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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年少  文/寒色

第一十一章    較量

狗雜種和蘇錦行白日看了一場打斗,晚上興奮得睡不著覺。兩人滿頭滿腦的游戲江湖的美妙想法。連一向只看到實際利益的狗雜種也忍不住熱血沸騰。

兩個十來歲的孩子,這一刻只看到了江湖中強者的榮光,卻忽略了對弱者的殘忍。他們你一句我一句,聊到了深夜。

這一夜未曾入眠的何止這兩個孩子。

客棧內天字第一號房間內的一名白衣女子正坐在窗前,望著窗外的茫茫夜色,素手撥琴。

她指法精妙,那琴聲亦悅耳動聽,似包含了世間的萬事萬物,春花秋月夏蟲冬雪皆在其中。然而卻始終少了一樣東西——情。

因而這世間的萬物和四時之景在她的琴聲中想得格外空茫。

這時,暗夜下出現一個黑影,那黑影前一刻仿佛還映在遙遠的月亮上,下一瞬就站在了白衣女子身后,變成一名男子。

他進來的那一剎,屋子里的燭火瞬時被打滅,只聽他道:“看來你如今只愛用燭火而不用夜明珠于我卻是很有些好處的。”

男子的聲音低低啞啞的,好似被砂紙磨出的調子,偏偏又很是迷人,令聞者如飲仙釀,頓時就醉在了里頭。

白衣女子將手掌朝琴面上一放,琴聲便停了,她卻絲毫沒感到男子聲音的蠱惑,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漠,雙眼仍淡淡地看著天上得月亮。仿佛并不知道屋里多了一個人。

那男子似乎已經習慣了她的這副模樣,毫不介意地繼續說道:“旁人一生都求而不得的富貴榮華,你卻全然不看在眼里,偏偏做出一副窮人家的樣子,不肯再華衣美服、玉樓仙宮、奴仆成群了,裊裊,我已經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

女子的面冷,聲音更冷,只聽她道:“你不需要知道。”

男子在黑暗中頓了頓,又問,“那你告訴我,現在究竟想要什么?”

“我早已不想在你替我建造的宮殿里呆了。”女子道。

男子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問道:“那你想要什么樣得房子,這世上但凡你能想到的,我都能替你造出來。”

這男子的語氣很大,然而女子卻知道他不過說了句實話。她不得不承認,在物質上,他確實是個無所不能的男人。這樣的男人只要他愿意,能輕易討得任何一個女子的死心塌地,然而他花了十年時間,花費了無數財寶和心血,卻不能使得面前的女子微微一笑。

此時他這樣一句話,聽在世上其他任何女人耳中無疑是最動聽的情話,能令她們中的任何一個甘愿把心掏出來交給他。

然而顯然,這其中并不包括面前的女子,只聽她道:“我只想離開。”

男子默了默,突然低低笑開了,那低啞的笑聲在黑夜中有著無盡的魔力,不僅令人沉醉,更使人發狂。

他反問:“所以你背著我,一個人偷偷去了趟慶陽城?孤立無援的感覺怎么樣?沒有奴仆,不會武功,也沒我在身邊保護,一個弱女子行走江湖的感覺很不好吧?聽說你一到慶陽城就大病一場。”

他聲音中雖含著笑,聽起來也溫柔可親,不知為何總令人無端感到懼怕。

女子臉色越發冷淡,她站了起來,語氣中夾著寒霜,“你跟蹤我?”

他已經知道自己激怒了她,卻毫不介意地點頭承認,“不然你以為憑你能安然無恙走到慶陽城?你以為外面的男人都是瞎子嗎?你長成這樣又孤身一人,毫無江湖經驗,分明是羊入虎口。若沒佛桑一路跟在你身后,替你解決麻煩,你現在已不能目下無塵地站在這里。裊裊,你必須清楚,這世上除了我,再無他人能萬無一失地保護你的清高和尊嚴,并且無限度地容忍你的任性,滿足你一切奇怪的要求。”

女子不得不承認他所說的都是事實,然而這并不代表她就應該按照他的意愿行事。不得不說,他口中所說雖都是真的,然而未免自負了些。

男子見她沉默,以為是默認,便放柔聲音哄道:“我知道你討厭被干涉,也承認你在有些地方絕頂聰明,然而在世情世事上你卻遠沒我精通。你是個女子,不能整日同藥材和五行八卦為伍,應當找個好男人嫁了,快快樂樂地過完一生。憑你的美貌加上我在江湖上的地位,你看上任何一個男子,我都有辦法讓他死心塌地地對你一輩子。裊裊,這是世間其他女子可望而不可即的事,她們中要么沒權勢要么有權勢的又不及你的樣貌。你能輕而易舉得到,為何卻避之不及?”

