主的應承了下來,說實話,愿意花大價錢的人一般都比較容易伺候,他們只關心眼前那碗湯,才不會追問那些讓他討厭的問題。

相反,像林麥那樣又花不起錢,又不關注他的湯,只會對著他問東問西的人,十分讓他生厭。

林麥沒有再回頭,一直沿著街道往前走,她胃里的湯像不會被吸收那樣,充斥著她的整個腸道,她打了個嗝,一股詭異的味道從她的口鼻中躥出來,她再也控制不住,附在路邊干嘔起來。幾滴酸水順著她的嘴角流下來,湯卻一點都沒吐出來,她掏出紙巾擦了擦,這才又站起身來緩緩的往前走。拐進一個稍微僻靜的街道后,林麥才加快了腳步,直到在一條看上去很簡陋的樓道前停下來,她揚起脖子看了看三樓那道窗戶,還是沒有燈光。

她知道那個人還是沒有回來,已經一個月了,她幾乎每天都到這里看,但再也沒有找到他。

所以她才不得不,親自跑到那棟小樓里,去喝下那些讓她渾身難受的湯水。

想到那些湯,她覺得自己的胃里又開始翻滾了。她使勁按住胸口的位置,直到喘不過氣來,她才頹敗的松開手,走到主道上,攔下一輛出租車。

林麥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打開門之后一片黑暗,張滿早已回到臥室睡覺了。林麥光著腳穿過黑漆漆的客廳,借著窗外漏進來的一點月光打開臥室的門,她看到張滿就睡在那張他們結婚時買的大床上,他側身躺著,背后的巨大罅隙就如同他們兩人之間的關系一般。林麥有些難受,沒有洗漱,在他身邊躺下,又伸出手抱住他的腰。

張滿。林麥叫他。

然而,沒有一點回應,張滿推開了她的手,他往床沿挪了挪,刻意與她拉開了一段距離。

林麥的手還哀哀的伸著,她有些難受,但還是譏誚的笑出了聲,笑聲太詭異,張滿暗暗的打了個寒顫,再也沒有一點動靜。

他們剛結婚一年半,原本該是多么親密的關系呀,如今卻像兩個陌生人一樣,同床異夢,他多么愛她,可他一點都不理解她,他不明白她心中的痛苦,因此他總是拒絕她,他拒絕擁抱她,拒絕安慰她,或者說,他無視她的痛苦,一如無視自己的痛苦那般。

林麥又聽到哭聲了,它那樣熟悉,距離她那樣近,仿佛是從她的身體里傳出來的一樣。它尖叫、撕喊,哀怨又充滿仇恨,林麥睜大眼睛直視深不見底的黑暗,渾身滲出不少冷汗,用盡全力伸手推了推背對著她睡的丈夫,他動了動,沒有回身,也沒有說話。她知道他醒著,但他并不想跟她說話。

她已經記不清他最后一次跟她說話是什么時候了,但現在,她那么希望他能回應她,哪怕只是一個字也好。

張滿。她冷著聲問,你聽見哭聲了么。

張滿,它又來了,它恨我。她突然坐起來,從黑暗中把他的半個身體翻過來。

張滿‘啪’的把床頭的燈打開,一動不動的盯著她看了好幾分鐘,然后下床從柜子里取出一床被子,扯開臥室的門就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林麥抽噎著問。

我去客房睡。張滿終于沉著聲答了句,直到臥室的門又嚴絲合縫的關起來,他也沒有回頭看過林麥一眼。

燈線被林麥踢下去的枕頭扯斷了,整個世界又暗了下來,林麥絕望的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嘴角竟緩緩的浮現出一抹哀傷的笑容來,她張開雙臂,像要擁抱黑暗中的某個人一般,她輕柔的看著它。

帶我一起走吧。她說。

林麥又活過來了,從她那個不斷重復的噩夢中,又一次活了過來。

她看到窗外穿透進來的陽光,竟感到些許的失望,它還是不愿意帶走她,但它也不會放過她,它還是會在下一個夜晚,出現在她面前,向她討要和索取她欠下的東西。多少次,她都希望它能帶她走,只有這樣,她才知道,它已經原諒了她。

她光著身子下床,肚臍以下還有一條蜿蜒而可怕的傷口,她套上衣服,不敢再看。穿戴整齊后,從臥室里走出來,張滿已經不見了蹤跡,他一直躲著她,不想見到她,但她還是看到了餐桌上擺放著張滿給她準備的早餐,和一個沒有打開的牛皮信封。

