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繪夜人·子夜  文/孑玖

第二十六章

  101.

  這一天傍晚的時候,周林澤簡單地收拾了一下東西,實際上除了一些鈔票和那把匕首塞之外,再無其他。

  要出去嗎?顧森海把自己的腦袋從一本很厚的書里拔了出來,問道。

  嗯,明天要出去一下。周林澤說道。

  幾天?康有介接著問道。

  晚上就回來了,去看望以前一起畫畫的一個朋友。周林澤說道,話出口之后他自己都有些訝異,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能這樣熟練地欺騙自己身邊的人。

  嗯,那就好,至少不用幫你請假了。顧森海笑著說道。

  說得好像之前都幫我請假了一樣。周林澤嘟囔著白了顧森海一眼。

  算了算了,走吧走吧,宿舍還清凈點。顧森海說著擺了擺手,作出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嗯,那我就先走一步了。不過畫畫可是不能少的。周林澤說著把自己的手機塞進了自己的衣兜里,身子稍稍一彎拎起了自己的畫板。

  注意安全啊。在周林澤雙腳邁出門外的剎那,顧森海的聲音還是追了出來。

  周林澤走在傍晚時分人來人往的走廊里,感覺一股暖流很快地環繞在自己的心臟,他還記得自己剛回來的時候顧森海在昏睡中說的那些話。有些人或許就是這樣,在遇見之后便會發覺,此生都不愿意離開他們生命的范疇。

  天徹底黑下來之后周林澤才上了天臺,腳下的城市依舊,城市里匆碌的人們依舊,大地濃重而悠長的吐息吹亮了萬家破碎的燈火,熟悉的人兒慢慢走到自己的身旁。有些僵硬的胳臂張開一個如同海灣般溫暖的弧度,輕輕地盛載著這個時刻所有的溫柔。周林澤不知道自己何時才能夠擁有一盞燃著光亮的窗戶,聽著火爐低聲的喘息和油煙機的抽泣,在陽臺的舊藤椅上搖晃直至入睡,在睡前輕吻她的額頭,留下一聲輕輕的“么”。

  在想什么呢?聶倩依偎在周林澤的肩頭,輕聲說道。

  在想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周林澤看著那張漾蕩著幾分羞意的面容,腦中緩慢的鋪展開一個嬰孩模糊的容貌,會不會有小巧有挺翹的鼻子,會不會在細長的睫毛下有一雙明澈的眼睛,會不會在微微笑起的時候顯出兩個甜美的酒窩……

  你自己生去吧!誰要跟你生孩子!聶倩嗔怒地拍了一下周林澤,白皙的雙頰漾蕩著醉酒似的殷紅。

  周林澤看著懷中的聶倩,看著他皺起的鼻子上可愛的皺褶,緩慢地閉合了自己的雙眼,讓自己的雙唇循著那迷人的氣息緩慢地移動。

  像是巖漿流過冰山的脊背,像是寒流沖入溫暖的汪洋,兩個人的身體緊緊的纏在一起,手臂把彼此的身體緊緊纏繞,逐漸加大的力度似乎要把彼此的血肉嵌入自己的身體。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話一出口,周林澤突然感覺自己就像是某部言情小說里矯情的主人公。

  一直這樣的話,我就要被憋死了。聶倩有些掙扎地說道,他本來就被周林澤矮了一截,腦袋只得緊緊地塞在周林澤的胸口。

  哦,我忘了這個了。周林澤感到聶倩的小腦袋在自己的胸口蹭來蹭去,才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他稍稍卸去了自己雙臂上施加的力度,身體也稍稍往后退了退。

