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須臾浮生 壹

【村里有個姑娘叫小芳】

洛陽城邊，邙南山上，人類看不見的草屋里，慶儂和還滿，故事開始了……

“妖也敗在有情，你要走了那么多妖的命，怎知我的命你也要得去?！?/p>

“今天無論如何，你的命，我要定了！”

“是嗎，看來你有備而來。”

“你主人的命，難道你不想要了？”

“要殺要吃，隨你的便?！?/p>

慶儂并不認為對面翹著二郎腿，一直盯著手機屏幕傻笑的還滿真會無動于衷，她嘴角翹了翹，拿出一個掛著鈴鐺的諾基亞伸到還滿的眼睛和手機之間，陰陽怪氣地說：“我可沒騙你，你若是不把山靈還給我，我就要了那個孩子的命！”

還滿不耐煩地推開諾基亞，嘴里嘟囔著：“你沒手機嗎，干嘛偷我主人的？”

慶儂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難道還滿真的是個冷血的貓妖？

那個孩子叫張揚，對于人類來說已經不算是孩子了，他今年剛參加完人類的高考，并且收到了來自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他很快就會離開洛陽，離開邙南山里的小村子，去到更大更廣闊的城市生活。

但是對于慶儂和還滿來說，他只不過是個活了十幾年的娃娃。

而且還是個很善良的娃娃。

那年還滿不小心吞食圣女果被打回原形，倒在冰冷的雪地之中奄奄一息，還只是個剛剛換完乳牙的張揚抱起它，用自己的體溫幫它度過了難熬的寒冷。

以后的每個星期六，張揚都會帶一小袋子食物放在國道邊，他知道有一只黃白相間的貓咪會來吃。

雖然還滿根本不需要人類的食物維持生命，但為了不讓張揚失望，他每次都會把那些人類餐桌上的食物渣渣吃下去，對于妖來說這些食物真的很惡心，特別是還滿這種高貴的妖……

邙南山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妖物混混，狂妄不羈的貓妖還滿，就這么走入了一條與人類相處的不歸之路。

慶儂以為她抓住了還滿的軟肋，以為他會為了張揚犧牲自己，看來是她錯了，還滿就是還滿，一個經歷過恐龍大滅絕，冷血的古貓獸，怎么可能為了一個區(qū)區(qū)人類而放棄自己六千五百萬年的妖靈。

“算你狠！不過，你身上的山靈，我遲早會要回來！”

“你堅持了一千年，要了那么多妖怪的命！還不夠嗎！”

還滿把手機隨手丟在一邊，緩緩站了起來，冷不丁地已然站在慶儂身后。

“一千年算什么，就算要我永生永世無休無止地找下去，只要他沒回來，我就不會停止。”

一千年對于慶儂來說真的不算什么，她是只石妖，和普通的石妖不一樣，她來自外太空。

她是天上墜落的隕石碎片，半邊身子埋在了邙南山里，一億年后有守山人在她身上刻上了邙南山三個字，自此她成了他的名字。

一個兩億年來都沒有名字的山神，終于有名字了。

“我叫邙南，你叫什么？”

“你給我取咯。”

“叫慶儂好吧，慶天下，儂而生?！?/p>

“好，我就叫慶儂?！?/p>

一千年前的那場火災，將邙南山燒成了灰燼，邙南山里的生靈，絕望而痛悲切！

邙南是這里的山神，守護山里的生靈是他的使命，若是天火，他可以撲滅，但這是因人類戰(zhàn)爭而起的大火，他無能為力。

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化為山靈，融入到每個邙南山的生靈心上，以保他們不被大火吞噬。

大火之后，這里再也沒有山神了。

慶儂不甘，她絕不能失去她愛的邙南，她尋得秘法，只要有足夠的靈，就能復活神靈。

于是，她開始收集邙南的山靈，但若想從那些生靈心中把邙南的山靈要回，就必須讓他們心甘情愿交出來，否則誰也拿不走，因為一旦山靈離開了生靈的心，那么生靈，就會死去。

他們本來早就死在了那場大火之中，能茍且偷活到現在，用的是邙南的山靈，是他的命。

邙南山靈離開心，心就會死。

慶儂的做法，實則是在要他們的命。

不過，既然誰都沒有錯，為什么要邙南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罪，要慶儂一人嘗離別的痛。

