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人,是否常常陷于夢境,那些許久不見的人,都會在各種各樣的夢境中突然出現,他們臉上還帶著與生前一模一樣的表情,卻不開口跟你說話,眼中充滿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悲哀。
我夢到過多少人,已經無法算得清楚,許初一這三個字生來仿佛就是一種禁忌,但凡有所牽連,總不得好的下場。而我又要怎樣告誡那些正向我走來的人,不要去觸碰這個禁忌,我做不到,我需要的那一丁點溫度,只有從他們身上,才能得到。即使最終作繭自縛,我也甘愿。
我從睡夢中醒來,夢中的人已經失了蹤影。
蘇煙坐在我對面,還沒清醒,旁邊位子上的人已經下了車,空蕩蕩的車廂里只剩下寥寥幾人,我看著快要進站的路牌,陣陣恐慌。
已經有多少年,我沒有再回到過這個地方。
這里的故人,在我離開之后,是否得到安寧。我從療養院逃出來之后,就再沒回來過。時至今日,我也想不明白許老師為什么要把我送到那里去。自從母親和蘇邵陽離開之后,他總是對我的存在顯得很焦慮,他甚至不愿意面對我,將我獨自丟到冷冰冰的療養院中。
從來沒有一個人來探望過我。哦,不,除了許憶薇。
她每次來看我,總是抱著我哭,潮濕的眼淚沾滿了我蒼白的枕頭。
我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哭,我討厭她的眼淚。
她跟你很像。靳顏坦言。
不。我搖頭,我與她不同。
哪里不同。靳顏問我。
就是不同。我一口咬定,然而又實在說不清楚哪里不同。
靳顏不再說話,嘴角有一閃而過的莫名情緒,它浮動得太快,我一時看不清楚。
許憶薇日復一日的問我,姐姐,你到底什么時候回家。
我偏著頭看她,把她帶來的糖果剝開塞進嘴里。
很快。我說。
我沒有告訴她,我再也回不去了,許老師討厭我,他不愿意看到我。
我不敢回去,我害怕看到被鮮血染紅的薔薇,和墻上高高掛著的黑白照片。這些許憶薇都不會明白。
她臉上掛著一貫天真的笑,以為真如我所說,很快就能再與我團聚。許憶薇從來不懂我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即使我總是推開她,她也并不放在心上。
許憶薇說,我丟下她和她的小熊離開的那天,她哭了很久,她以為我是因為不喜歡她,才要離開家。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也在哭,她總是哭泣,她的眼淚讓我感到煩躁。
你不要哭了。我瞪她。
她被我不安的情緒嚇到,抽抽搭搭的吸著鼻子走了。
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將包著糖果的包裝紙一個個的拆下來藏在枕頭下,再湊十二張,我就可以折夠一罐子蝴蝶了,盡管我討厭蝴蝶,但我摔壞了蘇邵陽的罐子,放走了他的蝴蝶,我想還給他。
或者只要裝滿這個罐子,我就可以離開這個冷冰冰的地方了,這是我給自己定下的期限。
那個時候靳顏已經走了,又只剩下我一個人,或者靳顏從來就未曾出現過,這一切不過是我的另一個幻覺。
誰知道呢,畢竟我常常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逃走的那天,是在下雨么。
我忘了,只記得路很長,而我跑了很遠。
從模糊而遙遠的記憶中回過神來的時候,蘇煙還沒醒,我從架子上小心的拿過行李,沒有驚動她,獨自下了車。站在路邊看著車子載著她從我面前經過的時候,我居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
卑劣而永無止境的逃離,帶給我的輕松和痛感。
蘇煙一定很失望,我又一次的軟弱一定讓她更加的失望。
但我說過,我絕不會跟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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