  沒事,還死不了。聶倩說著雙臂卻加大了力度,讓稍有松懈的周林澤再度緊緊地靠向了自己。

  周林澤先是訝異,后又苦笑著嘀咕道,我還沒死呢。攏在聶倩背后的雙手輕輕地揉撫著聶倩的背……

  翌日清晨,兩人先是很快地回到宿舍放下了自己的畫具,然后在校門口集合。時間似乎有些早,出租車并不怎么多。不過在兩人等了一番之后,還是很順利地置身車內。四周的睡眼惺忪的世界打著長長的呵欠,不知道是很快就要醒來,還是翻個身之后便接著睡去。周林澤和聶倩半躺在車后的座椅上,仿佛正在緩慢地脫離這個世界陳舊的軌道。

  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些什么。聶倩突然說道。

  誰知道呢,別去念佛吃齋了就行。如果不是聶倩提起,周林澤都快忘記有這么個人了。

  這種時候你還能開玩笑。聶倩有些不滿地說道。無論怎么說也是一個同族的人啊。

  嗯……周林澤敷衍地招架著聶倩此時的責罵,其實他心中也是忐忑不安,這個叫做盧郁的男人似乎在自己和聶倩世界中只是打了個招呼,然后便銷聲匿跡再無消息了,就像是一個潛在深海中的人,突然露了一下頭對沙灘邊的游客打了個招呼,隨后便匿入深水。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生活在某個漩渦當中,就像我們一樣。聶倩的目光在窗外渙散成纖細的游絲,在稀薄的晨霧中慵懶地漫步著。

  這世界無處不是一個巨大的漩渦。周林澤把雙手架在胸前,換了一副哲學家的語氣說道。

  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著你。聶倩學著周林澤的樣子,也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你在說些什么。周林澤一頭霧水地看著聶倩。

  我只是在學你啊。聶倩嘟起嘴說道。

  我又沒有胡言亂語。周林澤不明所以地說道。

  世界無處不是一個巨大的漩渦,這種話還不算胡言亂語?聶倩咄咄逼人地說道。

  我只是想說無論人在什么地方活著,都會有困擾的,哪里會活得那么舒坦。周林澤無奈地攤開了雙手,做出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直接這么說不就行了。聶倩嘟囔了一句。

  窗外的薄霧緩慢地融化在逐漸明朗的光亮中,萬物的狀貌在卸去了那層薄紗之后顯出了原始的姿容,一草一木都在朝陽的洗濯中顯得明艷動人。車內的兩人短暫地休戰,各自享受著這短暫的靜好。車子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到了曾經繁華的藝術區,可現在,路上卻是行人寥寥。一些招牌陳舊的老店甚至還沒有拉開自家的卷簾門,一些開張的店家也無人上門,活像是街道上鑿開的洞窟,張著黑洞洞的嘴巴,卻吃不到誰投放的一丁點兒食物。車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在周林澤和聶倩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司機那如同夾著一口濃痰的模糊嗓音已經傳了過來,到地方了啊兩位。

  哦!不好意思啊,師傅。周林澤緩過神來,匆忙地把手塞進了褲兜里抓出了自己的錢包,掏出張鈔票塞給了師傅。

  出租車駛離之后,周林澤和聶倩才細心打量四周的環境。四周的一切都是記憶中的老樣子,只是一些改變讓人難以接受。畫廊所在的那幢建筑已經搬空了,不時還有臟兮兮的塑料袋和爛沙發中的棉絮被風吹下來。周林澤和聶倩看著路對面一團漆黑的外墻,心里百味雜陳,苦澀的感覺在兩人的心里翻江倒海。

  走吧,過去看看。周林澤拍了拍聶倩的肩膀,他突然感覺自己每次和聶倩都會極為默契地陷入到一種默哀的儀式感中,如果沒有人說話的話,恐怕會一直僵持不動。

  嗯。聶倩回應著周林澤的同時用手撥了一下自己的頭發。

  兩個人穿過空寂無人的馬路,站在曾經那個精致而典雅的門前深深地吸了口氣,四顧無人之后便放心地邁過了已經松松垮垮的警戒線,走進了此刻已經被大火燒成了廢墟的畫廊里。向上盤旋的臺階已被燒成一片烏黑,墻面上掛著的精致裝裱的畫作也都變成扭曲的焦炭,周林澤依稀還能分辨那些質感不一的畫框。兩個人的腳步越向上移動,內心的驚駭也越發強烈。周林澤感覺自己無法想象那時的火勢,就連腳下的臺階似乎都烤得松脆,每一步上去都會發出一陣令人心驚膽顫的“嘎吱”聲。

