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蘇煙之后,我踏上火車,去往當年失去蘇邵陽的小鎮。我不明此行的目的,我究竟想要找尋的是些什么,只是心里有種強烈的想法,一定要到達那個地方。
蘇煙應該已經下了車,四處找尋我,心里咒罵我是個騙子,不信守承諾。
然而我沒有辦法。
火車上擠滿了人,他們行色匆匆,各懷心思,離別的傷感,和對下一站的期待交織出現。住在我心里的冰藍色蝴蝶掙扎著想要沖出來,我死死按住它,直視它仇恨的眼睛。
放開我。它大叫。
休想。我狠狠的回答它。
它不想跟我一起走,它恐懼那個地方,像我一樣。但我們只能共同前往,我逃不掉,它也一樣。
很多年前,我也曾坐上同一輛通往北方的火車,只是那時的兩個人,如今只剩下我一個,形單影只,內心凄涼。那個病怏怏的少年,曾緊緊的握住我的手心,企圖用身上的灼熱溫暖我。就是在這個地方,我曾不顧一切的想要跟隨那只冰藍色的蝴蝶,穿過這層層的隧道和山巒,找到我自己的永恒和歸宿。
只是徒勞。這么多年的掙扎求存,最終只剩下猛然驚起的徒勞。
多年不見,小鎮依舊哀哀的下著纏綿的雨,似乎這個地方從來沒有天明過,灰蒙蒙的天氣使人的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潮濕。我循著記憶往前走,每走一步都感覺到針刺般的痛苦。越接近目的地,腳步越緩慢,最后幾乎是窒息般的,寸步維艱。
路邊的幾個人正在對著一個衣衫襤褸的乞丐拳打腳踢,他手里還握著一半沒吃完的窩窩頭,原本放著左腿的地方空蕩蕩的,舉著窩窩頭的左手徒勞的揮動著,他的頭發太長,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正在毆打他的幾個人,臉上卻布滿猙獰,一張張看似平常的面孔下,有著丑陋不堪的心。
敢偷我們的東西,你特么的是不是沒死過。他們惡狠狠的沖著乞丐打罵,全然視他為不必尊重的牲畜。
我想走過去拉開他們,身邊路過的人卻緊張的推我走了很遠。
這些人都是地痞惡霸,姑娘,你千萬別去惹他們。路人好心告誡。
我心腔里的冰藍色蝴蝶冷冷的看著我,它嘲笑我的懦弱。
不知道我從何而來的勇氣,我居然還是回了頭。果然,我惹到了一些惹不起的人,我與地上的乞丐一起,被他們揍破了頭,他們的拳頭肆意的揮在我的身上,臉上,腦袋上,我卻感覺不到一點痛苦。
躺在我身邊的乞丐說不出話,他艱難的爬到他們面前,揮舞著雙手求他們放過我。他放棄了誓死守護的半個窩窩頭,雙手合在一起吱吱呀呀的對著幾人叩頭。
他們臨走之前,在我身上猝了口吐沫。
你大爺的,你倒是再多管閑事給哥幾個看看。他們罵。
我蜷縮著躺在地上,沒有哭,也感覺不到任何的悲傷和害怕,緩過神來的時候,那群人已經走遠,身邊的乞丐正在用袖口擦掉我身上的吐沫。
不要碰我。我尖叫著推開他的手。
他似乎被我突如其來的尖叫嚇壞了,怔怔的愣在那里幾秒,然后拖著他殘缺的腿拐進了巷子里。
我從地上坐起來,想要叫住他的時候,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我并不是嫌棄他,我只是突然有種很可怕的念頭,他掌心的灼熱使我不敢直視,有一瞬間我居然覺得他也許是我所熟悉的那個人。
這樣的想法讓我感到恐慌。
然而我無從驗證,他一定受到了傷害,他從我的語氣中聽到了不友好的呵斥,不敢再接近我。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四肢和小肚子隱隱的作痛,但還是強忍著朝旅館的方向走。
是的,我沒有再找他,我怕他是那個人,又怕他不是,這兩者的任何一個答案,都讓我承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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