她只不過是在要回屬于她的東西，她覺得她也沒有錯，而且那些妖物和生靈，都是心甘情愿交出山靈的。

慶儂的回憶從一千年前回到現在，她雖然面無表情，但心里卻已經傷痕累累。

她暗暗嘆息，朝門口走去，欲離開這里，卻被還滿堵在門口。

還滿總是一副幸災樂禍的欠揍表情，連語氣都讓人覺得是在挑釁：“你還差幾個山靈啊？”

慶儂看都沒看他一眼，隨口回答道：“不知道，反正還不夠。”

“那這么說你要一直要下去，直到把所有的山靈都要回來。”

“不一定需要全部的山靈，只要足夠復活邙南我就不再要了。”

“那如果我把你殺了，是不是能救很多妖的命？”

慶儂冷笑白他一眼，一方面是在嘲笑他自不量力，就憑他的道行還想和一個一億多年的石妖斗法，簡直是雞蛋碰石頭！

另一方面是在諷刺他竟然也會懂得幫助別人？

“怎么，天天橫行霸道的還滿竟然也會為民除害？是我作惡太多，連你都看不下去了？還是你怕我將來會要了你的山靈?。俊?/p>

還滿呵呵笑了笑，側身挪到一邊，隔空對著門劃了劃，開門請她離開。

他只是隨口說說，他當然知道自己打不過慶儂。

“算你識趣！”

看著慶儂離開，還滿深呼一口氣，再吐出來，一直裝出來的淡定終于崩潰，他砸了砸不爭氣在顫抖的腿，隨身癱倒在搖椅上：“總算走了……”

整個邙南山哪個妖怪不知道慶儂，她是邙南山神最疼愛的小徒弟，來自外太空的隕石，有著比地球妖物堅韌一萬倍的身體和心靈，而且在她身上還有好多未知的秘密，連人類都無法探尋出來的秘密。

邙南死后，她就住在了邙南山腳下的洛陽城中，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要走一個山靈，誰也不清楚她是如何讓妖物心甘情愿交出山靈的，反正她就是做到了。

這是她唯一一次上邙南山空手而歸。

因為這次她的目標是邙南山上靈力最強，血統最高貴的妖。

越高貴，就意味著越古老，還滿是一只古貓獸，雖然外形進化成了貓，可他擁有著純種古貓獸的高貴血統。

他寂寞地活了六千五百萬年，從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

他沒有感情，自然就不會被慶儂抓到把柄，一千年來他是最讓慶儂頭疼的一個。

誰想到十二年前張揚出現了，讓慶儂有了可乘之機。

還滿嘗試過不去見張揚，他知道自己會害了他，可張揚是六千五百萬年來唯一一個對他好的人，他實在忍不住想和他在一起，享受著他用狗尾巴草陪自己玩的時光。

該來的還是來了，為了保護張揚，也為了自己，他只能裝作冷漠，冷血，無動于衷。

還滿漸漸緩過神，并且卻認慶儂已經走遠，連忙跑去張揚家。

張揚家正在辦宴席，請了很多人類，為慶祝張揚考上清華大學。

還滿變回原形，嘴里叼著張揚的諾基亞手機，走到他腳下蹭他的腳踝。

張揚是一個乖乖男孩兒，打小就是全村的三好學生，性格善良而溫雅。

他一身白襯衣配牛仔褲，在一群紅配綠的農村大媽中一下子就跳出來，蓬蓬的頭發(fā)即顯俏皮又不邋遢，已有幾分成熟男人模樣。

他早就聽見了自己手機上的鈴鐺聲，正尋找就看見了還滿。

他笑著蹲下，一手拿起諾基亞一手抱起還滿：“原來是你把我的手機偷走了，你怎么這么壞！”

還滿高傲地翻了個白眼：“喵喵喵！”

“是那個老巫婆偷的好吧??！”

“好了我要招待客人，等客人走了食物全是你的?！?/p>

“喵喵喵！我才不吃！我是高貴的古貓獸，我只吃陽光和月光的好吧！”

還滿真的害怕等會兒張揚會給他一大推人類食物，既然現在確認他安然無恙，不如趕快溜吧。

他剛準備離開，轉身卻看見慶儂坐在大槐樹樹干上，搖擺著腿，嘴里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壞壞笑著看還滿。

還滿瞬間瞳孔微張，貓毛炸起，尾巴和脊背挺得高高，原地轉了幾圈之后他在墻角邊趴下，惡狠狠瞪著慶儂。

張揚端來一盤魚放在還滿面前，一邊撫摸他一邊說：“吃吧，吃完了還有！”

說完他就忙著去招待客人，等他身子離開還滿面前后還滿再去看大槐樹，樹上已然空無一妖，只有幾片葉子飄飄落下。

“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