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周僧恨逐外國猴土地婆善勸佛猿子
話說張天師力薦駱駝犬為徒,空幻略眨了駱駝犬一眼,喃喃道:“俄看它體內有邪氣,只是看不大清楚。”張天師見不答應,朝駱駝犬道:“孽畜,還不拜你大師兄,倒在地上裝什么死。”空幻道:“別別別,俄還不曾答應你哩。”義凈和國王還有那瞎球也來到此處,見了張天師,眾皆下拜。義凈聽說張天師要力薦徒弟給他,喜的眉開眼笑道:“多謝天師美意,貧僧定當與之同心協力共度難關。”空幻翻到義凈跟前道:“師父,這畜生內藏險惡,不可收徒。”那瞎球聽了,先對義凈道:“大師兄是嫉賢妒能,專欺負咱這沒本事的。常言道“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他自做了和尚,也無個慈悲心,分明是怕我們搶了他的風頭,再說又有張天師作保,害怕個甚?”
義凈也聽得在理,道:“我意已決,你不要再說了。”空幻暗思道:“俄去把白馬打死,讓那畜生做上個坐騎,一輩子不得為人也。”好太圣,念個咒語原神出竅,徑奔馬廄,找出那匹屁股上有刀傷的馬來,一杵打下去,打斷馬背,倒地而死。太圣原神回去,道:“師父,既如此執拗,俄也不敢說了,有道是“力微休負重,言輕莫勸人”只是耽擱不少時日,不如就地啟程罷!”義凈舒口氣道:“善哉!空幻啊,你總算說到正事上了。”說罷,義凈扶好五佛冠,拿穩十二環禪仗,拜別國王離去,張天師施法將駱駝犬變化為人,見過師兄弟,張天師也上天去了。那瞎球倒也多情,過去和駱駝犬搭話,還為他起法名呢!
義凈見白馬被打死,頓時精神分裂,倒在地上。慌的那瞎球趕緊去扶,義凈緩開雙眼道:“此馬乃吾皇陛下的獅子驄,我才別洛陽一月,不料竟遭毒手。”國王命:“給唐長老牽好馬來。”空幻阻攔道:“且慢著,俄師父與馬無緣,況馬性不溫,萬一哪天暴躁起來傷了俄師父,俄卻找誰理論也!”國王道:“你師父沒有馬,怎生去得南海,見得觀音,取得真經啊?”義凈聽見國王說的在理,又不由的哭將起來,自有瞎球哄著他。
空幻指定駱駝犬對國王道:“國王莫替俄師父擔心,那不就是俄師父的良騎么?”說罷,尾巴一豎,長臂撐地,翻個空天跟斗,立在駱駝犬跟前,大喝一聲道:“妖孽,你是想死想活?”駱駝犬嚇得沒了骨頭,軟在地上道:“想活,人生天地之間,哪個趕著去死?但求活命,但求活命。”空幻道:“若想活命,速變原形。”說罷,那妖孽果然變成一頭駱駝犬,個頭和馬一樣,只是背上有兩座山峰。空幻又變了根韁繩套在它脖子上,牽到義凈跟前道:“師父,天不早也,該上路了。”義凈見是一頭駱駝的背,狗的頭。正不解時,瞎球道:“是那藍眼猿外國猴搞鬼,把個活生生的人給弄成這幅模樣,下次見了張天師看你如何應對?”空幻喝退那瞎球,對義凈道:“師父莫聽那瞎球胡扯,張天師既然讓他給你做徒弟,自然是要聽你的話了。如今師父的馬死了,他就不能馱師父去南海?豈不知那東海龍王的侄兒還為唐三藏的坐騎哩,況他在此行兇害命,不知造了多少孽,馱著師父正是為他減罪呢!何曾委屈了他?”義凈聽了此番言語,心胸頓時開闊了許多,當下騎上駱駝犬,告別國王,國王命人送上饅頭,燒餅做干糧,還有三壺泉水,義凈謝過國王,繼續南游。
又走了十多天,將近五百里路。這一天走到個柳暗花明之處,天高云淡之地。一路風光無限,比往日不同。義凈騎著駱駝犬看經書,瞎球力大,既挑著行李,又牽著駱駝犬。空幻蹦在前面,這一會那一會,好不頑皮。瞎球見了道:“大師兄,你既得了人身,就踏實的走,這一頓蹦跶,好頭暈也。”空幻道:“俄天生就這步法,你想蹦跶,卻難也。”又道:“瞎球,俄問你,那國王拘了你,怎生待遇啊?有沒有玉米小麥,甘蔗高粱管飯耶?”瞎球道:“哥哥莫提也,提了就一大肚子氣。那國王忒小家子氣,也忒能算計我,把我拘了又嫌我吃的多,要給我絕食。我說我力氣大,你們什么活都可以交給我,那廝們倒好,什么活也不干了,只拿住我又抬木頭,又抬石頭,又打水,又和泥,又鋤田,又割草足足干了一天一夜啊,天明時才把我放了,供飯的也不供了,那一天一夜不知累瘦掉了我多少肉。”空幻笑道:“你這瞎球還是個農家好手,不去種地卻來取經,真是走錯了行當,可惜可惜。”
