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賢媛

　　楚平王奔鄖，鐘建負(fù)季芊以從。王將嫁季芊，季芊辭曰：“所以為女子，遠(yuǎn)丈夫也。鐘建負(fù)我矣，以妻鐘建?！眽毓唬旱脛e嫌明微之意。

　　齊王使使者問趙威后。書未發(fā)，威后問使者曰：“歲亦無恙邪？民亦無恙邪？王亦無恙邪？”使者不說，曰：“臣奉使威后，今不問王而先問歲與民，豈先賤而后尊貴者乎？”威后曰：“不然，茍無歲，何有民？茍無民，何有君？故有問舍本而問末者邪？”壺公曰：知重歲重民，戰(zhàn)國君皆拜其下風(fēng)。

　　秦昭王嘗遣使者遺君王后玉連環(huán)，曰：“齊多智，而解此環(huán)不？”君王后以示群臣，群臣不知解。君王后引錐椎破之，謝秦使曰：“謹(jǐn)以解矣?！奔熬鹾蟛。易?，誡子建曰：“群臣之可用者某?！苯ㄔ唬骸罢?qǐng)書之?！本鹾笤唬骸吧啤！比」P牘受言，君王后曰：“老婦已忘矣?！眽毓唬涸缰兴梢匾铡?/p>

　　成帝時(shí)，班婕妤有寵。后為趙飛燕所妒，譖其挾媚道詛咒，坐考問。婕妤對(duì)曰：“妾聞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修正尚未蒙福，為邪欲以何望？使鬼神有知，不受不臣之愬；如其無知，愬之何益？放不為也。”上善其對(duì)，憐之。壺公曰：大家風(fēng)范。

　　司徒袁隗為從女擇婿，見黃允，嘆曰：“得婿如是，足矣?！痹蕷w，遂黜其妻夏侯氏。氏謂姑曰：“今當(dāng)見棄，方與黃氏長(zhǎng)辭，乞一會(huì)親屬，以展離訣?！庇谑谴髸?huì)親賓三百許。婦中坐攘袂，數(shù)允隱慝秘穢，凡十五事。語畢，浩然登車而去。允竟以此廢于時(shí)。壺公曰：女中英雄，快甚，快甚！

　　魏文帝得立為太子，抱辛毗項(xiàng)，謂之曰：“知我喜否？”毗歸，謂女憲英。憲英嘆曰：“代君不可不戚，主國不可不懼。宜戚宜懼而反喜，魏其不昌乎？”壺公曰：何物女子，知為君之難？

　　房景伯母崔氏，博覽書傳，有高識(shí)。景伯為清河太守，有訟子不孝者。景伯傷之，以白母，母曰：“此小人未知禮教耳。試呼其子母來，吾有以教之?！本安疄楹羧氪尢?。其母于榻與共食，令景伯如常行溫清禮，而立其子階下使熟視。未及數(shù)日，子悔罪求歸，崔曰：“未也，特其面慚耳，更需之。”幾二十日，其子叩頭流血，其母亦涕泣。然后聽歸，竟以孝聞。壺公曰：阿母錫類之仁。

　　鄭母崔氏，年十三適鄭誠，生善果。誠以討尉回戰(zhàn)死，母二十而寡，凜節(jié)操，識(shí)大體。善果為景州刺史，每出聽事，母恒于障后察之。一日，聞其妄瞋，母即退，蒙被泣，終日不食。善果伏不敢起。母乃起請(qǐng)之，曰：“吾非怒汝，恨愧汝家耳。汝父在官清恪，以身殉國。吾寡婦有慈無威，汝自童子便襲茅土、位方伯，豈汝身致之？安得不念及此，而妄瞋怒？?jī)?nèi)墮家風(fēng)，外虧國法，吾死何以見汝先人？”善果乃頓首受命。壺公曰：賢哉，母也！識(shí)大體。

　　徐賢妃惠，四歲通論語、詩，八歲知屬文。其父好德，試使擬離騷，輒為小山篇，中云：“仰幽巖而流盼，撫桂枝以凝想。將千齡兮此遇，荃何為兮獨(dú)往？”父大驚。壺公曰：屈子之后第一人。

　　后漢韋逞母宗氏，博究經(jīng)典，置生徒一百二十人，隔紗窗授業(yè)。壺公曰：好為人師。

　　崔玄暐母盧氏，有貞操。嘗戒玄暐曰：“吾姨兄辛玄馭云：“子姓仕宦，或貧窶不自存，此善事也?！蔽嵋詾榇_論。比見親表仕者，務(wù)多財(cái)以奉親，而親不究所從來。必出于祿廩則善，如其不然，何異盜跖乎？若今為吏，宜識(shí)吾意?！币怨剩ニ鶜v，并以清白著。壺公曰：阿母喜宦貧，幾同夷之清矣。

