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我會在什么地方傷害了妮妮呢?竟讓她如此傷心。如果真的像楊文秋說的那樣,那么我對妮妮的傷害還不輕。可是我從頭到尾細想了一遍,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除了那次我打了邢建一拳之外,我實在想不到我還能在什么地方傷害過妮妮,可是這件事情都過去快兩個月了,邢建這家伙都可能快要動身上大學去了,妮妮還有什么放不開的?如果不是這件事的話,我與妮妮自從那天開始就沒怎么說話,我還能怎樣傷害她?越想越不對,我甚至懷疑,妮妮傷心是不是因為我的事。
第二天休息的時候,文廣來找我去打羽毛球。這兩天我壓抑得要死,正不知如何釋放,聽到他這么說,我想也不想就跟著去了。我們走到乒乓球臺那兒才發(fā)現(xiàn)妮妮、楊文秋她們一群人也在。我想過去打個招呼,不管怎樣,大家都是同學,總不至于老死不相往來。
我朝著她們走了過去,妮妮收拾著東西就要走,楊文秋、葉子一群也個個氣哼哼的樣子,見我走來,也不理我,完全把我當空氣。
我有點失落,但看見妮妮就要離開,我還是硬著頭皮快步跑了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臂說:“妮妮,你先別忙走,我想跟你說幾句話。”
妮妮沒有接我的話,只是不停地掙扎,但是她力氣不如我大,臂膀被我緊緊拉著,掙脫不開。
我加大了力氣攥緊她的手臂,她也用了更大的力掙扎。我有些氣惱地說:“李妮妮!有什么話你可以當著大家的面說個清楚,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傷害你了,但是要你一直逃避一直不說,我可能就永遠也不會知道,所以你也就不要期望我會跟你道歉。”
這時,人漸漸地圍了過來,妮妮開始小聲地抽泣起來,但還是什么都不說。
張玲走了過來給我一拳,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妮妮的性格,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能不知道?真是莫名其妙。”
看著張玲投給我的那個憎惡的表情,我忽然感覺委屈極了,無緣無故地變成了一個大壞蛋,一時間就弄得眾叛親離。
文廣走了過來,只說了一句話,只是一句,我就瞬間什么都明白了。
他說:“她好像就是你跟我說的那個女孩啊?”
我過轉(zhuǎn)身去驚愕地看著文廣,足足有半分鐘,看得他很不好意思,眼光躲躲閃閃。我喝了一聲:“你他媽的跟妮妮講什么了?”
文廣連連搖頭,看著橫眉怒目的我,一臉驚錯。他根本不知事情緣由,只是辯解道:“沒跟她說過什么啊,我跟她都還不熟,我能跟她說什么?”
我朝眾人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一向謙遜的他。我怒不可遏,像一頭獅子一樣朝他狂撲過去。文廣沒料到我會突然朝他撲過去,身體連連后退,退出了四五步后終于因沒有支撐而摔倒下來。文廣摔倒之后我又握緊拳頭用力朝他臉上打去,那個時候我再一次失去了理智,出手很重,而文廣只是不時地用手擋住我揮出去的拳頭,并不還手。事實證明,文光是個值得深交的人,那天把他打得不輕,但他后來都沒有和我計較,還成了好朋友。其實要是真打起來,我肯定不是他的對手,他比我高了一點點,但結(jié)實了很多。后來我們因為這件事被學校請到教務(wù)處里去,他還一個勁兒替我開脫,說他根本沒事兒,只是兩人打羽毛球碰上了一下而已,這讓大肆渲染事情經(jīng)過的告密者尷尬不已。學校拿我們沒辦法,最后從輕發(fā)落,讓我們寫檢討,寫保證,之后教務(wù)主任又給我們說了半天要學習為重什么的,就把我們放出來了。
在我撲向文廣的時候,妮妮看了一眼憤怒的我,什么也沒說,一個人低頭捂著臉跑開了。楊文秋她們也在我失去理智的當時朝我鄙夷地瞟了一眼就跟著妮妮走了。
再后來,告密者與教務(wù)主任就該出場了。