正玩笑間,唐義凈突地叫住駱駝犬,道:“為師想大解了。”瞎球扶下來道:“不消說了,一定是吃多了。”義凈捂著肚子道:“空心啊!你給為師弄個茅廁,為師也好方便。”那瞎球磨牙道:“你怎的不使喚大師兄,竟使喚我。”義凈道:“你攀扯他做甚,他是何種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只管做事就行,日后有了好東西我自給你。”那瞎球果真抖擻精神,抬起大象腿一踩,踩出個一米深的圓坑,又用象鼻子卷來些樹枝灌木編織成柵欄圍住,義凈喜的進去如廁。空幻,空心自到別處耍子。耍了一會,就聽見義凈高呼:“徒弟呀,給為師拿點紙來。”空心抱怨道:“這老和尚賊多事,荒山野外哪來的紙?”空幻道:“那擔子里有沓紙,你好賴撕幾張給他了事。”空心道:“你怎的不去?”空幻道:“他中意你,俄去干嘛?此便是人熟不堪親也。”瞎球只得自己去,義凈接過紙看也不看就擦了屁股,完事后問:“空心,為師一時糊涂說錯了話,想來這荒郊野外的哪來的紙?可你真個的就給為師拿來了,你是在哪拿的?”空心指著空幻道:“師父,這次多虧了大師兄啊,是他說擔子里有些紙,叫我撕了給你,不然老象我沒招也!”義凈急的去擔子里看,只見撕的剩下三兩張了,義凈恨的咬牙跺腳把剩下的紙也撕個粉碎。指定空幻道:“該死的外國猴,你好生會作孽呀!我辛辛苦苦寫的佛偈全被你給毀了,你……你滾,我沒有你這個徒弟。”
空幻忍了他一路,終于爆發了,他先是脫了僧袍,后是丟了僧帽,赤條條的立在義凈跟前,罵道:“老禿驢,你聽著。俄袁天野一不用你教,二不用你養。只是為報佛祖大恩,不得已隨你取經,你莫看貶了俄,俄也不是你想說就說,想罵就罵的人。”這一通說,嚇得義凈貼在空心背后,不敢直視空幻。空幻道:“老禿驢,看好了,你袁爺爺走也!”說完,駕著翼馬不見了。
空幻滿臉委屈,正想去佛祖那告狀,又怕說他心胸狹窄,好生事端。待想回猿人國,又怕孩兒們寒心,待想上天,又怕尷尬無言。真是:滿目山河皆是淚,尚有誰言天地寬。
正悲泣間,忽聞一陣笑聲,那笑聲越來越近,空幻怒道:“哪路毛神出來討打?”空幻定睛一看,是個土地婆。土地婆施禮道:“小神見過太圣。”空幻道:“你為何發笑?”土地婆道:“太圣容稟,小神在山上看見頭野牛在吃草,可是來了一頭豬跟它搶草吃,結果被野牛給撞死了,豬原本是不吃草的,可它偏要跟野牛去搶,結果被野牛撞死了,小神看到后不禁大笑了起來,太圣恕罪。”空幻急道:“俄沒有跟他搶草吃,是那老禿驢有心刁難與俄。”土地婆呵呵一笑,搖頭道:“太圣想多了,小神可不是在笑你。”又道:“剛才之事,小神也見了,若論庸人之理,自然是他的不對。若論圣人之理,還是你的不善。”空幻聽到緊要處,不禁眼睛睜的溜圓,盤膝而坐道:“庸人之理怎的?圣人之理如何?”土地婆也盤膝而坐道:“庸人之理就是只顧眼下快活,而不考慮后世名聲。他說你一句,你頂他十句,此便是庸人之理,你雖有理,但無才學,一輩子只做個庸人罷了。圣人之理就是只思己過,莫論人非。他說你一句,你就聽一句,他的話必然有利于你。做到有之改,無之勉的地步自然就是圣人了。”
又道:“你那師父俗姓張,叫做張文明。是山東歷城人,他父母是隋朝大將,后隋被唐推翻,他父母不降于唐而被斬殺。他那年不滿一歲就被帶到龍泉寺內學習佛經,他十二歲就立志要做玄奘、法顯一樣的高僧,二十二歲就孤身去天竺取經,歷時十五載取得真經五百部,翻譯佛家經典五十多部,并帶回舍利子三百粒,武后攜滿朝文武在洛陽門外迎接,特封為龍泉寺主持。你師父區區肉體凡胎,光陰壽命不過數十載,他都能有此成就。而你袁太圣金剛不壞,與天同壽。一生中未見得做過什么大事,竟教光陰虛度,還不知羞愧與斗戰勝佛攀比,他雖說也是與天同壽,可總算是修成正果了,可憐你不知悔悟,只等坐著死了。”空幻被說的心服口服,決意回去認罪,誠心誠意保師父南游取經,不知義凈可容納他否,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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