  這可不是簡單的意外失火啊。周林澤的手掌觸撫著眉目猙獰的墻面,下意識地念叨著。

  聶倩看著眼前觸目驚心的景象,陷入了短暫的失語,微啟的雙唇除卻噴吐濕熱的氣流之外,此刻一個字都難以出口。

  兩人在旋轉而上的臺階上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畫廊的主體部分,站在樓梯口把目光張開,那個環繞盤曲的基本格局尚存,只是其中每個精致的細節都被大火的燒灼而涂抹上一片丑陋和污臟的黑,曾經掛滿了各式畫作的墻壁上現在看起來像是一張張焦了的手抓餅,用手輕輕一撕便能剝下一張焦黑的薄片。兩個人的腳步欲行又止,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地獄的一個洞窟,而不是一個空氣中浮漾著顏料馨香的畫廊。許老板那間嵌在深處的辦公室的門前,圈出一個人白色的輪廓,看來許老板當時一定橫尸于此。

  為什么會死在這里呢?周林澤本來邁向那些回廊的腳步突然一轉,走到了許老板辦公室門前的那個白色的輪廓旁邊。

  如果是因為失火而向外逃的話,也應該會倒在樓梯口那邊吧。如果是被人刺殺的話,以許老板的樣子,應該也不會有什么逃跑的機會。聶倩雙眼注視著腳下的那個輪廓,心里掠過一陣悲涼。她不知道會不會有那么一天,自己留給別人的也只是這樣一個小小的輪廓,自己死前百般掙扎的姿態,會被人用審視的目光翻來覆去地烤炙。

  你看許老板死前的姿態,身體應該是側臥在地面,雙腿彎曲,這個很好理解,人在掙扎的時候往往會彎曲自己的腿部。周林澤說著指了指那個輪廓大概是膝蓋的位置,然后手指一移指著那個輪廓脖頸的位置接著說道,你再看這邊,他的雙臂也呈彎曲狀,而且是在體前,看起來像是緊急扼住了自己的喉嚨。你想想一般遭受了什么的人會做出這樣的動作。周林澤說完還用雙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割喉或者窒息。聶倩簡潔地回答道。許老板死前的狀貌經由周林澤的一番敘說在聶倩腦海中緩慢的拼湊出一副具體可觀的圖景。

  對,就是割喉,為了阻擋快速流失的血液,人們的本能反應就是壓住自己的喉嚨。周林澤松開了掐住自己的雙手,擺出一副很滿意的表情。

  這很容易想到。聶倩不屑地撇了一句。

  現在看看他的辦公室怎么樣吧。周林澤的手剛握上門前的那個轉動的把柄,那個把柄卻從門上掉了下去。

  看來也是難逃一劫。聶倩嘀咕道。

  周林澤心里一沉,本來以為能在許老板的辦公室里發現一些什么呢,現在倒好,連門把手都沒了。他有些不甘心地推了推那面門,記憶中單薄的門卻巋然不動。

  算了吧。估計也不會有什么發現。周林澤喪氣地踹了門一腳,那個單薄的軀體依然面無表情地站立在周林澤的面前,倒是那聲巨大的“咚”在這幢空蕩的建筑里回蕩著。

  哎,你小點聲,沒看見下面還拉著警戒線嗎。聶倩在周林澤的胳膊上擰了一下,她可不想突然有兩個警察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知道了。周林澤收起了動作,也覺得自己有點冒失。