女子冷笑一聲,打破了男子為她敘述的美好人生,她毫不留情地拆穿,“應劭,你說得如此好聽,到底是你一廂情愿的想頭罷了。你這樣說,不過為了成就你的一點私心,讓我一輩子都呆在你的身邊。所說的找個男人快樂地過完一生,前提也是整日呆在你的眼皮底下。我是不懂世事,卻并不是個傻瓜。”

應劭卻道:“只要永遠呆在我身邊你才可能完好地度過一生。這是你未來的丈夫也絕做不到的。”

女子面上帶了寒霜,不語。

應劭的耐心漸盡,語氣有些煩躁地問:“那你究竟要如何?”

女子直截了當地道:“我所要的,不過離開二字。”

應劭暴躁地抓了抓頭發,寒聲道:“不行,別的都行,只這個絕不行。”

女子轉身冷冷地盯著他,唇畔勾起一絲諷笑,那笑好似在說,“你看吧,我就知道。”

應劭眼中一瞬爆出森寒的殺意,瞬息又平息下來,試圖耐下性子同這女子講道理,“好,就算我答應你,你已無去處。”

女子不為所動,反而問,“你確定?”

應劭似乎已斷定她并無去處,果斷道:“自然。”

女子終于露出一個真實意義上的笑,道:“好,過幾日我就出發去般若谷。”

“何音裊!”應劭想不到他在最后一步栽了個跟頭,暴喝著,一掌將桌上的七弦琴擊成粉末,下一刻,那張桌子,旁邊的窗戶和窗戶所在的那面墻相繼化作了一堆粉末,他周身的殺意已如暴怒的巨龍咆哮起來。然而奇怪的是,這些殺人無形的氣息都有意識地繞過何音裊。

可見他即便如何憤怒,下意識也知道保護何音裊。

應劭一時惱怒之極,看著對面的女子眼中難得露出俏皮的笑,只覺得自己此刻遭了現世報,若非平日里對她過于縱容,養就了一身倔骨頭,偏偏自己對她保護太過,令得她不知世事艱難,真以為憑著她的一點聰明,便能輕易立世,竟全不知天高地厚起來。憑他自詡涵養良好,也終究被她氣得倒仰。偏她就是算準了自己一向不屑于出爾反爾,哼,原來這有個大坑等著呢!

果真是好算計!

這小妮子便是量自己拿她沒辦法,打不得,罵不得,輕不得,也重不得。

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若他留了兩撇胡子在嘴唇上,此際也要吹起來了。見她仍舊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俏生生立在那處。

她面上是一摜萬事無心的淡漠,眼睛黑而亮,是最上好的黑珍珠也比不上的華美光澤,但當她看著你的時候,你總覺得她離你很遠。此際,她粉唇微微上翹,眼中的亮光不停撲閃著,那一眼看進去,竟一個跟頭跌入一排星漢銀河之間,整個腦袋都清了半斤,是醉,是夢,恍恍惚惚的,也不知今是何息,該何去何從。

應劭一時呆立,無端有些茫然,好好的竟悵然若失起來。

他想著,自己該不是老了吧!三十歲,按理該是一個男人最美好的年華,他卻在這個冬夜的月色下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張皇。他隱約感到有什么美好的物什就要從他生命中溜走了。

再看何音裊如遺世獨立的佳人般站在自己面前,他心頭的怒火一發不可收拾地升騰起來,腦中不可抑制地竄出一百種將她繼續綁在身邊的辦法,卻一一被他否決。

他來回在原地踱步,整整一炷香時間過去,應劭也想不出說服何音裊改變主意的說辭,看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從此遠離,并尋到屬于她的那片天空。

鷹兒大了就要飛走了,應劭如是安慰自己。然而下一刻,他胸腔內就忍無可忍地竄起一股殺意。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不禁瘋狂地想:殺了她吧,或將她身上的傲骨一根根打斷,囚禁起來,這樣她便不會整日算計著如何離開。

但下一瞬他就全盤推翻了這些瘋狂的想法,他看著她,突然想到一首詩:

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

應劭不知這首詩原是為誰而作,但這都不重要,在他看來,世間的女子,唯有她配得上這首詩。不,應當說,這首詩便是為她生的。

此際,再多的謀略和算計都在她看過來的那一眼中消弭。

他心頭升起一陣莫名的刺痛,以及為自己一向全無原則的一味向她妥協感到深深的無力。

一時間,他心中噴涌的怒火無處發泄,應劭將何音裊舉起來,讓她的眼睛正對著自己的,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好,我成全你。不過這一程必須由佛桑護送你去。并且你身邊必須留一個我的人。”

這已是這些許年來,他第一次對她疾言厲色。

這一刻,他已不再是那個江湖中叱咤風云,談笑間取人性命,永遠揮灑自如的應劭了。他平生修煉來的好涵養此際已被狗吃了。他如一頭訴求無門,渾身充滿戾氣的獅子。

一腔怒火,話說到最后,卻忍不住放柔了調子,小心地將她放了下來,應劭安撫式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何音裊卻并不領情,面無表情地說道:“我不喜歡身邊有旁人。”

應劭將將壓下去些許的火再次竄上來,陡然間面上什么表情都消失了,他定定盯著何音裊,她也倔強地迎上他的視線。

她是篤定他拿她毫無辦法罷!應劭想著,可是她憑什么,她究竟憑的什么這樣有恃無恐!

