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引言（三）

　　錦離將手放在漆紅欄桿上，觸手的絲絲涼意讓她渾身一顫，繼續(xù)道：“其實是娘喜歡蘭花，她衣服上繡的都是大朵的蘭花甚是好看，我只是覺得蘭花不似別的花嬌貴，仿佛百花中的仙子，后來他告訴我，蘭花又叫君子蘭，是君子的象征?！本犹m，他曾經(jīng)還嗤笑她一點也配不上這蘭花，如今她還是把他的話牢牢地記到心底。

　　紫甫突然收回目光，側(cè)身看著錦離，語氣依舊溫和：“回去吧，已經(jīng)出來好半天，再吹下去你身子怕是又要痛了，晚上又睡不安穩(wěn)了?！?/p>

　　錦離沒再反對，由紫甫扶著一步步向清風(fēng)閣走去。

　　他們剛走進(jìn)清風(fēng)閣，蘇萍還立在原地，見他們回來后忙走到錦離左側(cè)攙扶著她同紫甫一起進(jìn)去，進(jìn)屋后紫甫除去錦離肩上的紅裘后讓又替她把鞋脫下放置榻腳處，適才吩咐蘇萍道：“萍兒，你去吩咐廚房做些清淡的飯菜送過來?！闭f罷又回頭問錦離，“我看上次做的米粥就挺好，你不是直說好吃嗎？”見錦離點點頭才又回過身來重新吩咐道，“吩咐下去，讓他們照上次的做，做好了打賞?！碧K萍恭敬地應(yīng)聲“是”退了出去。

　　錦離近來胃口不舒服，吃一點東西都會吐出來，為此紫甫苦惱了好些天，還好有一個新來的廚子說以前他妻子胃口不舒服的時候就是喝了他的米粥才逐漸好起來。雖然紫甫知道他妻子的狀況不能同錦離相比，但迫于無奈還是答應(yīng)讓他把粥端過來。哪承想，錦離剛吃了一口就直夸好吃，還破天荒地喝了小半碗沒有吐出來，紫甫見狀，大喜過后重重賞了那名廚子。

　　有婢女進(jìn)來掌燈，緊接著又有幾名婢女將飯菜端置上案，錦離照樣吃了小半碗便讓撤了下去，可能是剛才走的累了，躺下后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一連數(shù)日如此，眼看著錦離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下去，紫甫在心中也掙扎了許久，直到這日，蒙毅的隨從小星子的到來。

　　蘇合引著小星子行至?xí)浚⌒亲映细φ埩税玻謱⑿偶实剿媲?。紫甫接過來細(xì)細(xì)看了一遍，又將上一封信件拿起來看了許久，問：“大哥可是還交代了甚么？”小星子恭敬道：“回侯爺，將軍說皇上這次病情來的極兇，朝廷上長公子暫代監(jiān)國，兩位丞相及陳大人等幾位重臣從旁協(xié)助并無異樣，只是……”

　　“只是什么？據(jù)實說。”紫甫原本溫潤的雙眸閃過一絲凜冽。小星子道：“將軍說皇上一直處于昏迷中，聽趙公公說皇上一直喊著姑娘的名字，想問侯爺是否該讓姑娘見上一面？”

　　該讓他們見面嗎？紫甫一直猶豫著。他知道她的心一直在他的身上，可自從她離開那個牢籠后就發(fā)誓再也不會回去，更何況她現(xiàn)在的身子這么差，實在禁不起折騰。只是，不等紫甫想好應(yīng)對的萬全之策，就聽到門外蘇萍呼喊著：“夫人，夫人，您怎么了，醒醒，您別嚇萍兒。”

　　小星子連忙打開書房門，就看到錦離已經(jīng)昏厥在地，紫甫立即吩咐蘇萍：“傳王大夫！”說著蹲下去抱起錦離朝清風(fēng)閣大步走去。錦離早已瘦不成形，紫甫抱在懷里像是抱著一團(tuán)綿簇，絲毫不費力氣。

　　紫甫抱著錦離剛到清風(fēng)閣，后面蘇萍帶著王大夫已經(jīng)匆忙趕了來，紫甫將錦離放至軟榻上后忙起身讓王大夫近前把脈。他回身瞥見蘇萍在一旁抹著還未干透的淚珠，不由蹙眉，問：“夫人怎么會在書房外昏倒？”

　　蘇萍慌忙跪下來，姣好的臉上皆是淚痕，道：“夫人說想出去曬曬太陽，奴婢看夫人今日精神好就沒有阻攔，剛走到花園內(nèi)，夫人說有點冷讓我回來拿件衣服，等奴婢拿上衣服再回去時發(fā)現(xiàn)夫人不見了，想著可能是夫人自己想走一走，結(jié)果奴婢找遍整個花園都沒有見到夫人，奴婢本想去書房稟報侯爺您，沒想到在書房外就看到已經(jīng)昏倒的夫人，再后來王爺您就出來了?！碧K萍的啜泣聲越來越大，她深知錦離的情況不好，連忙頷首叩拜：“侯爺，都是奴婢不好，沒能照顧好夫人，奴婢甘愿受罰?！?/p>

　　綰青袖袍掃過蘇萍微顫的肩膀，紫甫拍拍她單薄的肩頭，悵然道：“起來吧，待會夫人醒來還要你照顧，如果再有下次，本侯決不輕饒。”蘇萍本是紫甫身邊的奴婢，由于機靈聰慧便被安排在錦離身邊，她倒也不負(fù)重托盡心盡力照顧著錦離。錦離也很喜歡她，待她親如姐妹，所以主仆二人感情一直很好，紫甫對她也一直客氣有加。

　　王大夫看完病，對紫甫略施一禮，說：“夫人暫且無大礙，只是不能再受刺激，小人這就回去抓幾副藥讓萍兒丫頭煎好送夫人服下。”王大夫時常過來替錦離請脈，他不知道這位年輕的姑娘經(jīng)受了什么樣的打擊，才會焚了心脈，縱使醫(yī)術(shù)再高明也很難將她醫(yī)治好，只能單靠湯藥吊著。

　　聽完錦離的病情，紫甫這才長長舒一口氣，命蘇萍跟著王大夫下去抓藥?？粗缴向榭s而臥的錦離，剛舒展開的眉心又迅速皺到一起——大夫說她不能再受刺激，那么剛才他和小星子的談話已經(jīng)被她聽到了，所以才會昏倒。還候在門外的小星子見紫甫出來，忙關(guān)切地問：“侯爺，姑娘她……”

　　紫甫語氣稍稍平和，道：“大夫說暫無大礙，只是一時還沒醒過來?！毙⌒亲訌?fù)問：“出宮那天姑娘就一直病著，難道現(xiàn)在一直還沒好？”

　　“小星子……”紫甫壓低聲音，生怕驚擾到里面熟睡的人：“離兒的病情怕是越來越嚴(yán)重，大夫也說她受不得刺激，你回去告訴大哥，我不能讓她冒這個險?！?/p>

　　“是，奴才告退?！毙⌒亲討?yīng)聲退下。

　　紫甫斜倚門欄上，目光落在錦離那張蒼白的病容上，思緒被一點點抽離，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們還只是萍水相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