  兩個人在很快在畫廊中轉了一圈,除了那些畫作的殘肢遺骸之外再無別的什么收獲,兩個人感覺自己的背后爬滿了蠕動的蛆蟲,那種令人作嘔的感覺始終纏繞著周林澤和聶倩的身心。

  走出畫廊的時候,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對著清澈的遠天用力地用力地呼吸著,仿佛是在用一把毛刷大力地涮洗著自己的鼻腔,把那些殘余的灰燼全都用力排出體外。

  付之一炬。周林澤淡淡說道。

  是啊,不過這也算在燦爛中死去了吧。聶倩回頭看著那個黑黢的入口,無精打采的警戒帶像是一截松垮垮的腰帶纏在它的腰上。

  該去看看我們的老朋友了,不過,這街上的畫師好像少了不少啊。周林澤四下環顧,四周確實少了許多背著畫袋的年輕人。

  那樣的畫師還是少些比較好。聶倩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結果卻吐出一句自己都感覺有些奇怪的話來。她本來以為周林澤一定會去警局查一些關于許老板的資料,卻不知為何他突然把方向轉向了盧郁。

  是啊,那些為繪畫所累的人,應該去追尋真正屬于他們自己的東西。周林澤說著,腳步已經向那間大院子移了過去。

  聶倩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跟上了周林澤的腳步,她知道周林澤的內心或許并沒有表面上那么輕松。這或許是他的一種告別方式吧,就這樣和許老板告別,不再去想任何和他有關的事情。

  那個大院子和許老板的畫廊一路之隔,兩人沒走幾步便站在了那面熟悉的大鐵門之前,周林澤伸手在大門翹起的漆塊上一撕,便剝下來一塊暗紅色的鐵銹。這只不過是二人第二次來到這里,所相隔的時間也不過一個月而已。

  推門而入,院子內靜悄悄地,只有兩面鐵門的關節發出間斷的呻吟。二樓殘破的窗戶向外張開著,在時而掠過的微風中搖擺著身子。兩個人的腳步跨過雜亂的院子,很快來到了那面上次沒有進入的金屬門前。兩人此刻站在樓下,卻聽不到一點人聲,昔日的擁擠摔落到清寂的極端。走入屋內,地面上擺滿了凌亂的畫具,傾灑的顏料如同一塊塊丑陋的痂黏在地上,那些畫架或站或躺,有些還夾著半張殘破的廉價畫紙。周林澤突然覺得這里的一切是那樣的刺眼,他不知道這里究竟發生了什么,讓那些對于繪畫的狂熱在朝夕之間就全部冷卻。

  看來藝術區的昵稱已經成為過去時了啊。聶倩看著這一地的狼藉,腦中卻模糊的想著曾有多少人在這樣的環境下用顏料和線條執拗地堅持著對美的追求。

  上樓去吧。周林澤不忍再看這一地的狼藉,雙腳已經踏上了向上的臺階。

  聶倩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穿過滿地的狼藉,樣子如同穿越一片密集的雷區。

  樓上的情景和一路別無二致,入眼便是畫具們殘破的尸體,唯一不同的是二樓的公共空間似乎小了一些,在邊緣留有幾個獨立出來的房間。周林澤把每間屋門都打開看了一下,除了一間屋子的墻壁被漆成了天藍色,布置也精致了一些之外,再也沒有發現什么特殊的地方。那間墻壁是天藍色的房間,床上還安靜地枕睡著一些布偶和玩具,周林澤猜想那大概就是那個少年居住的房間。至于剩下的那些房間,看起來都是為來到這里學畫的人所準備的,里面的布置如同學校中宿舍一般,都是一上一下的雙人床。周林澤估計在這里的居住的一定只是極為窮困的那一部分,如若不然,這幾個房間可是遠遠不夠。