對這世上的女子,他再沒更加縱容的了。

他將何音裊整個自地上抱起來,扯來一件大裘蓋在她身上,瞬息間便飛出了客棧。

數個呼吸間,應劭便將何音裊帶到一間如皇宮般豪華的房間,一眼便能看出這是個女子的閨房。

水晶珠子墜成的一面大珠簾,地上鋪滿雪白的波斯絨毯,家具和雕花木窗選用的都是上好的金絲楠木,連床幃也選的銀紅的軟煙羅。

應劭先扯下大裘,而后將何音裊往床上一扔,迅速將一床錦被蓋在她身上,沉聲說道:“自今日起,你就呆在此處,待你腦袋清醒過來,再同我說話。”

又道:“明日令人將新的七弦琴給你送來。”

何音裊卻道:“你不必如此,自今日起,我便只彈我親手做出來的琴。”

應劭盯著她看了片刻,忽而輕輕“哦”了一聲,便低低笑開了來,如同聽了什么極好笑的笑話。

然而何音裊臉上無絲毫笑的意思,她只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

下一刻,應劭臉上已再無半點笑意,只聞他語氣森寒地道:“你這是要同我劃清界限?好,好,好得很!”

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最后一個幾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偏偏他的表情同好字全然搭不上邊,恰巧是好的反義詞。

應劭面無表情,但是此時任何一個靠近他的人都感到他身上無邊的殺意,也能看出他已經處在了暴怒的邊緣了。

然而,何音裊卻好似全然看不出來,又或者她有意對這些都視而不見。她的雙眼仍無畏地盯著他。

他突然厭倦了同她大眼瞪小眼的游戲,毫無征兆地轉身,預備一言不發地離開。

這時,她在他身后道:“你的手流血了。”

應劭的腳步稍頓,立即毫不留情地朝外而去。

“站住!”

他聽到她在身后冷冰冰地吐了兩個字,竟然下意識停了下來。應劭背對她站著,片刻又回轉身子,便見她光著腳立在那處,正冷眼看著自己。

何音裊朝應劭走近了幾步,握住他的一只手,臉上是慣常的一派冷漠,道:“你的手受傷了。”撕下一根布條,在傷口撒上止血藥粉,又慢條斯理地包扎完畢,才迎上他的目光慢慢說道:“還有,十年了,請你看清楚,我從不是我阿娘。更不該成為你籠中的金絲雀。”

說完,她唇畔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那抹嘲諷的弧度雖然微弱,卻被應劭捕捉到,他立即被這抹嘲笑刺激到,甩開何音裊的手,怒不可遏地喝道:“混賬,你知道自己在同誰說話!你若是不想活了,我現在就掐死你。”

應劭此刻身上的煞氣已非一個簡單的可怖可描述的了,江湖上但凡有點眼力的人此刻都會離他幾十丈遠才好。

何音裊被他甩到了地上,她面色如常的重新站了起來,冷眼旁觀應劭幾欲殺人的怒火,此時夜風吹起她的裙擺,她便那樣好端端地在了離他的幾步開外,卻好似一個看客。

片刻過后,她突然開口道:“你失態了,小叔叔,我想你現在該回去冷靜一番。”

見她自始至終那般冷靜,應劭的不由得怔了怔,前一刻還滿腔焚燒的怒火,這時已了無痕跡。

是了,他今天已太多次失態了。

他轉身,從背影看來,竟有些失魂落魄。

他求而不得,十年前如此,今日亦如此。

但他自問十年前同如今的自己已不是同一個人,十年前的他終究太過年少意氣,為了一段無望的暗戀而撕心裂肺、奮不顧身,而如今他已長成了真正的男人。

一個真正的男人便要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變。

他想,自己該放手了,她已長大,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孤苦無依的孩子。

他又忍不住想,不知道這世上做父親的,在有一日要放那孩子離開時,是否也如他這般心如刀割,氣度風度都丟個干凈。

他還未做父親,卻已體會到其中的無奈和彷徨。

本章作者隨筆:

        有個教授說過,若人的一生乃是修行,則修行的是自己最堅持的部分。譬如《紅樓夢》中妙玉最愛潔,她眼中所瞧的皆是世間污濁不堪之事,偏又有一個劉姥姥“臟”她的地。一個自以為無所不能的人,怕是哪日有了得不到的,才真正了他歷練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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