過后,我弄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在高考前一天,文廣跟大甩一伙去溜冰,路上他提到了我那天跟他說的話,就是罵妮妮是妓女的那些。對我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的大甩一聽就猜到了肯定是妮妮。大甩又聯(lián)系了那天早上我對他的反應(yīng),當即料定我是被妮妮背叛了,那天他之所以會給我買盒飯和雞腿就是用來可憐我“失戀”的。后來大甩又目睹了我和妮妮越來越陌生的所有細節(jié)。于是,有一天出于哥們義氣,他在路上攔下了妮妮,從懷間掏出一封信給她,說是我寫的。妮妮信以為真,沒想到拿到宿舍拆開一看全是罵她婊子、賤貨、不要臉的話……總之以大甩的水平,他能用上的臟話全都用上了……
當我聽到大甩向我坦白信里的內(nèi)容的時候,我感覺腦袋里有無數(shù)的大炮在狂轟濫炸。我簡直不敢想象當妮妮看到信里的內(nèi)容時會是什么反應(yīng),但凡她對我有那么一絲感情,她都絕對承受不了這樣的侮辱,如果她真的以為那封信是我寫的的話。
大甩在一邊不停地說:“抱歉,我以為你們完了,我只是想幫你出一口惡氣,沒想到事情弄這么復雜。”
我當時心里特別清醒,特別理智,沒有像給文廣幾拳那樣暴打大甩一頓。我知道,他們都是我兄弟。大甩不過是想讓我好受一點,為我出氣而已,并沒有別的意思。大甩并沒有錯,歸根結(jié)底,錯的還是我,要不是我那天口不擇言地向文廣胡扯,那么,今天的一切就不會發(fā)生。這么說來,文廣也沒有錯,他只是轉(zhuǎn)述了一遍我說的話而已。
在負罪感的重重包圍之下,我甚至懷疑,那天我在跑道上看到的那兩個人是不是妮妮與邢建。我知道,現(xiàn)在想這些都沒有意義了,不管那是不是真的,絕對可以肯定的是,我傷害了妮妮,傷得很深。
我沒有責怪大甩,那都沒有意義。此刻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盡快跟妮妮解釋清楚,盡快想辦法去向妮妮坦白我所有的過錯,乞求她的原諒。
那天晚上我給妮妮寫了一封信,盡量把我所有的過錯寫的清楚。為了表現(xiàn)誠意,我還拉著大甩一下晚自習就等在4班的教室門口。大甩也還算仗義,雖然百般不愿,說是沒臉再見到妮妮了,但最后還是跟著來了。
妮妮出來的時候,我朝她走了過去,妮妮裝著沒有看到我的樣子,抱著幾本書低著頭從我和大甩身邊走了過去。再次見到妮妮時,我竟然發(fā)現(xiàn)我整顆心整個身體都在顫抖。看到她默然走過了我身旁,我木然地站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就像一截木頭一般。大甩用手肘拐了拐我,我長吸了一口氣,然后小心地對著妮妮的背影叫了一聲:“妮妮。”
妮妮停住了腳步,但并沒有轉(zhuǎn)過身來。我木然站著,大甩又碰了碰我,讓我趕緊朝妮妮走過去。我重新做了一次深呼吸后,才艱難地向妮妮走了過去。我說:“妮妮,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傷害了你,我是誠心誠意來乞求你的原諒的,請你一定要給我一個機會……”
妮妮沒有說話,我了解妮妮,我知道對她來說沉默代表什么。但是妮妮也沒有再往前走,這讓我有所鼓舞,心想妮妮也并不完全排斥我。只是,我突然腦袋像被抽空了一般,不知道該怎么說下去,我下意識地往身邊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大甩這家伙早已經(jīng)趁機溜開了……
沉默了良久,我又開口說:“妮妮,真的對不起,我不該那么說的……”
我就站在妮妮的身后,我和她之間只有不足一尺的距離,我可以清晰地聞到從她的發(fā)間飄散出來的洗發(fā)水味道。妮妮還是沒有轉(zhuǎn)過身來,她小聲地說:“你哪里錯了?你怎么錯了?錯的人是我……”她的語氣在哽塞。
我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解釋,我愣愣地回答:“我……我……我不該那么說你,我該死!”