她一個人坐在餐桌前,把那些食物一點一點的塞進嘴里,沒有咀嚼,直接吞咽了下去。昨天喝下的湯仿佛還吸附在她的腸壁上,與這些新鮮的食物混合在一起,但林麥似乎已經聞不到那股特有的腥味了,她機械的吃完盤子里所有的食物。然后呆坐在餐桌前,她在想,有什么辦法能再去小樓一趟呢。

她忽然想起那張新的尋人啟事,它就貼在離小樓不遠處的那根電桿上,那里總是貼著很多的尋人啟事,新的舊的,爛了一張,又被一張新的覆蓋,它們絕望而滄桑的掛在電線桿上,長年累月,一個又一個的希望就在那根冷冰冰的水泥柱子上被掐碎,血渣子都沒留下一滴。

她也曾經在那里貼過一張,時間太久,已經找不到了,好像她從來就沒有貼過一樣,她因此也找不到那張紙上的人。對了,她現在又有一個人找不到了,在此之前,她還付了一筆不少的酬勞,那個人向她保證,一定會找到她想要的線索。然而,現在他卻消失了,連同她支付的那筆錢。

在他消失之前,林麥曾收到他發來的信息,是那棟小樓的地址。

每當想到這里,她就要狠狠的罵那個人幾句,但罵完之后又不免擔心他,她可不希望他出任何的意外,她需要他的幫助,而他需要她還沒支付完的尾款,因此他一定會回來找她的。林麥想。

她看了看餐桌上那個沒有被打開的牛皮信封,像被蠱惑般的把它拿過來,塞進隨身攜帶的手提包里,又裹了件嚴密的大衣,就出門了。

她沒有打車,獨自朝著看到那張尋人啟事的方向走。在那段不遠不近的路途里,林麥的心里仿佛又重新點燃了一股莫名的希望,她仿佛終于看到一個能與她感同身受的人,她能感受到她心底那股撕裂的痛苦,她能與她并肩站在一起,共同抵御這個世界帶來的寒冷。只有她不會推開她,只有她不會讓她失望。

林麥想到這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她急于見到她,見到那個在電線杠上貼下啟事的人,她急于向她訴說內心的苦悶,急于將她們緊緊的包裹在一起。

林麥又一次在那個女人眼中看到與她眼中一模一樣的哀傷,她呆滯的跪坐在那里,頭發和肌膚緊緊的黏貼在一起。渾身襤褸,該是很久沒有洗澡換過衣服,但林麥并不覺得她臟,她也聞不到她身上那股酸臭的汗味,她走過去蹲在她面前,拂開她臉上的發絲,直視她的眼睛。

我幫你找它。林麥一字一句的說,于是她又看到那個女人眼底緩緩浮現出的希望。

她緊緊的抓住林麥的手臂,慌張而急迫的問她,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林麥把她扶起來,然后看著她說,我先帶你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后帶你去見它。

女人順從的跟著她走,走了幾步又突然回身跑到她剛剛跪著的地方,小心的撿起地上那幾張尋人啟事放進懷中。

帶著它一起走。女人溫柔的撫摸著那張尋人啟事上的臉說。

林麥把她帶到家里,給她放了洗澡水,她整個身子蜷縮在浴缸中,一點點的清洗身上的污垢,洗好之后沒有找到衣服,她光著身子從浴室里走出來。林麥正拿著一件干凈的衣服走到浴室門口,毫無遮擋的看到女人小腹上的傷疤,竟比她的還要丑陋,還要深。她突然有些惱怒,將手里的衣服丟在女人懷中,并大聲的質問她,你不知道要穿上衣服的么。

