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子羽赍千金文璧渡河,陽侯波起,兩蛟夾舟。子羽曰:“吾可以義求,不可以威劫。”操劍斬蛟,蛟死波休,乃投璧于河,三投,璧輒躍出,因毀璧而去。壺公曰:與暴虎馮河者是同?是異?
景公飲酒,夜移于晏子。前驅款門曰:“君至。”晏子被玄端立于門曰:“諸侯得微有故乎?國君得微有事乎?君何為非時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聲,愿與夫子樂之。”晏子對曰:“夫布薦席、陳簠簋者有人,臣不敢與焉。”公曰:“移于司馬穰苴之家。”前驅款門曰:“君至。”穰苴介胄操戟立于門,曰:“諸侯得微有兵乎?大臣得微有畔者乎?君何為非時而夜辱?”公曰:“酒醴之味,金石之聲,愿與將軍樂之。”穰苴對曰:“夫布薦席、陳簠簋者有人,臣不敢與焉。”公曰:“移于梁丘據之家。”前驅款門曰:“君至。”梁丘據左操瑟,右挈竽,行歌而出。公曰:“樂哉,今夕吾飲也。微彼二子者,何以治吾國?微此一臣者,何以樂吾身?”壺公曰:政可作君臣相悅之樂。又曰:文則晏子,武則穰苴,古之人所以能樂;若臨春結綺,止得梁丘據輩耳。
諸葛孔明在荊州游學,每晨夜,恒抱膝長嘯。壺公曰:便是有心人。
阮嗣宗容貌瑰杰,志氣宏放,傲然獨得,任情不羈。或閉戶視書,累月不出;或登臨山水,經日忘歸。壺公曰:孤云野鶴。
阮步兵率意獨駕,不由徑路。車跡所窮,輒慟哭而返。嘗登廣武,觀楚漢戰處,嘆曰:“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壺公曰:觀步兵意氣,得寸鐵在手,便能殺人。
河南吳雄家貧,喪母,贊葬于人所棄地;喪事趣辦,不問時日。有言當族滅者,雄亦不顧。然自雄始,三世為廷尉。壺公曰:真英雄。
下邳趙興,不恤忌諱。官跡所至,必多所造作,故犯妖禁,而家益用顯,三世為司隸校尉。壺公曰:明知故犯,轉多事。
留正少為郡吏,與黃巾戰,一足被創,筋屈不伸。久之,謂其親屬曰:“英雄并起,而我屈躄在閭里間,與死何異?今欲割引吾足,死則已矣,幸不死而足伸,幾可見用。”親屬難之,正乃自引刀割其筋,血流滂沱,氣絕良久,家人怖甚。曰:“業已爾,其伸之!”足遂伸。及創愈,凌統奇之,薦為屯騎校尉。壺公曰:一校尉何必割筋流血?
關羽嘗為流欠所中,貫其左臂。后創雖愈,每陰雨,骨即疼痛。以問醫,醫曰:“矢鏃有毒,毒入骨,當破臂刮骨去毒,此患乃除耳。”羽便伸臂,令醫劈之。時羽適與諸將對飲,臂血淋漓,一座驚愕,而羽談笑自若。壺公曰:清來弱冠時,亦饒為之。
王弘之嗜山水,無宦情。自義熙迄元嘉,征辟屢至,俱不就。敬弘嘗解貂裘與之,即著以采藥。壺公曰:非啖名,聊以適性。
王敬弘妻弟桓玄,嘗自荊州遣使邀其夫婦。已至巴郡,忽謂人曰:“靈寶正當欲見其姊,我不能為桓氏贅婿。”徑遣妻往而已,浪游山水以歸。壺公曰:世有劉寄奴,冰山其可倚乎?
沈慶之宅在清明門外,甚宏麗,乃別筑園婁湖。一夜盡攜其子孫戚屬徙居焉,而以其宅還官。壺公曰:叔孫敖以后一人。
高季式豪率縱酒,不拘檢押,與光州刺史李元忠素游款。式在濟州,嘗夜飲酣暢。忽憶元忠,乃亟開城門,遣人乘驛馬持一壺酒往光州,勸元忠飲。朝廷知而不責。壺公曰:有疆場之責,那得如此?