  還是沒有發現盧郁的一點蹤跡啊。聶倩嫌惡地看著腳下雜亂的一切,嘴里小聲地嘀咕道。

  他應該像許老板那樣喜歡把自己的辦公室藏在一個角落里吧。周林澤說著,便在盤旋而上的樓梯前停住了腳步。

  聶倩的目光循著層層堆疊的臺階望過去,只能生硬地撞上那些墻皮剝落的墻面。周林澤雙腳已經踏上了臺階,身體也很快在聶倩的眼前高出了一截。

  兩個人走過盤旋而上的兩層臺階,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漆黑的門,不知道是不是以為光線太暗的原因,聶倩竟隱隱地感覺這扇門被一層粗糙的黑色光亮所包裹。周林澤上前推了推,看起來厚實的漆黑竟在兩人的面前裂開了一道璀璨的光亮。或許屋子內的光線實在不好,周林澤兩人舉起手來遮在自己的眼前。等到眼前令人暈眩的光亮和彩斑慢慢淡去之后,周林澤才用力地推開了擋在身前的漆黑,隨著門緩慢的移動,繁盛的光亮如同泛濫外溢的江河,瞬間包裹了兩個人單薄的身體。兩個人邁過最后一級的臺階,站在這個巨大的充盈著光亮的創作室里,感覺自己的身體都仿佛皺縮長了匍匐在地的螞蟻。周林澤稍稍緩解了一下心中的訝異,雙眼如同機械而僵硬的攝像頭一般轉動著。整個房間差不多和那些畫師一起作畫的地方差不多大,巨大而明亮的落地窗嵌滿了臨街的那面墻壁,剩余三面的墻壁被漆成了不同的顏色,其間掛著一些裝裱精良的畫作,只是不知道是否都是盧郁自己的作品。地上站著幾個支起來的畫架,顏料在空氣中調和出一種清澈的馨香。周林澤走到窗前,屋外燦爛的夏陽把豐腴的陽光源源不斷地灌進屋內,周林澤腳下踩著人影寥落的十字路口,甚至連曾經屬于許老板的畫廊也近在咫尺之間。

  他竟然在同時畫好幾幅畫。聶倩依次看過那些畫板上夾著的畫紙,發現竟然是完全不同的內容。

  嗯?站在窗前眺望的周林澤顯然沒有在意屋內那些散亂而立的畫板,他很快地走了過去,在那幾個畫板之前粗淺地看了一遍,發現幾張畫紙上承載的果然是迥然不同的內容。這個人是有點奇怪啊。周林澤嘀咕著在聶倩的身邊停住了腳步,一般來說作畫的人總是會先完成一幅畫,然后再開始畫另一幅畫,這就像是一些作家的寫作一樣,思路應該是圍繞著某個核心的情節逐漸展開,而同時構建兩個核心并同時將其延展開來的話,無疑會造成極大的混亂,也會影響構圖的完整性。

  不過話說回來,這里似乎也沒有盧郁的蹤跡啊。聶倩看著這間明亮而整潔的工作室,并沒有發現有人活動過的痕跡。

  周林澤聞言四顧,發現這間屋子里除了那些畫板擺放得稍顯凌亂之外,其他的一切全都井井有條地擺放著。一字排開的窗戶透徹明亮,寬大的棕色書桌上整齊地堆放著一些文件和畫作,就連腳下的大理石地面也是纖塵不染,明晃晃地倒映著兩個人的身影。

  似乎不太對啊。周林澤嘴里模糊地念叨著,像是咀嚼著一塊巨大的口香糖,出口的每個字節都有些黏連不清。他貼著屋子的邊緣靜靜地走著,不時用手輕敲著身邊的墻壁,似乎在等著一個略微空洞的聲音,只不過他環繞了屋子一周,直到手指的關節處變得有酸又疼,他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門口。

  看起來你沒有什么收獲啊。聶倩看著額前已經細汗漣漣的周林澤。

  嗯,是啊。周林澤抬起自己的手,一大片的紅腫看起來分外驚心。

  你看這間屋子。聶倩說著便把自己的目光鋪展開來,只不過這次少了那些欣賞和訝異,而是精準得如同緩慢拉開的尺標,從頭到尾地丈量這間屋子。整棟樓從室外來看,每一層的空間應該是相同大小的。而這間屋子的大小和整個一樓的大小差不多,所以在墻壁內藏有密室的可能性不大。還有二樓,那一層的天花板比較高,而樓梯臺階的數目卻沒有什么變化,所以在兩層樓之間藏有密室也是不可能的。綜上所述,你剛才就是在白費力氣。

