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梅海頌·神秘花園（2）

　　“我倒是無所謂，不過你不是不喝酒嗎？”

　　“現在覺得偶爾喝喝酒應該也沒什么關系”，想起以前跟朋友一起聚餐的時候，遇到需要喝酒的話都以酒精過敏推掉了，也難怪雨村會有所顧忌。不過老實說，我還從來沒有沾染過酒，所以酒精過敏什么的也不過順口說說而已。不喝酒的原因倒是很簡單，她不能喝酒，她酒精過敏，所以我便覺得我也理所當然應該不能喝酒，理所當然就是酒精過敏。

　　那時候，我偏執又驕傲地覺得，這樣的話，我會離她更近一點。

　　“你小子……酒精過敏的狀況是什么呀，嚴重嗎？有沒有性命之憂啊，要是我買來的酒把你喝到醫院去了，估計梅姨會殺了我吧……”

　　“什么狀況也要等喝了之后才知道吧，想知道就買點酒過來”，我聞著被夜風帶到鼻尖的白蘭清香，看著披著月華的白蘭，想著一生都靜默地站在院子里的白蘭，應該很寂寞吧，它沒有可以說話的朋友吧，它也不能喝酒吧，它開心的時候只能靜靜地立在院子里，傷心的時候也只能靜靜地立在院子里。但愿它并沒有我憑空想象出來的這些情緒，它只是單純的一株白蘭，不悲不喜，感受著天地靈氣。

　　坐在地板上看著不痛不癢的綜藝節目，半個小時后，門鈴響了。

　　雨村提著一個塑料袋，立在門口，我剛一開門，他就湊過來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喃喃道，“沒有發燒吧……”

　　“當然沒有……”

　　我推開他的手，知道他又多想了，大概因為我們從初中就相識的緣故，他總是在我面前表現得過分溫柔，溫柔得有時候我都適應不過來。

　　“那你怎么突然要喝酒？”雨村脫掉鞋子，關上門，光著腳走進客廳，“奇怪，梅姨去不在家嗎？我還是第一次見她在這么重要的節日把你一個人留在家里。”

　　“我也是第一次一個人過這么重要的節日，所以就把你叫來了，咱兄弟兩好好慶祝慶祝”，以前不管大小節日，她總是會在家里折騰一番，做我喜歡的菜，兩個人邊吃邊聊，或者一起出去逛逛街，看場彼此都鐘情的電影。今天，我甚至都沒有等到她回復的短信，也是我自作自受吧，不過，或許中秋節也沒想象中那么重要，不過就是一年到頭無數個節日中極其平常的一個罷了。見雨村坐在沙發上，我接著說，“以前每次都有梅姨在耳邊嘮叨這嘮叨那的，聽多了還是會覺得有點煩，現在正好有機會一個人過中秋，當然還是要好好珍惜呀，不與你痛飲一番，怎么對得起天生我才。”

　　說話間，接過雨村手里的塑料袋，打開一看才知道只有兩盒雞肉飯，根本就沒有酒。他見我面露失望，便急忙解釋說不愿意用我的身體做實驗，他沒見過酒精過敏的癥狀，要是我真的酒精過敏的話，他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吃點飯才是真的，況且他看起來真的有點餓了。

　　問了雨村關于他女朋友的事情，雖然有問必答，但總覺得他對手中雞肉飯的興趣都比對剛剛才送回家的女朋友的興趣大。

　　因此，從雨村的話里，我大概想明白了兩點，首先就是那個叫李睿的女孩應該認識我，在學生會工作時有過交集。其次就是李睿對雨村似乎沒什么興趣，只因為雨村的死纏爛打，才決定和雨村試著交往一個月，他們之間的達成的戀愛關系，僅此而已。

　　認識雨村快七年了，大概因為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擅長各種體育運動的緣故，他從中學開始就不停的交女朋友，當然，也不停的分手。似乎愛情對于他來說，就是不停的確定戀愛關系，以及不停的分手。這個程序從中學開始到現在，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女孩的純情。對此，雨村倒是挺釋然的，總說一旦發現不合適，立馬分手才是對彼此最大的慈悲。

　　雖然沒有真正的談過一場戀愛，但對于雨村的這個觀點我還是贊成的。我當然明白愛情不僅僅意味著和幸福有關，同時也會給彼此帶來不幸，但是一旦戀愛雙方在這段感情中只感受到不幸的時候，那就意味著這段感情的破裂。

　　愛情不是陶瓷，修復不來。我們唯一力所能及的，就只剩下分手了吧。

　　每次雨村分手了，都會去找一本治愈系的童書或者畫冊來看，按照他的觀點，所有的童話作家都是神使，在這個黑白不分的世界里，為每一個需要療傷的人創建了一個獨特的病室，傷者只需要住進去，就能親吻天使。

　　我沒有見過天使，更不要說親吻了。我只看見了月亮，它在，或者不在，我都能感覺到它，即使它從來沒有回應過我的喜悅抑或是悲傷，但我也慶幸，正因為它的緘默，守住了我難以啟齒的秘密。

　　雨村放下手中的空飯盒，起身去飲水機旁接水，我看著他的背影，想著一些和月亮和貓頭鷹有關的事情。

　　他突然回過頭，看著我，“海頌，你和劉戀怎么樣了？”

　　“劉戀……我能和她怎么樣？”

　　“你們不是在交往嗎？”雨村走過來，遞給我一杯溫水，“今天傍晚在校門口等李睿的時候，我看見她和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一起上了出租車……看樣子有點像體院的，穿著隊服，好像剛剛參加完比賽……”

　　“估計是劉戀她堂哥吧”，我想起劉戀說過，她堂哥在體院，是校籃球隊的種子選手，比我們高一個級，現在應該大二了吧，“我只聽她說過這么多。”

　　“哦……”雨村嘴角揚起一絲莫名的淺笑，“那就好。”

　　“這有什么好的？”

　　“這說明你的情竇初開之路走得還算順暢……”雨村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哪像我情途坎坷，明明付出全部的真誠，卻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速度分手，蒼天無眼，枉我多情。對了對了，你有時間的話去書店給我物色一本經典童書，畫冊也可以，免得我分手后空虛過度而亡。”

　　“哪有那么嚴重……”雖然我嘴上這樣說，但已經在心里琢磨著真的要抽個時間去書店物色一本童書。雨村雖然對待愛情的態度有些玩世不恭，分手也是相當的干凈利落。但他是情感宗教徒這一點我還是清楚的，沒有愛情，他就會不知所措。

　　世界黑白不分，是非顛倒，雨村總說，愛情是他生命里的光，可惜天使跟他開了個玩笑，把光藏在了他的身后，以至于他只能感覺到這束光的存在，也能感覺到背后傳來的溫度，但是眼睛里看見的，往往卻是從腳下延伸開去的灰色的黑色的驅之不去的陰影，不管他走到哪里，黑暗都會如影隨形。

　　這句話，我從來沒有真正懂過，或許正如后來溫辰良說的，雨村和我之間看似沒有距離，其實隔著一扇透明的玻璃門，而那扇門后的雨村，我窮盡一生都沒有機會觸碰到。更何況，我并沒有意識到，雨村早已不是我認識那個人了。

　　他在有意識地遠離我，拒絕我，也拒絕風，獨自一人飄到了一座無人能及的充滿荊棘的孤島，與世隔絕，與愛長辭。

　　和雨村各自躺在沙發的一頭，看著月光從窗口飄進來，在客廳里沉沉浮浮成一個未名的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