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啦,靜守”,二伯從陸家嘴回來,手里捏著幾片藥樹的葉子,我并不認識那些藥樹,只是覺得那種深紫色,和紫蘇很像,可不但沒有紫蘇的香氣,反而臭熏熏的。二伯看見我身邊的陳跡,一愣,“你就是陳跡吧?”
昨天陳跡來的時候,二伯都在陸家嘴,說是因為阿媽的葬禮好幾天沒有去管理藥樹了,因此不認識陳跡是自然的。
六七月份,天氣時好時壞,正是藥樹生長的關鍵時期,千萬不能讓藥樹生病。雖然實際上打理藥樹的,都是聘請來的剛從大學畢業的專業人士。但是二伯一天不去陸家嘴轉悠,心里就像懸著一塊大石頭,消停不下來。
“嗯,您好”,陳跡放下手中的茶杯,摸過一個杯子,倒了一杯剛剛沏好的茶遞給二伯,“干活兒辛苦了,先喝杯茶吧”。
二伯笑呵呵地接過茶杯,“真是個好男人呀,你要好好將就我家靜守喲”。
“嗯,”陳跡沖我咧嘴一笑,“放心吧”。
等二伯走后,陳跡才問我這個年近半百的男人是誰。
“玉汝的父親”。
我喝了一口茶,聽著月桂樹上的鳥叫,琢磨著要不要帶陳跡去云間寨轉轉,秘密基地的凌霄花應該還開著吧。
雖然還幾年沒有去過秘密基地,也不知道還找不找得到路。但加西亞說只要記住秘密基地旁邊那棵夾竹桃,就不會忘記秘密基地的位置了。
“陳跡,要不要和我去一個地方?”我盯著陳跡,他正在翻手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好呀,你開心就好。不過……”盯著手機的陳跡突然不笑了,“去哪里呀?”
“秘密基地”,我放下茶杯,準備去換一雙方便爬山的鞋子,“等我一下,馬上回來”。
回來之前,沒想過會在家里帶這么多天,更沒想過回去爬山,所以只穿了一雙十公分的高跟鞋,玉汝的鞋子我肯定能穿。
在堂屋的時候遇見二伯母,她正在清掃堂屋,羅阿姨在擦桌子。
“伯母,玉汝去學校了嗎?”
我剛走到二伯母旁邊,她就朝后退了幾步,一邊笑著,一邊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掃帚,“灰多,怎么了?找她有事呀?”
“我想帶陳跡出去轉轉”,我指著腳上的高跟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穿著高跟鞋,腳有點累。想穿玉汝的鞋子。”
“你自己去她房間找吧”,二伯母朝我來的方向瞅了瞅,低聲問我,“你們打算什么時候結婚?”
見我一愣,二伯母接著說,“依我看那小伙子真心不錯,模樣好,工作好,對你也好。現在這種男人不多,聽說那些大城市里的男人都是見一個愛一個……”
“也不見得”,羅阿姨緊忙接話,“我家秦二娃也算落戶成都了,人也好呀。”
“我又沒說全部”,二伯母解釋道,“我也喜歡秦二娃,關鍵是閨女不同意,我有什么辦法。所以說呀靜守,遇見合適的人就結了吧。”
“我也覺得陳跡這小伙子不錯”,羅阿姨附和道。
“等結婚的時候,還麻煩你們幫忙張羅哦”,我一邊說著,一邊退出堂屋。
從來沒想過要和陳跡結婚,至少認識七八年了,都沒想過。
陳跡也沒想過吧,他從大學畢業后,就一直不停地換女朋友,一聽對方說要結婚,就果斷地分了。
每一次分手,都要向我和加西亞抱怨,說現在的女人怎么都那么想結婚,難道就不能輕輕松松地談個戀愛嗎?
當然,我也不知道。我沒有期待過結婚,畢竟我喜歡的那個男人,以前遠在日本,以后卻不在任何地方了。
玉汝的房間在西廂,阿爸去世的時候,我還進了玉汝的房間,縮在她懷里哭了一個有一個晚上。
現在看著她的房間,窗臺上靜默的蝴蝶蘭,緊挨著窗戶的書架,上面整整齊齊的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我湊近看了看,有小時候一起翻閱的童話,也有各自謀生后的一些陌生的書籍。說陌生并非是指我沒有閱讀過,僅僅只是沒有和玉汝一起翻閱罷了。
書架頂層放著一排看起來很舊的書籍,我取了最邊兒上的一本,是達芙妮?杜穆里埃的《浮生夢》,這本書我倒是沒有讀過。
不知道是加西亞,還是陳跡,好像讀過這本書。是在一次喝酒的時候談起的,說是什么“因為愛你,我變成了瘋子”。
玉汝肯定很喜歡這本書,我把《浮生夢》拿到鼻端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范思哲的香味。這是玉汝的味道,她從大學開始就使用范思哲浮華傳奇那款香水,沒想到現在依然沒變。
把書放回書架,我轉身走到鞋柜面前,從里面取出一雙白色的帆布鞋,大小剛剛合適。出門前,我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
陳跡依然在看手機,臉上嚴肅的表情從我離開時就沒有變過吧。
“好了嗎?”見我回來,陳跡收起手機,“我們可以出發了嗎?呀,白色帆布鞋,我們正好穿了一身情侶裝呢。”
“嗯啊,走吧”,我瞇著眼睛仰起頭,太陽已經爬到了白蘭樹梢頭,好在要去的是云間寨,常年陰冷潮濕,不用擔心冒著烈日出門會中暑。
到山腳下的時候,又遇見了龐蘭蘭的女兒。她穿著一條粉紅色的連衣裙,腰間有一個大大的蝴蝶結,隨著她的步伐,一跳一跳的,像要飛起來一樣。
“又是你”,小姑娘剛從玉米地里出來,懷中抱著幾個玉米,睜著一雙圓溜溜的杏眼,瞪著陳跡,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討厭鬼。”
“你在跟誰說話?”玉米地里傳來龐阿婆的聲音,可是卻看不見她隱藏在玉米叢中的身影。
“沒有人”,小姑娘把玉米丟進地邊的背簍里,又朝玉米叢中跑去。
“等等”,陳跡叫住小姑娘,“你討厭我?”