司馬消準,神武婿也,威焰甚盛。一日過季式,季式留飲,自夜達旦。消難欲出,重門并關,因固請季式曰:“君以地勢脅我耶?”竟不許。消難不得出,酒到亦不飲,式乃索一車輪,自括其頸,又取一車輪括消難頸,引蒲相勸。消難無如何,笑而飲之,始得脫。壺公曰:權貴人政須以車輪括其頸。
徐勉嘗戒子云:“吾清明門宅前割西邊施宣武寺,既失西箱,不復方幅。然此逆旅舍耳,何事須華?常恨時人謂是我宅。古往今來,高門甲第,連闥洞房,宛其死矣,誰是誰室?”壺公曰:數語令章臺、阿房黯然失色。
平鑒為懷州刺史,和士開以佞幸擅權,勢傾朝列,令人求鑒愛妾劉氏。鑒遣送之,調人曰:“老公失阿劉,與死何異?要自為身作計,不得不爾。”壺公曰:愧死石季倫。
元暉業慷慨有志節,齊文襄嘗問之曰:“比何所披覽?”答曰:“數尋伊霍之傳,不讀曹馬之書。”見時運漸謝,不復圖全,惟事飲啖。一日一羊,三日一犢。壺公曰:元生飽欲死。又曰:豪于啖。
賈島嘗以歲除,取一年所得詩,祭以酒曰:“勞吾精神,以是補之。”壺公曰:豪于詩。
張旭大醉,以頭濡墨而書。壺公曰:豪于書。
劉孝綽負才使氣。每朝集,公卿林立,無所與語。而反呼騶卒訪道途間事。壺公曰:芙蓉鏡聯:天放得閑,且搜山中二酉;世無可語,寧呼車下三騶。又曰:劉生不遇,天也。
將軍裴旻,嘗請吳道玄畫天宮寺壁。道玄曰:“聞將軍善舞劍,愿作氣以助揮毫。”旻欣然為舞一曲。道玄看畢,奮筆立成,若有神助。壺公曰:絕世之技,應以神合。
李翰文雖宏暢而思甚苦澀。晚居陽翟,常從邑令皇甫曾求音樂,思涸則奏樂,神逸則綴文。壺公曰:定是佳文。
張惟孝,襄陽人,干官鐘蜚英見而異之,曰:“今日立功之秋也。”惟孝不答。扣而問之,則曰:“朝廷負人。”明日,蜚英特地宴之仲宣樓。酒酣,言曰:“有國而后有家,天下如此,吾將安居?”惟孝躍然答曰:“從公所命。”乃請三十幅名帖以往。不逾旬,與三十騎俱擁甲士五千至,旗幟鮮明,部伍嚴肅,上至公安,下至墨山,游踏相繼。或請所統姓名,惟孝曰:“朝廷負人,福難禍易,聊為君侯紓一時之難耳,姓名不可得也。”時鼎、澧五州已危,于是擊鼓耀兵,不數日,眾至萬人。數戰俱捷。江上平,乃解去。壺公曰:草澤中真正英雄。又曰:只做得一遭。
桑維翰草萊時,語友人:“吾有富貴在,造物未還三債,是以知之:上債錢貨,中債**下債書籍。”既而鐵硯功成。一日酒后,會親密曰:“吾始望不及此,當以數語勸子一杯。”其人滿酌而飲。公曰:“吾有三悅而持之:一曰錢,二曰**,三曰不敢遺天下書。”公徐云:“吾衒露太甚,自罰一觥。”壺公曰:不離世諦,似俗似雅。
梁王、趙王,國之近屬,貴重當時。裴令公歲請二國租錢數百萬,以恤中表之貧者。或譏之曰:“何以乞物市惠?”裴曰:“損有余,補不足,天之道也。”壺公曰:別有見。
王儉當朝,蕭琛年少未為儉識,自負其才氣,候儉宴于樂游,乃著虎皮鞋,策桃枝杖,直造其座。儉與語大悅。壺公曰:此年少裝飾自豪,不必其語也。
周本年七十七,好飲酒,樂施予。或曰:“公春秋已高,宜少儲積,為子孫計。”本曰:“吾系芒履,事吳武王,位至將相,何人所遺乎?”壺公曰:本是探本語。
趙溫居常嘆曰:“大丈夫當雄飛,安能雌伏!”壺公曰:飛伏不關勢位,素餐者正雌伏也。
孔北海居家失勢,賓客日滿其門,愛才樂士常若不足,每嘆曰:“座上客常滿,尊中酒不空,吾無憂矣。”壺公曰:既失勢矣,賴此不落寞。
桓宣武與殷、劉談不如甚,喚左右取黃皮袴褶,上馬舞矟數回,或向殷,或擬劉,意氣始得雄。壺公曰:宣武之神更王,風景如畫。
李永和謐杜門卻掃,絕跡下帷,棄產營書,手自刪削。每嘆曰:“丈夫擁書萬卷,何假南面百城?”壺公曰:此清福,上帝所吝。
李白登華山落雁峰,曰:“此處呼吸之氣,想通帝座。恨不攜謝朓驚人詩來,搔首問青天爾。”壺公曰:語高曠,可作華山贊。
