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夏之徒問于子墨子曰:“君子有斗乎?”子墨子曰:“君子無斗。”子夏之徒曰:“狗豨猶有斗,惡有士而無斗矣?”子墨子曰:“傷矣哉!言則稱于湯文,行則譬于狗豨。”壺公曰:西河之徒,斷無此蠢。
虞翻嘗乘車經糜芳營門,吏閉門,車不得過。翻怒曰:“當閉反開,當開反閉,詎是事宜?”芳聞之大慚。芳故蜀將,以南都降,故云。壺公曰:降將到底悶氣。
王晏為明帝佐命,得班劍二十。謝瀹謂曰:“吾家太傅裁得六十,若何頓得許?”壺公曰:必謝傅才得班劍,班劍束高閣矣。
何尚之嘗設八關齋,大集朝士,謂王僧達曰:“愿郎且放鷹犬,勿游獵。”僧達曰:“家養一老狗,放之無去處,已復還。”尚之失色。壺公曰:老狗失色。
荀昶子萬秋,元嘉中,父子并以文學顯。昶一日見釋慧琳,謂曰:“昨萬秋對策,欲以相示。”琳曰:“此不須看。若非先見而答,貧道不能為;若先見而答,貧道奴皆能為。”乃相對笑,竟不看。壺公曰:昶患譽兒癖,宜受窘。
魏收每陋邢邵文,邢則曰:“江南任昉,文體本疏。魏收非直模擬,亦大偷竊。”收聞,又曰:“伊嘗于沈約集中作賊,何意道我偷任?”壺公曰:果有真贓,顏之厚矣。
丘車騎嘗在沈深坐見王文憲詩,沈曰:“王令文章大進。”丘曰:“何如我未進?”壺公曰:狂氣可掬。
庾信至北,唯愛溫子昇寒山寺碑。后還南,人問北方何如,信曰:“唯寒山寺一片石堪共語,馀若驢鳴犬吠耳。”壺公曰:是真實語。
江從簡是光祿革子,小時有文情,作采荷調。以刺何敬容曰:“欲持荷作柱,荷弱不勝梁;欲持荷作鏡,荷暗本無光。”敬容不覺,唯嘆其工。壺公曰:敬容似可與言。
崔信明嘗自矜其文,謂過李百藥。鄭世翼遇之江中,謂信明曰:“嘗聞有“楓落吳江冷”,愿見其馀。”信明欣然,多出眾篇。世翼覽未終篇,曰:“所見不逮所聞。”投諸水,引舟逕去。壺公曰:太刻。
楊愔典選二十馀年,獎擢人倫,以為己任。然取士多以言貌,時致謗言,以為愔之用人,似貧士市瓜,取其大者。壺公曰:妙語。又曰:今且取瓜之軟熟者。
檀珪求祿不得,與王僧虔書曰:“蟬腹龜腸,為日已久。饑彪能嚇,人遽與肉,餓驎不噬,誰能落毛?”壺公曰:說盡世界,可痛哭!
高渙久舉不第,或謔之曰:“一百二十個蜣螂,推一個屎塊不上。”壺公曰:雅謔。
楊炯為文,好以古人姓名連用,如“張平子之談略”,“陸士衡之所賦”,“潘安仁宜其陋矣”,“張仲統何足以知之”,號“點鬼簿”。壺公曰:點鬼傷雅。
駱賓王好以數對,如“秦地重關一百二、漢家離宮三十六”,時人號為“算博士”。壺公曰:數對何妨其雋?
