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厭其煩的,薔薇又要再盛開一次了么。
流淌在花葉中的鮮血,什么時候已經流盡了,它耷拉著腦袋,受夠了這個世界的丑陋瘡疤,欺瞞背叛。不再為了滿身罪孽的人嘶吼,它變得平靜,像一彎早就不會流動的河。
還是它的花瓣已經落盡,滿目的瘡痍還袒露在世人面前,塵世滄桑,多少過往已經隨風四處散落。而我還在這里,卻又像已經走了很遙遠的路。
為什么。
你又騙我了。我站在盛開的薔薇藤下,直視我對面的那雙眼睛。
它狹長,美麗,像夏季突如其來的雨,像黃昏中不被識破的謊言。然而只有我知道,在美麗的深處,暗藏著破碎墜落的危險。
沒有騙你。眼睛的主人回望我,篤定的許下諾言,明年,明年的這個時候我一定會來接你走的。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她,但我愛她,我愛她,即使知道她在哄騙我。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你看這都是我打工攢下的錢。她從隨身的包里掏出幾張鈔票放在我面前,等我攢夠了錢,我就帶你到你想去的地方,任何地方都可以。
她眼中的坦誠讓我感到片刻的安全,盡管我看不清坦誠背后那一彎深不見底的濃霧,究竟是為何。
我伸出手小心的把一張張鈔票捧在懷中,像捧著整個人生,像捧著一個永遠不會破碎的夢。她見我如此孩子氣,不免好笑,點燃的香煙繚繞在她紅色的指甲上,如她食指的刻骨愛人,久久不散。
聽說你在這里認識了新的朋友。她抽一口煙,笑著看我。
我只有你,只有你。我趕緊搖頭,試圖解釋,我沒有說謊,我唯一的朋友,只有她,只能是她。
沒有關系的,沒有關系的。她伸出纖瘦的手撫摸我的手背,你要像個正常人一樣,有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愛人,和自己完整的一生。
不,我不要。我推開她的手,尖叫著退開很遠。
我只要你。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她抽完指尖的煙,悲憫的看著我的眼睛,眼中大片的迷霧像要把我拖進去吞沒。沒有接著我的話往下說,而是哀哀的嘆了口氣。
你又做那個夢了?她問我。
我點頭,滾落的淚水灼傷她的手心,鋪滿傷疤的地方長出一大片妖冶的薔薇,一只冰藍色的蝴蝶振翅而出,吸食著流出的鮮紅血液。
它又來了。我說。
是么。她笑著躲避我的眼睛,我什么都沒看到。
她不相信我,我知道。
好了。她起身,無視我臉上的恐懼和哀傷,將抽完的煙蒂丟到地上,忽明忽暗的煙火燃盡最后一抹日光。
我要走了,晚上還要加班,你照顧好自己,聽陳的話。她囑咐我。
不要走。我拖住她的手,它要來了。
你別鬧了。她語氣中有些不耐,拂開我的手,沖著走過來的人打了個招呼。
麻煩你照顧她了。她對著那人說。
放心吧。陳回復她。
他們默契的不再看我,我分明看到他們眼底波譎云詭的曖昧。他們的偽裝太過拙劣,如何瞞過我的眼睛。
我愛著的人,她眼底藏著另外一個人,但我不愿拆穿。
她走之后,陳過來站在我旁邊,與我說話。
我送你回去,他拉著我的手,像拉一個孩子。
我順從的跟在他身后,那只冰藍色的蝴蝶掙脫心腔,跑到我耳邊嘲笑我。
你得不到的,你得不到的。它譏笑著看我。
我恨恨的看著它,喉嚨干啞,撕裂出一條長長的血色傷口。
得不到,這三個字是暗藏在我皮囊下的一枚隱雷。
我得不到,你也一樣。我也笑著回它。
它落荒而逃,卻被我緊緊抓住,我不會放過它,就像它永遠不會放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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