滕達道微時,為范文正館客,常私就狹邪飲,范病之。一夕候其出,徑坐達道書室,明燭讀書,以俟其至。達道大醉,竟入長揖,問范:“公讀何書?”曰:“漢書。”復問:“漢高帝何如人?”范逡巡走入。壺公曰:豪氣可掬。
蘇子美豪放不羈,好飲酒。在外舅杜祁公家,每夕讀書,以一斗為率。公深以為疑,密使覘之。子美讀漢書張良傳,至良與客狙擊秦皇帝,撫掌曰:“惜乎,擊之不中!”遂滿飲一大白。又讀至良曰“臣始起下邳,與上會于留,此天以授陛下”,又撫案曰:“君臣相遇,其難如此!”復舉一大白。公笑曰:“有如此下物,一斗不足多也。”壺公曰:對史獨酌,軒軒豪舉。
裴寬罷郡西歸,見一士坐樹下,甚貧。與語,奇之,舉一舡金帛盡與之,此人不辭。登舟,奴婢偃蹇者輒鞭之,乃張徐州也。壺公曰:裴奇,張更奇。錢虜必縮頸矣。又曰:建封時未知名。
秦孝王俊薨,王府僚佐請立碑。高祖曰:“欲求名,一卷史書足矣,何用碑為?若子孫不能保家,徒與人作鎮石耳。”壺公曰:達。
賈登實為懷州刺史,永淳初以年老致仕。及病篤,子孫迎醫視之,登實曰:“未聞良醫能治老也。”壺公曰:還丹九轉,何啻治老。
劉瓛謙率通美,不以高名自居。游詣故人,唯一門生持胡床隨,主人未通,便坐問答。壺公曰:有別趣。
開皇中獻后崩,上令蕭吉卜葬地。吉筮得一地,卜年二千,卜世二百,具圖奏之。上曰:“吉兇由人,不在地也。正如我家墓田,若云不吉,朕不當為天子;若云不兇,我弟不當戰沒。”然亦用吉言。壺公曰:朱子三遷先塋,是何道學?
周瑜為巢長,居母喪,過魯肅求糧。時肅有米兩囤,各三千斛,指一囤與瑜,瑜奇之。壺公曰:英雄在草澤中便有可觀。
建隆中,詔增修大內。時太歲在戊,司天監以興作之禁,移有司毋繕西北隅。藝祖按視見之,怒問所繇,可天以其書對。上曰:“東家之西,即西家之東,太歲果何居焉?使二家皆作歲,且將誰兇?”司天不能答,即日新之。壺公曰:真英主。
江南僧詣闕,乞修天臺國清寺,如寺成,愿焚身以報。太宗從之,命中使衛紹欽督董役。戒曰:“了事了來。”紹欽即與俱往。不日寺成,紹欽積薪如山,驅使入火。僧哀鳴,乞回闕下,面謝皇帝,而后**。紹欽怒,以叉叉入烈焰,僧宛轉悲號而絕。歸奏太宗曰:“臣已了事。”太宗額之。壺公曰:能了此僧,真大阿羅漢。
沈青崖嘗從嚴世蕃飲,世蕃虐所狎客給事飲,非其任,強灌之。公即以灌世蕃,曰:“吾代客酬也。”壺公曰:權門不可失足,適以速禍。
沈青崖編管保安,會總督楊順多殺平民報功,青崖忿懣,為詩刺之,有曰:“白草黃沙風雨夜,冤魂多少覓頭顱。”或勸公隱默自全,公曰:“我昔非言官,今非啞子。若輩殺人,欺君要賞,吾誓不與共天!”壺公曰:天生挺骨,百折不回。
楊給諫允繩自言:“我目如馳電,能開不能闔;口如決濤,能吐不能含。”壺公曰:偏鋒所至,惜乎必折。
楊繼盛論劾嚴嵩,上怒其引用二王為辭,杖公百。或遺之蚺蛇膽,公曰:“椒山自有膽。”壺公曰:才是銅肝鐵膽,才是真學問。
吳人張隱君云:“吾積財以防老也,積快活以防死也。”壺公曰:二語絕妙。嘗勸人積快活,鮮有解者。又曰:積財便不快活。
三崖歐陽公數忤權幸,有為公寒心者。公曰:“君子全身遠害,惟有不仕。既為官,安得避禍!”壺公曰:利害常相因,一切是非,卻不到衡泌之下。
沈孟淵性好客,每日設數筵酒食以待客至。若無客,則令人于溪上探望,惟恐不至也。壺公曰:清來似之,性尤耐俗客,所以為難。
但陶村曰:“余每獨坐翻書,家僮忽報客至,不問俗客雅客,余大聲隔壁呼曰:“但直生不在家!””壺公曰:神游千古。
徐渭不事生產,居幕府,典文章。時有饋之洮絨者數十匹,遂大制衣被,下及所嬖私褻之服,靡不備者,一日都盡。壺公曰:文長豪爽,此一鱗一爪耳,別有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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