妮妮突然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我,我不敢抬頭去看她的臉。她說:“我不想在這里跟你說話。”
聽到了她的聲音我才敢正視她的雙眼。我看到妮妮憂傷的眸子,她的臉上果然瘦了好多。我有些心疼,有一種想要把她抱在懷里的沖動,受傷的、孱弱的女孩總會激起男性的保護欲。我竟然把妮妮傷害成這個樣子了,讓她承受了這么多的痛苦,我自責不已。我想我能理解妮妮的痛苦,被自己一直相信的人無情地諷刺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啊,無人訴說、無處申辯,一個人承受著所有的絕望。
我說:“好吧,那我們找個地方說。”
妮妮走在前面,我一直跟在她身后一尺左右的地方,一路上我們都在沉默。妮妮在那天她曾等過我的黃葛樹下停了下來。夜里的燈光昏黃,照在妮妮悲傷的臉上,看得我心酸無比。
妮妮依舊背對著我。我說:“對不起,我知道我做了太多對不起你的事,我……我不知道該從哪里說起……”
我以為我有足夠的膽量,可以不顧一切地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腦拋出,但是當我看到妮妮那種受傷的、眼眸里泛著淚光的表情時,我感覺自己罪大惡極,多說一句話對她都是一種傷害。
“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那么說我?我那么在乎你的看法你難道不知道嗎?我那么在乎你,所以你打了人我才會生你的氣,可你為什么要那么說我?我知道他給我講題讓你難過了,可是我一直想跟你說清楚,那天他只是碰巧看到我不會做題。再說,那天我會出現(xiàn)在4班,你沒有想過嗎?我是去找你啊。”妮妮委屈地說著,橙黃的燈光之下,我看到她左臉頰上一滴醞釀已久的眼淚,終于無聲地滾落了下來。
看著這么單純、這么受傷的妮妮就站在我面前無聲地流淚,我竟然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她,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當時內(nèi)心里滿滿的都是內(nèi)疚與心疼。我想,現(xiàn)在我有足夠的把握證明那天我一定是看花了眼,一定是。如此單純的妮妮,絕對不是我想的那個樣子,她說的她在乎我,那么她又怎么會傷害我,怎么可能?
我說:“妮妮,原諒我好嗎?我不該說的,我真該死!”那一刻,我感覺所有的歉意于我對妮妮的傷害來說都微不足道。
“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你曾經(jīng)是我最信任的人,我想要一輩子也不原諒你,可是我做不到,我好恨我自己。你有幾天不再纏著我道歉,你不知道我有多失落,我那時真害怕你會就這樣不理我了,所以我想要找你道歉,我知道我做得太過分了。可是你不理我,我真的好害怕你會就這樣離開了我。你不知道,那天在4班你對他說我是你女朋友的時候我有多高興,好幾天我想的全都是你,幾乎睡不著覺。我想你終于承認了,終于承認了。可是我好傻,那個時候我還裝著生你的氣,直到你不再找我了,我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
“妮妮……”妮妮終于向我說出了這些話,我知道她一定很早就想好了每一個詞,每一句話。可是,面對這些突如其來的表白,我卻完全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痛苦。我所認識的妮妮總是很羞怯的,會說這樣的話倒顯得與我認識的她有所出入。我有些害怕,這是不是意味妮妮將要離我而去了?
“劉義,你別生我的氣好嗎?我真的很害怕……”妮妮的眼眶濕濕的,她已經(jīng)流了太多的淚水。
我看著她,那種強烈的想要把她擁在懷里的沖動再次漫身襲來,我動了動手,卻最終只是用袖口替她擦了擦臉頰。
“妮妮,需要被原諒的人是我,我怎么可能生你什么氣呢?我怎么會生你的氣。”妮妮的眼眶里還是不住地往外流著眼淚,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讓她心里感覺好受一些。
我把寫好的信掏出來遞給她,然后說:“我把我要說的話都寫在里邊了,我不敢再奢求你原諒,但請你一定要認真把它看完。”
妮妮的手抖了一下,還是接了過去。
在信里我雖然交代了自己犯的所有錯誤,但并沒有說那封信是大甩寫的,我只是告訴她,那封信并非出自我手,信里更多的內(nèi)容是對自己的責怪與反省。我想,如果妮妮始終不知道那封信是大甩寫的的話,那么他們也許還會像以前一樣在一起時其樂融融的樣子。而他倆要是不理對方了,那我就為難了,因為他倆,一個是我兄弟,一個是我喜歡的人。不過像妮妮一樣認真的女孩子一定會對照著兩封信的字跡看出端倪來。
妮妮把信捏在手心里,并沒有打開,只是低頭朝它看了一眼,然后對我說:“我要回去了,再見!”,她說完就轉(zhuǎn)身朝宿舍方向走去了,也不等我回答。她走了幾步,突然又轉(zhuǎn)過身來,叫了我一句:“劉義!”
我答應(yīng)了她,她似乎還有話要說,但終于沒說,只低低地說了一句:“你……要好好的。”這句話搞得我感覺像是要生死離別一樣,可是當時也沒細想,只說:“你也是。早點睡,晚安。”
她也說了一句晚安,然后就轉(zhuǎn)身走入了燈光掩映的長夜。
這場景,像極了我們曾經(jīng)每天晚自習過后的道別。
抱歉最近很忙寫得很慢,以后寫了就會發(f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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