女人被她嚇壞了,半張著嘴,但還是什么都沒說,拿著衣服小心的走回浴室,林麥聽到洗浴間傳來的啜泣,突然就不忍心了。

你穿好衣服就走吧,我幫你去找他。林麥梗著喉嚨說。

女人已經打開浴室門走出來,她走到林麥面前,臉上的眼淚和沒擦干的水珠混在一起,她乞求一般的看著林麥,求求你,帶我去找他。

林麥不看她的眼睛,只跟她說,找到他我會聯系你的,你走吧。

女人頹敗的低下頭,半響,又走到客廳里,抱起她那疊爬滿電線桿的尋人啟事,關上門走了。

林麥想起什么似的,從桌子上抓起一張寫著她電話的名片,追出去,把手里的名片塞給她,然后伸手抱了抱她,在她耳邊說,你相信我,不要再四處張貼尋人啟事了,等我消息。

女人當天晚上用一個手機號給林麥發了信息,她說,有消息請打這個號碼聯系我。

林麥沒有回復她,她一直盯著墻上那個滴滴答答旋轉的時鐘,一圈,又一圈,張滿還是沒有回來,又或者,他也離開了她,并且永遠也不會回來了。

她笑了笑,終于沒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她撥通掌管小樓那個人的電話,無人接聽,她決定明天再去小樓一趟。

肥胖慵懶的男人此時正泡在泳池里,欣賞從他旁邊游過的一具具年輕而充滿活力的軀體,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驟然打斷了他的興致,他皺著眉看著手機屏幕上一點點暗下去的數字,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焦躁。

又是那個女人,他仿佛又看到她皺著眉頭喝下湯的樣子。

看來又是一個多管閑事的人呀,他眼中閃過一絲兇狠,知道有些事情又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翻出一個電話撥了出去,響了兩聲那邊就接通了。

明天推掉所有的預約,準備好食材,我要親自下廚招待一個客人。男人不緊不慢的沖著電話那邊說。

林麥又來了,就坐在她之前坐過的餐桌前,她四處環顧了一圈,發現小樓今天更安靜了,如果不是那間掛著‘閑人免進’的廚房時不時傳來幾聲切割的聲音,她幾乎要以為這棟小樓里就只有她一個人了。

她是清晨接到小樓主人的邀請信息的,她沒有想到他竟然主動邀請她,畢竟之前的每一次,都是她絞盡腦汁才能走進這棟小樓的。坐下之后,林麥一直緊緊的盯著那道廚房的門看,它背后隱藏著的秘密,此時此刻更用力的箍緊了她的神經,她的心砰砰直跳,竟感到一陣莫名的緊張,她掏出隨身攜帶的手機,想給女人發條信息。

信息還沒傳送成功,手機就被一雙肥胖的手捏了起來,男人已經不聲不響的站在她旁邊。

這個時候,是不應該被打擾的。男人戲虐的笑了笑,按下關機鍵,隨手把她的手機丟進旁邊的置物架上。

林麥再低頭,眼前已經放著一碗乳白的湯,她似乎又聞到那股似曾相識的腥味了,她把涌入喉嚨中的酸澀生吞下去。

快喝呀。男人在她耳邊說,你不是很想喝我做的湯么。

林麥拿起碗邊的勺子,舀了一口放在口中,強迫自己喝下去。

男人見狀突然笑起來,他坐在林麥對面,緊緊盯著她滾動的喉嚨,一字一頓的說,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這湯是用什么材料做的么,你把它全喝了,我就告訴你。

林麥突然很想離開,她想拒絕眼前這個男人,她想說她害怕這湯水的味道,但她還是不由自主的舉起了手中的碗,像她每次喝湯時的動作一樣,一飲而盡,然后滿懷期待的等著他的回答。

就在林麥吞下整碗湯的時候,她感到有個硬物插在舌苔上,她有些發痛,伸進食指把它拿出來。卻在看到它的時候失聲大叫,那被她捏在指尖,閃閃發著光的,儼然是一枚耳釘。

小樓的主人此時正定定的欣賞著她臉上的蒼白和恐懼,他摘下戴著的手套,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來遞到林麥面前,照片中的那張熟悉的臉,和耳垂上那顆耀眼的耳釘,瞬間迫使林麥驚恐的站起來。

男人臉上仍舊掛著令人發寒的笑,他說,你想知道是誰發信息讓你到這來的么。

林麥的指甲狠狠的插進她的手心。

難道是你?她驚訝的長大嘴巴。

你不想知道你委托的人去哪了么,你不想知道你一直在找的人去哪了么。男人看著她,頓了頓,又指著她的胸口緩緩的說,他們就在你身體里,你感覺不到么。

你什么意思?林麥寒聲問。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男人又笑著重復了一遍,他們確實就在你身體里呀,最后一口,剛剛才被你喝下去的呀。