徐彥伯為文,多求新奇。以鳳閣為鸚閣,龍門為虬戶,金谷為銑溪,玉山為瓊岳,以芻狗為卉犬,以竹馬為筱驂,以月兔為魄兔,以風牛為焱犢。后進效之,為澀體。壺公曰:至宋子京,一蟹不如一蟹。
張祜柘枝詩云:“鴛鴦細帶拋何處,孔雀羅衫屬阿誰?”白樂天每呼為“問頭詩”,枯曰:“明公亦有目連經,長恨歌云“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此不是目連訪母耶?”壺公曰:詠目連何確也。
宋武問顏延之曰:“謝莊月賦何如?”答曰:“莊始知“隔千里兮共明月”。”帝召莊以延之語語之,莊應聲曰:“延之作秋月詩,始知“生為久別離,死為長不歸”。”壺公曰:一經拈出,自家亦失笑矣。
漢王章不喜文士,嘗語人曰:“此輩與一把算子,未知顛倒,何益于國?”壺公曰:此語未可盡非。
魏明好作詩詞,多而格下。嘗攜近詩詣韓熙載,韓托以目疾,請置幾案徐覽。明曰:“侍郎目昏,請自為吟之。”韓曰:“耳聾加劇,切恐不聞。”壺公曰:韓先生豪爽,必無膏肓之病。
江南李氏,嘗遣人聘吳越。或問:“見羅給事否?”使人曰:“不識,亦不聞名。”或云:“四海聞有羅江東,何拙之甚?”使人曰:“為金榜上無名,所以不知。”壺公曰:只重金榜,使乎,使乎!
釋貫休道價甚高,詩有太粗處:“盡日覓不得,有時還自來。”人嘲作“失貓詩”。壺公曰:妙于命題。
蜀王建召僧貫休坐,賜茶藥彩緞,仍令口誦近詩。時諸王貴戚皆侍坐,貫休欲諷之,乃誦公子行曰:“錦衣鮮華手擎鶻,閑行氣貌多輕忽。稼穡艱難總不知,五帝三皇是何物?”建稱善,貴幸皆怨之。壺公曰:俞君宜怕稱公子以此。
劉仁軌既宦達,其弟仁相在鄉曲,升沉不同,遂構嫌恨,與軌別籍,每于縣祗奉戶課。或謂之曰:“何不與給事同籍?五品家當免差科。”仁相曰:“誰能向狗尾底避陰涼?”壺公曰:仁相千古高品。今狗尾底偏作威福。
右丞傅迪好廣讀書,而不攻其義。劉柳惟讀老子而已,迪每輕之。柳云:“卿讀書雖多,而無所解,可謂書簏矣。”壺公曰:讀書多,意義自見。書簏可輕視哉?
王及善才,行庸猥,為內史,號“鳩集鳳池”。壺公曰:鳩疑作鴟。
王衍北巡,以韓昭為文思殿學士,判官李臺嘏曰:“韓公凡事如僧剃發,無有寸長。”
符朗初過江,王大與兄國寶命駕詣之。汰法師問朗曰:“見王吏部兄弟未?”朗曰:“非一狗面人心,又一人面狗心者是耶?”蓋以忱丑而才,國寶美而狠也。壺公曰:麻衣心相。
李林甫每與同僚議及公直之事,則如癡醉之人,未嘗問答。或語及阿狥之事,則響應如流。張曲江嘗謂賓客曰:“李林甫議事如醉者惱語。”壺公曰:形容篤至,令人驚怖,令人欷歔。李泌謂盧杞奸邪,德宗稱其小心。泌對曰:“小心乃奸臣之態。”壺公曰:心則小,而膽則大。
劉貢父言:每見介甫道字說,便待打諢。壺公曰:介甫遇子瞻、貢父,真是勁敵。
蔡卞妻七夫人,是荊公女,頗知書,能詩詞。蔡每有國事,先謀之床第,然后宣之廟堂。時執政相語曰:“吾輩每日奉行者,皆其咳唾之馀也。”蔡拜右相,家宴張樂,伶人揚言曰:“右丞今日大拜,都是夫人裙帶。”中外傳以為笑。壺公曰:裙帶之下,才是右相;咳唾之馀,方到執政。
蔡攸嘗飲禁中,徽宗頻以巨觥勸之。攸懇辭不任杯酌,將至顛踣。上曰:“就令灌死,亦不至失一司馬光。”壺公曰:惜乎灌之不死。
唐五經嘗謂人曰:不肖子弟有三變:第一變為蝗蟲,謂鬻莊而食也;第二變為蠹魚,謂鬻書而食也;第三變為大蟲,謂鬻奴婢而食也。三變之類,何代無之?壺公曰:變到蠹魚,萬劫不得翻身。
陳師錫序五代史,荊公曰:釋迦佛頭上,不堪著糞。壺公曰:快語。
楊億為文章所用故事,嘗令子侄檢出處,每段用片紙錄,輒粘而蓄之,時人謂之“衲被”。壺公曰:晚世文章不古,多被“衲被”所誤。
唐子方一日見王介甫誦華嚴經,因勸介甫不若早休官去。介甫問之,子方曰:“公之為官,止是作孽。要做執政數年,和佛也費力。”壺公曰:介甫居金陵,見亡兒雱枷鎖憔悴,雖舍第作寺,何噬及矣。又曰:添一政,多一重地獄。
趙挺之嘗曰:“鄉中最重潤筆,每一志文成,則太平車中載以贈之。”黃山谷曰:“想俱是蘿卜與瓜韭耳。”壺公曰:并無此物,可奈何?