　　潘孟陽官侍郎，年尚未四十。其母嘗謂曰：“以爾之材，而位丞郎，吾甚憂之?！眽毓唬嘿t哉，母也，愛子以德。

　　李畬母有卓識(shí)。畬為監(jiān)察御史，得廩米。母量之，三斛而贏。問于畬，曰：“御史米不概也?！庇謫栜噦蛴袔?，曰：“御史傭不償也?！蹦概?，敕歸其贏米，償其傭。因切責(zé)畬。畬乃劾倉官，自言狀。諸御史聞之，有慚色。壺公曰：御史得其平矣。

　　畢士安，本云中人，少事繼母祝氏。祝謂曰：“學(xué)不求良師友，不如不學(xué)?！蹦藬y士安如宋，又如鄭，從楊樸、韓丕、劉錫等游，遂為鄭人。壺公曰：依稀三遷之風(fēng)。

　　王荊公女長(zhǎng)安縣君，能詩。嘗見親族婦女有服者，帶白羅系頭子，因戲?yàn)樵娫疲骸跋懔_如雪縷新裁，惹住烏云不放回。還似遠(yuǎn)山秋水際，夜來吹散一枝梅?！逼涔美钍希嗄芪?。嘗有詩云：“絮如柳陌三春雨，花落梨園一笛風(fēng)。百尺玉樓簾半卷，夜深人在水晶宮?！眽毓唬号幽茉姡爻鲇谡?，則可。

　　王安石女，吳安持之妻，工詩，多佳句，有詩寄父曰：“西風(fēng)吹入小窗紗，秋氣應(yīng)憐我憶家。極目江山千里恨，依然和淚看黃花。”父以楞嚴(yán)經(jīng)新釋付之，并和其詩曰：“青燈一點(diǎn)映窗紗，好讀楞嚴(yán)莫憶家。能了諸緣如夢(mèng)幻，世間應(yīng)有妙蓮花?！眽毓唬号娍梢栽?。

　　杜羔妻劉氏，善為詩。羔累舉不第，將至家，妻先寄詩曰：“良人的的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如今妾面羞君面，君到來時(shí)近夜來。”羔見詩，赧不敢歸，復(fù)游長(zhǎng)安，尋登第。妻又寄詩云：“長(zhǎng)安此去無多地，郁郁蔥蔥佳氣浮。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眠何處樓？”羔得詩，即命駕還里。壺公曰：風(fēng)神郁渤。

　　李景遜為觀察使。初，母鄭早寡，家貧子幼。居?xùn)|都，因古墻壞，得錢盈船。鄭乃炷香祝之，曰：“吾聞無勞而獲者，身之災(zāi)也。天必以先君馀慶，矜其貧而賜之，則愿諸孤他日學(xué)問有成，乃其志也。此不敢取。”命掩而筑之。壺公曰：臨財(cái)毋茍得，屢于閨閣中見之。

　　蘇子瞻云：昔僦宅于眉，一日，二婢熨帛，足陷于地。視之，深數(shù)尺，有大甕，覆以烏木版。先夫人亟命以土塞之。人謂其下有宿藏物，欲出也。其后居岐，適有藏欲發(fā)，予妻崇德君曰：“使先姑在，必不發(fā)也?！蹦酥埂毓唬喝K之門，應(yīng)有此姑媳。

　　東坡一日退朝，食罷，捫腹徐行，頤謂侍兒曰：“汝輩且道是中何物？”一婢遽曰：“都是文章?！逼虏灰詾槿?。又一人曰：“滿腹都是機(jī)械?！逼乱辔匆詾楫?dāng)。朝云乃曰：“學(xué)士一肚皮不入時(shí)宜?！逼屡醺勾笮?。壺公曰：真坡老知己。

　　貴池唐貴梅，笄年適朱。姑悍而**，誨婦**者以百數(shù)。弗聽，加之楚箠炮烙，終不聽，姑乃訟婦不孝。通判毛玉受賄，倍加?jì)D刑，幾死。親黨咸勸婦曰：“何不吐實(shí)？”婦曰：“全吾名而污吾姑，可乎？”竟自經(jīng)死。壺公曰：唐節(jié)而仁矣！

　　屠漸山欲治一仆，仆求解于夫人。夫人笑謂：“置一大魚來！”莫測(cè)其指。漸山嗜魚，見而詫其肥。夫人從傍笑曰：“但水寬耳。”仆竟獲免。壺公曰：巧于解紛。

　　開陽烈女程菊英，美而知書。富人徐鉍謀婚，父濂拒之。濂卒，鉍賂邑貴人，居間督府，差邏卒逼之。女堅(jiān)守父命，慷慨登輿，至中途自經(jīng)死。時(shí)五月桂花盛開，香聞數(shù)十里。女玄感通天矣！壺公贊曰：於戲，孝女玉質(zhì)霞標(biāo)，守父治命，抗志云表。風(fēng)激霜摧，蘭凋蕙夭。羅靜曹娥，千古同皎。帝命寵錫，德音孔昭。精英不昧，桂芯繚繞。穆乎神遠(yuǎn)，長(zhǎng)夜斯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