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靜守……”
剛從車上下來,陳跡就看見我了。他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穿著灰白兩色的黑條紋T恤,齊膝的卡其色休閑褲,一雙Converse白色帆布鞋,活脫脫一個二十一二歲的少年的模樣。不過老實說來,他本來就比我小一歲,如今也才二十六。
“車站這么多人,虧你一眼就能認出我來……”
話還沒有說話,我就被走過來的陳跡笑嘻嘻地攬入懷中。
“當然”,陳跡的聲音帶著鼻息,在我耳畔響起,“不管多少次,我都能在擁擠的人群中一眼就認出你來。”
“又說這種矯情的話了……”
我推開陳跡,去售票處買了兩張去天仙的車票,島村在洪城與天仙之間。
“哪里矯情了……”陳跡捧起我的臉,看了看,細長的劍眉微蹙,“你是不是又瘦了,都沒有好好吃飯嗎?”
“我天天吃泡面的時候也沒見你這么擔心啊”,我拉下陳跡的手,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們回家吧,這是小地方,不要又親又抱的。”
聽我說回家,陳跡笑了,笑得很開心。我也想回以微笑,卻不知道為什么掉淚卻先掉了下來。感覺情緒失控了,真怕自己變成瘋子。
陳跡擦掉我的眼淚,也沒說什么,拉著我的手超候車廳走去。上車后,陳跡從包里翻出相機,給我看他前幾天去西伯利亞拍的照片。又給我講了一些他和隊友在西伯利亞的趣事兒,聽著聽著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睡著了。
在陳跡肩頭,我沒有做夢,這么多天以來,第一次睡得安穩。
以至于車醒來的時候,車已經到了終點站。
陳跡抱歉地笑了笑,“我看你睡得很熟,所以沒有叫醒你,我們再坐回去就好了嘛。反正也就半個小時就到了。”
“你本來可以叫醒我的,又沒有關系”。
“師傅,我們還要坐回去,需要下車買票嗎?”
見司機師傅擺擺手,陳跡下車給司機師傅買了一瓶礦泉水,重新坐到位置上。擰開瓶蓋,把礦泉水遞給我。
“雖然知道你不喜歡和涼水”,陳跡指了指我的嘴唇,“有點裂了。”
“是嗎?”我抬起手摸了摸,嘴唇果然有些干裂,只好接過水,喝了幾口。
可能是喝酒喝慣了,礦泉水總讓我覺得很惡心。
好在車上有空調,不然在七月下午三點的車里,我肯定會覺得自己快要被蒸發掉了。
從車上下來的,呼吸著柏油馬路在烈日炙烤下散發出的特殊氣味兒,我差點吐了出來。
路過龐裁縫家時,他家小孫女一直盯著仰起頭喝水的陳跡看。
“阿婆……”
小姑娘突然沖著陳跡大叫起來,嚇得陳跡把剛剛灌進嘴里的礦泉水給吐了出來。
“怎么了?”龐阿婆從堂屋探出頭來,一只手搖著扇子,一只手啪的打在腿上,“怎么這么多蚊子”。
“我要喝水”,小姑娘指著陳跡,“我要他手里的那種水。”
“哪種水?”龐阿婆瞇著眼睛瞅著陳跡,頓了頓,“桌子上有茶開水,要喝自己去倒。”
“不嘛”,小姑娘尖著嗓子喊道,“我就要他手里的那種水。”
“要不給她吧……”我拉拉陳跡的手,“龐家姑娘都特別倔,沒一個惹得起。”
陳跡搖著瓶子,還剩下大概三分之一的水,“喝過后在給人家不好吧”。
不知龐阿婆從哪里撿起一個玉米,啪的砸在小姑娘腳邊,聲音沉沉的,“你是欠打吧,快點把玉米給我撿過來。”
小姑娘瞪了陳跡一眼,不情愿地撿起玉米,一邊罵著什么,一邊朝屋子里走去。
看著走進屋子的小姑娘,陳跡滿臉狐疑地盯著我,“我是不是招人厭了?”
“好像是……”
“從來沒發現自己能這么快被一個陌生小姑娘討厭,以前都是被人喜歡呀”,陳跡擰緊瓶蓋,無奈地沖我笑了笑。
“肯定是在跟龐阿婆鬧脾氣,跟她媽媽一個樣”,我想起中學時的同學龐蘭蘭,也就是這個小姑娘的媽媽,每次考試都要和我爭第一,爭不過就到辦公室又哭又鬧,搞得班主任很無奈,只好經常給龐蘭蘭一些口頭上的夸獎。
“她媽媽?”
“我中學同學,跟你說過的那個經常和我對著干的女孩。”
“哦哦”,陳跡剛想說什么,包里的手機卻響了。聽對話,估計是辦公室里的朋友打來商量影集的事情的吧,那些我不是很懂,陳跡也不怎么跟我說。只是每次拍的照片,都會翻給我看。
到肖家大院門口的時候,陳跡突然問我,“第一次拜訪,卻空著手,會不會很奇怪?”
“不會,肖家沒人在意那些禮節”,我放開陳跡的手,推開大門,“像平常一樣就好了”。
雖然這樣說了,我還是能感覺陳跡不太自然,有些拘謹,雖然即便如此,大家也都說很喜歡陳跡。
晚飯后,姑姑叫我領著陳跡去河堤散散步。
回來后每天都在院子里轉圈,滿腦子想著冬青的事情,想要在院子里每一個角落,尋找關于冬青的記憶。
到河堤一看才發現原本荒蕪的河堤,已經建起了濕地公園,踩著木板鋪成的小路,聞著空氣中水草的味兒,心里突然覺得空落落的,這種空像是在心上中開了一個洞。
這里沒有關于冬青的記憶。
一切都是陌生的。
本以為陳跡不會問,可他還是開口了,“晚飯的時候,你跟七爺說的……”
“都是真的哦”,我挽起陳跡的手,看著水面上映出的星光點點,“都是真的”。
“不是為了安慰七爺?”陳跡似乎并不相信我說的話。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下去”,我想起徐舅舅的話,一只手摸著肚子,“我們現在不是同居了嘛,你不是也說如果我不結婚,你就不結婚嘛,現在我還不知道會跟誰結婚,所以我們兩個都不會結婚的人一起生活不是挺好的嘛”。
“那和我結婚不就好了嘛”,陳跡看著我的眼睛,我卻把視線移開了。
或許我是明白的,為什么不敢和那雙眼睛對視,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告訴他。
“像你這樣粘著一個不是結婚對象的男人,估計是找不到結婚對象的”,陳跡調侃著,拉著我往最靠近水邊的那條路走去。
我盯著一個遛狗的小男孩,“你要是永遠對我這么好,那我不結婚也可以。”
“你是要我也一輩子都單身嗎?要是有一天你突然跟別的男人跑了,那我會很孤獨的”,陳跡微微仰起頭,“農村的天空就是好,星星真多”。
雖然沒有回答陳跡的話,可我知道他一定不會單身一輩子的,更不會孤獨終老。
只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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