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覺得這扇門好神奇，就像神話里的芝麻開門，一下就出現想要看到的人；我們站在門口相互看著，她穿著一件米色高領羊毛衫，下身穿配半身裙與長皮靴；她臉有些紅，然后咳嗽一聲，我說好久不見。

屋子墻壁是淺灰色花紋壁紙，床上用品及窗簾等布藝都是細花風格，皮鞋在木地板上走的聲音很清脆悅耳，我坐在沙發上仔細打量房間，覺得挺簡潔大方的；曉寒剛把一杯熱水放在我旁邊的桌子上，就迫不及待地問我是什么時候回來的。

我端起茶杯，看著冒著氤氳的熱氣，輕輕吹一下，稍微汲了一口說‘剛才到，昨天聽說你今天相親，就想著回來看看你會找個什么樣的人’。

‘我爸媽他們一人一個標準，我爸要求必須是大學以上學歷’。

‘正好我符合’

‘我媽又要求人家有車有房，別看今天來的人挺多的，都被我爸媽pass了’

‘那我可是榮幸之至’

‘哼，油嘴滑舌’

說話間我轉身向樓下望去，人已經走的差不多，只剩下幾個親戚，李叔還在樓下跟別人侃大山，只是沒發現阿坤去哪了。

等我們聊起來，我記得后來我們就沒有了聯系，直到03年大學畢業，通過朋友才有了她的電話號碼和QQ號，我才再次走進曉寒的生活。

而曉寒仿佛是打開了話匣子總是會有許多問題要問，她先又感謝不知道多少次，今年八月份她學校組織青年教師去上海學習一個月，剛到那里，一個人去買東西的時候錢包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偷了，所以她給我打個電話，后來一起和她補辦身份證，銀行卡；工作之余會帶著她逛逛上海。

我們會去西餐廳吃西餐，也會在路邊的大排檔擼著烤肉喝著扎啤；即會去高檔商場買名牌衣服，也在批發商城轉著；晚上我帶著她在外灘玩，遠處東方明珠的霓虹還是那么璀璨的閃爍著，我覺得現在的我就是最好的我，錢雖然掙的不算多，但小康還是能達到的，雖然不算帥，不嚇人倒是真的。

她扶著欄桿回眸一笑，清爽的江風吹亂她的頭發，也吹亂我微微蕩漾的心，我笑著走到她的身旁，幫她輕輕拂過頭發，又輕輕拍一下她的頭；我們就這樣站在欄桿處靜靜的看著遠方。

曉寒也問了一些我不愿回答的問題，比如她后來聽同學說，初中畢業的那個暑假我得病了，一年多沒有去上學。

我隨便敷衍幾句就沒有再說，轉眼就到了中午，雪還在不急不緩的下著，一個多小時前阿坤給我發一條短信，說店里有事，他先回去了，車留下來了，鑰匙讓李叔拿著；我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拒絕曉寒爸媽熱情的挽留。

開車把李叔送回家，車上僅剩的幾盒煙也都給了他，這小老頭哼著小曲滿意的離開了；我也直接回了家，自從工作以來，每年基本上都是在臘月二十七八的才回家，今年提前一次回來，我推門而入，我爸瞪著倆眼珠子像是對我說，也像對我媽說，更像自言自語說‘呀，東回來了’

媽臉上笑成一朵花似得從廚房走了出來，‘東今年怎么回來這么早啊’ ，我呵呵笑著說‘想你們二老了’爸邁著步子走出去，等回來就說‘媳婦兒呢，咋還沒領回來，去年不是說好領會來的嗎，你看和你一般大的，人家的孩子都上小學了，我這還沒孫子的影呢’，我頓時滿頭黑線。

我模仿這電視劇的一段話，‘媳婦兒會有的，孫子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其實我就知道一回家肯定就問這些事，我就應該自豪地向他們說，這次回來這么早，就是為了媳婦兒，為了孫子；只是怕這么一講，剩下的問題就是堵著你問，女孩家是哪的？有多大了？長得怎么樣？認識多久了？