此時此刻,林麥才知道她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她全身的冷汗就在這瞬間通通爆發出來,她頭皮發滿,胸腔里的腫脹想要撕開她的腸胃一般,齊齊涌上她的喉嚨。

她忍不住,當著他的面嘔吐起來。

此時她臉上的驚恐,他滿意極了,于是他一直笑著欣賞她,看她絕望的想把自己的整個腸胃挖出來,看她伸進食指不斷扣拉的口腔里,潺潺的流出鮮血。

他邊看邊淡淡的說,你想知道他被我切下第一塊的時候說什么么,他求我,說他再也不多管閑事了,他還把你招出來了,說這一切都是你讓他干的,你給他錢,你讓他去幫你找孩子。他一點都不美味,只配給那些付不起錢的人品嘗。

噢。男人又恍然大悟一樣說,你要他找的孩子,我想想,右手心有一塊小小的胎記,我把他拿去招待一個很富貴的人了,他可從來不會討價還價,只要新鮮貨,剛出生兩三個月的嬰兒,最適合了。

林麥此時整個胸腔都要爆開了,她憤怒的看著眼前的男人,他臉上云淡風輕的笑容灼傷她的眼睛,她儼然又聞到那股散發著詭異腥臭味,他說出的話一字一字狠狠的插在她的腦袋里、心腔上,它們緊緊的攥緊她,想要跟她同歸于盡。她大叫一聲,瘋了般朝他沖過去,他卻絲毫沒想躲避,笑看著林麥在他面前倒下。

忘了說了,湯里我還加了點料。他蹲在她面前說完這句話之后,站起來用腳踢了踢這個沉默的女人,他喜歡他們的叫喚,但他們總是不聽話,因此他不得不讓他們暫時閉上嘴。

他把林麥拖到廚房里捆綁起來,又拿出她的手機,將她沒發送的信息刪除,這才滿意的掏出口袋里的手機來撥通一個人的電話。

都處理干凈了。他說,今天預定的那個人,讓她明天過來吧。

那邊的人似乎說了句什么,他皺著眉頭想了想,回了句,三成已經是最多了,你再敢討價還價,我讓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接電話太認真,儼然沒有注意到身后緩緩靠近他的人影。她舉起手中裝著藥物的針筒,毫不猶豫的刺向男人的脖子。

他悶哼一聲,緩緩的在她面前倒了下去。

林麥撿起他掉在地上的電話,通話還未掐斷,她拿起來放在耳邊,對著那邊報了個地址,又說,所有錢都在那里了。

掛斷電話之后,林麥的臉慢慢的湊近他,又接著說,三成就想買他的守口如瓶,難怪他換了你要放在湯里的東西時,可沒想過要保全你的性命。

林麥費力的把男人一點點的拖到廚房門口,又把門后的繩子取出來捆綁在他身上,做完一切之后,她又拿出被男人放到置物架上的手機,開機,然后給張滿打電話。

你要的東西不都給你了么,你還想怎么樣?電話那邊張滿冰冷的語調瞬間進入林麥的耳朵里。

她快速的報下一個地址。又沖著電話那邊說了句,張滿,這件事算我求你,就當為了我們的孩子,你去幫她。

張滿沉默了很久,就在她以為他不會答應的時候,才聽到他‘嗯’了一聲,然后切斷電話。

對不起。林麥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喃喃的說,眼角的一滴眼淚就滾落在這片冰冷的土地上,卻無人看見。

她知道張滿也怨恨她,如果不是她一定要帶著他們的孩子出門散步,也許,他會一直留在他們身邊,相安無事的長大。她無數次的,想要贖清自己的罪孽。

林麥把地址發到女人留下的號碼上。

為了錢出賣伙伴的人,同樣也要承受出賣的代價,他們都是一樣的人,這次誰也別想逃了。林麥想。

眼前的這個男人終于害怕了,他看著游走在他肥胖身軀上的這把尖刀,它看起來一點也不鋒利,他想給她下跪,想乞求他,請求她的原諒。

然而,林麥什么都聽不見了。

她專注的看著從他身體里流出的鮮血,它們覆蓋她的雙腿,仿佛已經洗清了她的罪孽,她似乎又看到那張日日夜夜出現在她睡夢中的臉,它離她那樣近,它伸出手撫摸她,幫她擦掉眼角的淚水。

她仰頭喝下最后一口湯,終于感覺不到一點害怕。

我帶你走。她終于聽到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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