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老師留給我的,是一個年代久遠(yuǎn)的小箱子,也許他長久的摩挲它,箱子周身大部分的紅漆已經(jīng)掉落,露出的木頭結(jié)子上留下了指印。我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箱子,可見里面的東西究竟何其隱秘,藏著許老師不想讓我知道的事。
我久久的凝視它,不知是否應(yīng)該打開。但凡真相,總是讓人難以坦然接受。盡管我已經(jīng)預(yù)料到其中隱藏的秘密,但真正要揭開它的時候,卻感到前所未有的退縮感。
是你一定要回來的。它嘲笑我。
是我一定要回來的。我也嘲笑我自己。
既然已經(jīng)回來,已無回頭的余地,最終還是決定打開它,無論里面裝的是什么。箱子被打開之后,袒露在我面前的是幾張舊得發(fā)黃的照片,和一張保存還算完整的醫(yī)院證明,還有一張按著紅色指印的破舊的房契,我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把醫(yī)院證明拿起來,指尖顫抖,這不就是我一直想要追尋的真相么。
許老師對我的疏離,母親的忽遠(yuǎn)忽近,這一切的根源最終居然只能在這一紙冷然的證明,寥寥幾字中得以驗證。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并不是許老師親生,盡管他們從未向我透露只言片語,但我說過,一個人愛不愛另外一個人,看他的眼睛就能知道。許老師不愛母親,也不愛我,我從來都知道。于是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四處流離,試圖找到自己真正的歸宿。
然而為什么,我所看到的,卻不是我一直尋找的答案,所謂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既然不是我苦苦追尋的答案,那我掙扎多年究竟是要歸往何處。
你一直不肯相信父親。許憶薇推門進來,悲憫的看著我說,在他死之前,你從來沒有想過要回來看他一眼,就因為你不相信,你與他血脈相連。
我在她的責(zé)問中泣不成聲,原來許老師一直都知道我的疑慮,他一直都知道,但他卻不告訴我。
為什么。我哭泣,哪怕被我深深的憎恨,哪怕我四處逃竄走投無路,也不肯告訴我。
是你不肯相信所有人,你不愿意相信我們,偏執(zhí)的篤信著自己所有的猜測,許初一,是你不肯面對自己。許憶薇看著我。
為什么會這樣。我絕望中啜泣,淚水打濕了粘稠的黑夜。
你以為母親的死就是終結(jié)了么,當(dāng)年父親想盡辦法送你走,獨自承擔(dān)你留下的所有罪孽,家中所有東西都變賣了,還找人借了不少的錢,就為了賠給蘇家,就為了償還你的罪孽,這些你可曾知道。許憶薇眼中含淚,狠狠的看著我。
許初一,你可曾知道。她又說,你根本不配做我姐姐,你讓所有人都走投無路。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我手中還握著那一紙證明,徒勞的尖叫著逃出房間。
為什么。我一遍遍的問許老師,一遍遍的問我自己,究竟是為什么,我們才會走到這樣的地步。
然而除了空洞洞的寒風(fēng),沒有任何人能夠回應(yīng)我。
我是不是應(yīng)該追隨那些遠(yuǎn)去的人,向他們懺悔,乞求寬恕,他們又是否會原諒我,哪怕我渾身罪孽。
還是說,我永遠(yuǎn)無法再走到他們身邊,所有人都像這緩緩吹過的風(fēng),停不下來,手握不住。
我穿過龐大的夜幕來到靈堂,跪在許老師的棺木前,終于泣不成聲。
爸,對不起,對不起。我摩挲著他的照片,一直道歉,一直道歉。
姐。阿東聽到我的哭聲,從棺木旁邊的草堆上直起身來。
你不要過于傷心了。他安慰我,岳父他,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哭。
阿東不明白,我為什么哭得越來越傷心了,我與許老師血脈相連,我卻不知道他的習(xí)慣,他的喜怒,他的一切,我?guī)缀跻粺o所知,這么多年,我一直卑劣的憎恨著他,責(zé)怪他的冷漠,恨他送走我。
然而我從來沒有真正的了解過他。
許憶薇說的對,我不配做她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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