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中堂已經說服殷老爺全力運糧,將其他一應貨物運輸的安排暫時延后。
如今殷府中幾位漕運陸運官員正在大堂與張中堂商議運輸之事。
“不瞞中堂大人,這江南一帶的貢禮一向沒有推延過,這次如果依大人的意見將貢瓷延緩運送,恐怕會被責怪??!”一位大腹便便的官員道。
“這你們不用擔心,這一帶官府運糧尚且緊張,若是你們將瓷器準時運到,恐怕會更讓圣上責怪,到時若是有災民因為運糧不利鬧出什么亂子,即使與你們無關,日后也定會被人抓住把柄,我想眾位大人心中有數?!睆堉刑妹蛄丝诓?,眼神看至各位官員的表情,發現每個人臉色凝重,又道:“恐怕你們早已做好打算推遲運瓷,只是又怕皇上怪罪,今日來此,是想讓我上表皇上,將此處的情況稟明,讓你們不至因此受牽連吧。”
眾官被看透心思,迎話笑道:“大人您看?”
“此事你們不必操心,我雖不會直接上表,但總有人會將此事稟明,運糧之事緊急萬分,如今受此事影響的,可不只是你們。”
各位官員從殷府出來便急忙回府中聯系各自的人手。
“大人,殷家這生意如今受損,我們在這里是不是?”楊庭輕聲問道。
“你放心,我與瑞彬已是多年交情,我不會害他,此事一過,殷家定會比往日更盛。”張中堂看著屋外正忙碌的殷府眾人,不由想起了往日的難處。
自己幼時上京趕考,可惜家中并非十分富裕,住在京中的花費極大,家里根本承擔不起,正巧殷瑞彬從家中溜出來玩,二人就此結識,竟一路行至京城。直到身上的花銷即將用盡,殷瑞彬才將自己的身世道出,當時殷家雖不像如今這樣富甲一方,卻也靠著酒樓生意賺了些錢,殷瑞彬承諾定會趕回京城給張荀送銀子,就帶著二人身上僅剩的花銷離京。張荀很快便過上了食不果腹的日子,好在殷瑞彬及時回京,才讓張荀在剩余的日子能夠好好念書。
后來張荀一朝中第,殷瑞彬便離開了京城,直到殷家酒樓因受官府欺凌而倒閉,殷家父母也因悲傷過度相繼去世,殷瑞彬才求張荀出手相救,張荀給了殷瑞彬些本錢,為他指明了幾條路,殷瑞彬機智過人,又踏實肯干,不久,殷家便成了赫赫有名的富商。
曾經二人同吃一碗飯的日子早已過去,如今的殷府家大業大,想去京城不過是半月功夫,不用再一路艱辛,卻也少了幾分樂趣。
朝中太后的壽宴之事已安排妥當,可各部官員們要送給太后的壽禮卻還在籌備中,知道了近日運輸不便,每股勢力都想盡辦法將禮物及時送抵。
上官衡自接了皇命便整日忙于選秀之事,朝中各股勢力都在此事上費了不少功夫,如今縱然是上官衡接任,也不可能讓原本的力氣付之東流。只是上官衡太過執拗,軟硬不吃,便有人動起了歪心思。
花開兩瓣,各表一枝。
七阿哥與洛少卿二人跟在回營隊伍后,雖與風千面交手時耗了不少體力,此時又是丑時已過,但因此役卻是興奮非常,二人聊得興起,竟未注意身后一人自連翹山便緊緊相隨,將二人的對話皆記在了心中。
次日清晨,雖說是余大裘特許將士們歇息半日,七阿哥與洛少卿二人卻絲毫沒有呆在軍中休養的意思,趁著軍營此時看守不嚴,二人心想出去半晌該不會有什么問題,便翻了訓練場的墻出來。
可二人還未行至城中,便聞到陣陣香味,循著香味而去,只見一位身穿藍紗衣的女子在小河邊架起了火堆正把弄著手中已經烤出香味的大魚。
七阿哥見不是商家,便打算轉身離開,可洛少卿哪里管這些,上前問道:“你這烤得什么魚???”
藍衣女子抬頭一看,便讓洛少卿心中一驚,這女子看樣貌不過十三四歲,卻看得出日后必是傾國之貌,只是眉間不是天真,不是溫婉,竟有幾分英氣。女子眼波流轉,將目光又放回了自己的魚上,笑道:“這是鱸魚,為了釣它,我可費了不少功夫?!?/p>
說著,藍衣女子將手中的魚架在火堆上,挽起裙擺和衣袖,拿起魚叉,小心翼翼地靠近河水。七阿哥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只覺得這女子在水中靈敏非常,河底應該有很多坑坑洼洼之處,可她卻絲毫不受影響,捉起魚來更是毫不費力。女子將魚料理好,不一會兒功夫便讓這方圓十里都香氣彌漫。
“這么大的魚啊,你真厲害?!甭迳偾湟娺^不少山珍海味,可如今卻為這鱸魚拔不開腿。
“一起吃吧?!彼{衣女子將魚從火上拿開,故意在空中揮了揮,香味更是濃郁。
洛少卿哪里抵得住這香味,一口答應下來,邊吃邊跟藍衣女子聊了起來。這才得知這藍衣女子名喚丑兒,是被附近農戶的女兒,父母下地干活,她自己偷偷從家中溜了出來。
“丑兒,你長得一點都不丑,你是我見過最好看的女孩了?!甭迳偾淇粗毂怀酝甑聂~感嘆道。
丑兒笑了笑,眼光不自覺得看向七阿哥,見七阿哥一口也不肯吃,問了句:“你不喜歡吃魚?”
