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說的因緣，我能預感到那是什么。

藍走了之后，我常常夢到我與耿夜結婚的那天，夕陽鮮紅如血，我的整個人生幾乎就要在那一刻定格了，如果真的是這樣，一切該多么的好。如果我們都能守住自己想要守住的東西，那該多么的好。

藍也在夢中沖我笑，她說，原來這里也很冷。

她怕冷。

我知道唐一定會來找我的，就像我知道耿夜一定會離開我一樣，他雙眼深陷，眼球周圍布滿血絲，手里拿著從簽售會撿到的書。

你都知道了。我啞聲問他。

為什么。唐一臉受傷的問我。

對不起。我眼中噙滿淚水，不知道怎樣面對一個痛失所愛的人。

唐不接受我的道歉，他不想原諒我，只是一遍又一遍重復又固執的問我為什么。藍是他的全部，即使他們刀刃相向，即使他們刺傷彼此，他們仍是對方最重要的人。

我知道我的罪孽無從寬恕，我只能在他悲痛的眼神中逃離，藍的死就像一個埋藏許久的隱雷，在那個風聲鶴唳的黃昏中將一切炸為灰燼。

我去出版社辭職的時候，唐已經離開了，社里的人說，原來那天跳樓的人是唐的未婚妻，聽說他帶著她一起走了。

至于他們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

我離開這個城市的時候，只有蘇煙來送我，她與我相對而立，身邊的人潮不斷撞擊著她單薄的身軀，仿佛只要再用點力，她就會頹然倒下。她身上穿著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的裙子，頭發隨意的挽起來，素雅簡潔，卻有種落拓的美。

許初一。找個地方聊聊吧。她有些蒼白的看著我說。

我點頭應允，握著行李箱的手心徒生汗水，有些真相總有著不可直視的面目，我心中抗拒，腿腳卻被不停的推搡著涌向它。

蘇煙走在前面，我抬頭看著她白皙細長的脖頸，恍惚間仿佛記憶被快速拉近，以極其迅疾的姿勢快速抵達我的鼻尖。

坐下之后，蘇煙點燃香煙吸了一口，煙盒隨意的放在桌角，抬頭看我，眼中卻悲喜不明。

許初一，我沒有想到遇到你之后發生了這么多事。蘇煙坦言，然而你要知道，這世間的很多事原本是有因緣的。

她說的因緣，我能預感到那是什么。

我媽五年前去世了。蘇煙一臉平靜的說起，其實我知道她是一定要走的，那件事情發生之后，她幾乎不能入睡，她無法原諒自己。

蘇煙。我打斷她，我要走了。

我知道，我知道許初一。她輕聲說，但一個人從此不被任何人記得，是一件多么悲哀的事。

我起身，已經驚慌失措。

蘇煙過來抱住我，她的手輕輕的拍著我的背脊，繼續在我耳邊說話。

她走的時候，幾乎已經瘦得只剩下骨頭了，最后那幾天幾乎是水米未沾，然后她跟我說，她看見他了。我居然在她臉上看到滿足的笑，許初一，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那樣的神情。

蘇煙笑了笑，接著說，許初一，你滿身罪孽，卻總是假裝對此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