說了更是無解，內牛滿面啊。

家里還沒開始準備年貨，媽又出去買幾個菜，爸拿出來一瓶去年我給他買的好酒；如果不是一直問著結婚的事，在家的感覺還是特別好。

吃過飯開車帶著爸媽到市里買衣服，在車上爸說‘去年買的衣服都還新這呢，而且你一個月給我們一千塊錢，我和你媽也花不了，就別花那個錢買衣服了’，媽在旁邊附和著說‘是啊，那錢我們也花不了，都給你留著，等娶媳婦兒的時候用’。

‘等我娶了媳婦兒都把你們忘了，看你們到時候想買衣服去找誰’我笑著說，媽說‘我教育出來的兒子還是有信心的’

‘小蟲毅（麻雀）翼巴（尾巴）長，娶了媳婦兒忘了娘’我故意這么說。

爸媽他們辛苦一輩子，他們沒有上過學，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但卻實實在在地教會我和哥哥做人的道理，他們不會說一些很有文化的話，只會通過老一輩口口相傳的俗語來說，如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直到現在我還記得小時候的一些事情。

我哥大我兩歲，他四歲的時候，上幼兒園大班，有天中午吃過飯，就不去上學了，拉著讓他去也不去，問他為什么也不說，實在逼急了就一直哭，媽媽把他哄好就問他為什么不去上學，他說沒鉛筆用了。

按現在來說，這件事情基本不會發生，主要是我哥小時候太內向自閉，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媽媽把家里翻個底朝天，竟然沒找到給他買鉛筆的一毛錢，爸蹲在墻角一言不發，媽也偷偷抹眼淚。后來聽我把說起，他自己暗暗立誓，一定讓自己的家人過上好日子。

別人外出打工，爸就包下他們的地來種，想要收成好就肯定不能靠天吃飯，爸想買一些膠管來澆地，錢不夠，跑了半個村莊找親叔二大爺借，只是沒有人借給年輕的爸爸，他們認為把錢借給這個二傻子，就相當于肉包子打狗，永遠也要不回來。

僅有這一次借錢，以后無論再苦再難也沒有向任何人低過頭，當然也不用向別人低頭，爸爸憑著吃得了別人吃不了的苦，受得了別人受不了的罪，贏得別人的尊重。

收過破爛；打過豬飼料，打過玉米面。。。。。。。，直到后來從姥姥家掂個豬娃回來開始養豬，養豬掙了錢，在我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爸把結婚時爺爺給他蓋得三間青磚房給推到了，蓋上村里第一座二層樓房。

當時很多人都難以置信，這個他們平日里都沒放在眼里的二傻子，竟然能蓋得起樓房，而且還蓋得那么漂亮，他們都伸出大拇指，他們都沒有吝嗇自己的溢美之詞，爸爸成為三鄉五里有名的養豬大王。

別人都以為我家有金山銀海的錢，家里有個大小事總會來我家借錢，爸爸好像忘了當年的‘胯下之辱’，能盡多大能力就多盡一些，畢竟鄉里鄉親的，不容易。

爸經常說，這輩子最大的成就不是掙了多少錢（其實也沒掙多少，我一般都會偷偷接這么一句話），而是供我們哥倆個上完大學；因為他們沒有讀過書，無論做什么事都特別為難，而且生存只能靠出苦力，他們不想我們再走他們走過的老路。

突然覺得自己總是回憶起以前的往事，不知道什么原因。

在商場里呆了一個下午，給爸媽買了呢子大衣，羽絨服，皮鞋，果然人靠衣裝；我的愿望就是讓他們前半輩子吃過的苦都補回來。

回到家洗洗就睡了，畢竟一天一夜沒有睡覺，上下眼皮早就開始打架，往床上一趟就睡著了。

在夢中，我娶到了曉寒，天空藍藍的，朵朵如棉花糖一般的白云擠在一起，又像一個個調皮的孩子在一起翻滾著，打鬧著；她穿一件白色拖地單肩婚紗，微笑著向我款款走來，我一下抱起她，在綠油油的草地上轉了幾圈，我將她放下輕輕給他一個吻，旁邊的人紛紛祝賀我們。

在一拜天地以后，我抬起頭發現身邊只有曉寒，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了，登時天空昏暗下來，烏云密布的背后仿佛隱藏著巨大的能量，曉寒突然向著遠方走去，毅然而決絕，我使勁追可總是差幾步，直到最后消失在迷霧中。

有個陰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