七阿哥搖了搖頭,沒有說話,眼中卻有幾分懷疑和不安。
“給你吃”,洛少卿以為七阿哥是害羞,便將自己剩下的一塊魚肉遞過去,“算我報答你,昨天要不是你,風千面肯定就逃了?!?/p>
七阿哥慌張地瞪了洛少卿一眼,微微搖了搖頭示意他此事不能亂說,洛少卿很快反應了過來,卻怕越解釋越麻煩,便不再說什么,只顧低頭吃魚。
丑兒看洛少卿吃得急,拿了壺水來遞給他。水壺是陶制的,上面有彩砂畫上的圖樣,是一位藍衣女子在練劍,陶壺右上方用紅色彩砂輕點四字,踏雪尋梅。
七阿哥看出這水壺的特別,待洛少卿喝罷,將水壺拿將過來,仔細端詳了一番,看見壺底有一個用隸書寫上的小字,風。便問道:“這是你自己做的?”
丑兒一時間有些不解,眉頭皺了一皺,卻又很快反應過來,點了點頭,將水壺拿回,淺笑著說:“是,聽說書人講那些女俠的故事,幻想著自己也會武功,就做了這個?!?/p>
“你爹娘什么時候干活回來?。孔屛覀內ツ慵易??”七阿哥問道。
丑兒慌忙擺手,說話聲都高了些:“不要啦,我爹娘知道我偷跑出來會打我的。”
七阿哥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卻又不將懷疑講出來,只是用胳膊肘碰了碰洛少卿,又使了眼色,意在告訴他早些回營。
二人與丑兒告別便動身回營,走了有二三里路,洛少卿回身望了望,不見有人跟上來,這才問道:“丑兒有什么問題么?”
七阿哥嘴角微揚,似笑非笑,又輕聲道:“我們訓練場附近沒有農戶,這里又都是軍田,她是哪家的孩子呢?更何況她身上的那身衣服,明顯是上等的成衣鋪做好的,不像是普通人家會穿的。”
“會不會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跑出來了?”
七阿哥好像早已料定洛少卿會這么問,未及多想便答道:“不會,他應該是連翹山上的人?!?/p>
洛少卿頓時停了腳步,竟不知該先問什么,便將腦中的疑惑一股腦問了出來:“你怎么知道的,還有,剛剛為什么不抓她???而且連翹谷的人不是都被抓光了么?”
“我看到了她水壺上的一個風字,又聞到那水中有怪味,料想她是風千面的親近,前來報仇。你只顧吃魚,嗅覺和味覺已經不靈了,我以前跟著一個名醫學過一段時間認毒,所以聞得出來。至于不抓她,是我覺得她心地善良,不愿她坐牢?!?/p>
“心地善良,她可是跟山賊一伙的,而且還想毒死我們。”洛少卿驚訝道。
“她如果真的想毒死你,你早就死了。那水壺里的東西應該是解藥,毒在魚上。我估計她是聽到你說風千面是我抓到的,所以不想殃及無辜,便把你的毒給解了?!?/p>
七阿哥與洛少卿商議之時,藍衣女子便在不遠處觀察,七阿哥的話也悉數被聽去。
二人回到營中,本以為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營帳里,卻不想剛從圍墻跳下,便遇到余大裘正與方一檀一同巡視訓練場,眾將官在二人身旁陪同。二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跳入訓練場,當即就被當成刺客抓了起來。
二人被帶到余大裘面前,方一檀知道此事自己不該插手,便借疲憊之由回帳休息。
七阿哥跟洛少卿在審問畢后被罰三十軍棍,由余大裘親自監罰,棍棍見血,以儆效尤。
二人被扛回營房時已是半點不得動彈,眾人都在營前受賞,二人躺在營中正懊悔,卻聽見一聲輕喚,“喂,”二人左右張望,卻不見有人。
“我在這呢,”只見丑兒從七阿哥身旁的床鋪上起身,嫌棄地推了推被子,又聞了聞自己的衣袖,才對二人道:“我來幫你們上藥?!?/p>
洛少卿聽到此話立刻嚇得在床鋪上折騰起來,害怕丑兒會對自己下毒。七阿哥卻絲毫不懼怕,伏在床上巋然不動。
丑兒見狀斜了一眼洛少卿,道:“膽小鬼”。說著上前為七阿哥上藥,卻害怕七阿哥因疼痛叫出聲來被人發現,便將自己懷間的一柄匕首拿出遞給七阿哥,意在讓他咬在嘴上。
七阿哥接過匕首,見鞘上寫了三個隸書小字,風連翹。卻又不說出口,著實將匕首咬住。
上藥已畢,洛少卿卻還躲在一旁,一副只要丑兒上前,他便立即赴死的表情。
“這么膽小還來當兵。”丑兒將藥放在一旁,像是打算離開。
營外卻傳來對話聲,像是方一檀說自己要親自對七阿哥論功行賞。
“是巡撫大人?!甭迳偾鋲褐ぷ诱f道。
丑兒聞言,腳下竟似生風一般,步法詭譎,三兩下便不見了身影。
“大人,這二人今日還私自出營?!眳⒊M锨皠竦?。
“不礙事,功過分明,這二人私自出營,余提督已經罰過了,如今我為昨日之事來賞,理所應當。”說著便進了帳,絲毫沒有官架子,上前親自探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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