高英秀辨捷滑稽,嘗與贊寧共議古人詩病云:李山甫覽漢史“王莽弄來曾半破,曹公將去便平沉”,是“破船詩”;李群玉詠鷓鴣“方穿詰曲崎嶇路,又聽鉤辀格磔聲”,是“梵語詩】;羅隱“云中雞犬劉安過,月里笙歌煬帝歸”,是“見鬼詩”;杜荀鶴“今日偶題題似著,不知題后更誰題?”,此“衛子詩”也,不然安有“四蹄”?壺公曰:衛地多驢,故呼驢曰“衛子”。
宋景文修唐史,好以艱深之詞文淺易之說,歐陽永叔思有以諷之。一日,大書其壁曰“宵寐匪禎,札闥洪休”。宋見之曰:“非夜夢不祥、題門大吉耶?何必求異如此?”歐公曰:“李靖傳云:震霆無暇掩聰,亦是類也。”宋慚而退。壺公曰:李于鱗多用此法,號曰“古”。
林和靖雖隱居,而亦以豪放玩世,故當時頗有不足之者。嘗傲視許洞,洞作詩嘲之曰:“寺里啜齋饑老鼠,林間咳嗽病彌猴。豪民送物鵝伸頸,好客臨門鱉縮頭。”壺公曰:摹小人之態,直揭肺肝。
王拱辰太師即洛之道德坊,營第甚侈,中嘗起屋三層,最上曰“朝元閣”。時司馬君實亦在洛,于私第穿地深丈余,作秘室。邵堯夫見富鄭公,富問:“洛中有何新事?”邵曰:“近有一巢居者,一穴處者。”遂以二公對。富為發笑。壺公曰:此賢者之過,邵子安樂窩殊平平耳。
錢昭度詠方池詩云:“東道主人心匠巧,鑿開方石貯漣漪。夜深若被寒星映,恰似仙翁一局棋。”有嘲之者曰:“此正謂一局黑,全輸也。”
永樂四年,西僧尚師哈立麻至京,啟建法壇,屢著靈異。翰林李繼鼎私曰:“若彼既有神通,當作中國語,何待譯者而后知乎?”壺公曰:此一難當作何解?
理學家文字往往剿襲語錄,鋪敘成文。乃語人曰:“吾文如菽粟布帛。”楊升庵笑曰:“菽粟則誠菽粟,但恐陳陳相因,紅腐不可食耳。”壺公曰:絕頂之談,食之者腐腸爛胃。
王槐野問王元美曰:“趙刑部某治狀何如?”元美曰:“循吏也,且苦吟。”槐野大笑曰:“循吏可作,詩何可便作?”壺公曰:王槐野才是詩人。又曰:“詩何可便作”,一語千古。今人頂一進賢冠,便作詩,詩從進賢冠來耶?
但陶村曰:“佛不設持缽應供法,后世必無寡廉鮮恥之人;佛不設叢林接眾法,后世必無游談坐食之人;佛不設低眉打坐法,后世必無白晝欲寢之人;佛不設登壇講經法,后世必無滿堂聚訟之人。”壺公曰:呵佛罵祖,政大轉法輪。
又曰:“不思議,無啟口處,是禪和子藏拙法門;提話頭,摘公案,是禪和子敲打人短棍;作詩寫字,豎拂清談,是禪和子化緣本錢。”壺公曰:除卻三項,才是禪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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