聞聲停下來的小姑娘,撥開擋在眼前的玉米葉,毫不客氣地朝陳跡點點頭。
“我們昨天是第一次見面吧?”勉強在臉上漾出微笑的陳跡,拉了拉我的手,“農村的小姑娘真厲害,只需要看一眼,連話都不說一句就可以討厭一個像我這么帥氣的男人,這太不合邏輯了吧”。
“因為和你說話,我又被阿婆罵了一頓”,小姑娘壓低聲音,捋了捋散在額頭上的頭發。
“過來一下”,我朝小姑娘笑著,“我給你一個東西”。
小姑娘臉色稍微柔和了些,“你要給我什么?”
我蹲在地邊上,“你過來了就知道了。”
可能是因為家里人教她不要跟陌生人打交道的原因,小姑娘有些遲疑,但還是走了出來,停在離我大概一米遠的地方。
我從頭上取下頭繩,遞給小姑娘,“你的頭繩松了吧,我的這條送給你”。
“為什么要送給我?”小姑娘一邊問,一邊送我手中接過頭繩,眼睛里露出一絲笑意。
“因為你長得比較好看,配上這條頭繩就更好看了”,陳跡也蹲下來,看著小姑娘。
“真的?”小姑娘的臉上浮起兩朵紅云,笑意更深了。
“要不要我幫你捆上?”陳跡伸出手,想要拿小姑娘手中的頭繩。
小姑娘卻警惕地向后退了退。
“我問你再跟誰說話?”龐阿婆的聲音更大了,嚇得小姑娘趕緊沖我跑過來,躲在我身后。見龐阿婆沒有出來,小姑娘又才站到我面前,遲疑著將手中的頭繩遞給陳跡。
“這才是乖孩子嘛”,陳跡一邊給小姑娘捆頭發,一邊沖我笑。
“捆好了,你……”
陳跡話還沒有說完,小姑娘趕緊舉起手摸了摸腦后的馬尾,“好看嗎?”
“好看”,我和陳跡同時應聲,又相視笑了笑。
“你叫什么名字?”陳跡問。
小姑娘盯著陳跡,又盯著我,“閏月”。
“好名字”。
聽陳跡這么一說,小姑娘的臉更紅了。
“確實挺好的”,我符合道。
“我喜歡你”,小姑娘沖我笑笑,又轉臉看著陳跡,“我沒有喜歡你哦”。說完就朝玉米地里跑去。
“連這么小的女孩子都學會口是心非了”,陳跡嘆道,“看她那樣子,明明就是喜歡我吧”。
“你還真以為全天下只要是個女的就都喜歡你嗎?”我調侃著,繞過玉米地,從一條蜿蜒的山路,朝云間寨山上走去。
陳跡跟在我身后,“那是當然,不過也有例外啦,你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嘛。”
“我很喜歡你哦”,我沒有在意陳跡的話,也沒有在意陳跡的表情,在路邊折了一枝黃荊,準備用它來掃去夜里結在林間橫斜的枝椏上的蜘蛛網,也可以在路邊的草叢中打打,嚇走可能藏在草叢中的蛇,“這個季節林子里蛇挺多的,雖說附近的蛇一般都沒有毒,但還是不想遇見,被咬一口,痛是免不了的。”
“那是什么?”陳跡突然加快腳步,和我并肩,在我耳畔小聲說道。
順著陳跡手指的方向,我一眼便認出來那是藏在草叢中的野雞。
“那是野雞”,我解釋道,“還是雄性的”。
“雌雄也能一眼就看出來?”陳跡的聲音有點大,嚇得草叢中的野雞突然拍著翅膀,撲棱棱地飛上了不遠處的樹枝,沒等我開口說話,又朝更遠的樹枝飛去了。
“雄性野雞才有五顏六色的羽毛,雌性野雞的羽毛都是灰撲撲的,很丑”,我回過頭繼續朝山上走,“這是加西亞教我的,小時候我們經常在放學后偷偷跑到山上玩,會遇見各種各樣的鳥,加西亞好像都見過,總能叫出名字”。
“還以為他就是醫藥世家的公子哥兒呢”,陳跡說著,兜里的手機又響了,他拿出來看了一眼屏幕就掛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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