  這些……我倒是沒注意。周林澤有些懊惱地抓著自己的頭發說道,他可沒有想到自己會在心急之下疏漏這么多的信息。

  我覺得我們現在最好去一趟警局。聶倩突然說道,關于許老板的那些疑點在她的腦中始終揮之不去,她覺得有必要去查個明白,即便是獲得一些相關的資料也好。

  去報案?周林澤現在掛念著盧郁的事情,話說出口之后自己都懷疑腦子剛才是不是短路了。

  是去調查一下許老板的事情,你都在想些什么啊。聶倩有些生氣地跺了跺腳,她不知道為什么周林澤每次來到這個地方就會愚笨得像塊木頭。

  嗯,許老板的事情……周林澤看起來似乎沒有什么反應,但語氣卻變得猶豫起來。

  算了,還是先去吃點東西吧。有些餓了。聶倩看了看時間,發現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快要十二點了。聶倩正好也想趁著這個機會讓周林澤放松一下,好好地整理一下心情和思緒。

  嗯,這么一說我還真覺得有些餓了。周林澤對聶倩的用意渾然不覺,手掌拍著肚皮嘀咕道。

  從那個令人感到壓抑的院子中出來,兩人很快穿過了馬路來到了之前光顧過的那家快餐店。兩人很快在店落座,點了相同的咖啡和漢堡之后,便各自倚靠在椅背上,帶著糾纏不清思緒陷入到沉默中。

  喂,你現在是不是很不愿意面對有關許老板的事情。聶倩抓起面前的漢堡,在大口咬下之前對周林澤說道。

  什么?握著咖啡的手懸在半空,細弱游絲的暖流在周林澤的眼前洇散開一片柔軟的氤氳。

  你已經聽清楚了。聶倩嘴里咀嚼著嘴里帶辣的漢堡,擠出來的話里都帶著一股逼人的火辣。

  周林澤小口地喝著咖啡,他此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他多想把這么多的瑣碎像一紙書頁那樣輕易地翻過去,再也不去理會。

  總要面對的。聶倩說到這里的時候突然放低了聲音,手里的大半個漢堡放在了桌子上。

  知道了。周林澤把手里的咖啡放下,喉嚨用力地翻滾了一下。

  那吃完飯就去警局看看吧,時間對我們而言并不是很充裕啊。聶倩說著又舉起了剩下的漢堡,如櫻般的小嘴在漢堡的面前變成了一張氣勢洶洶的血盆大口。

  周林澤看著面前的聶倩,突然感覺十分地陌生,卻又感覺這才是真正的那個聶倩。他知道自己此刻就像是沉在井底的一只水桶,而聶倩此刻正緩慢地拉抻著粗壯的繩索,把昏昏沉沉的自己從陰暗潮濕的井底一點一點地拉起來。

  兩個人平靜地吃著自己的食物,仿佛所有的話都已經說盡。屋外,初夏的陽光已經初露豐腴的身姿,熾熱的光亮嵌進了街道中的每一個間隙。

  你們兩位很面生啊,是到這里來玩的嗎?一位套在臃腫套裝中的中年服務員在走到了兩人的身邊說道。

  是啊,我們都對繪畫比較感興趣。聶倩說著挪了挪身子,給那個服務員騰了個地方。

  服務員順勢便坐了下來,周林澤在店內環視一周,發現這家快餐店內只有自己和聶倩這一桌有人用餐,周林澤像是突然理解了坐在自己面前這個中年服務員。

  我們到這里來是來看一個畫廊的,據說收藏了不少好畫。周林澤即刻換上了一副外來者的口吻,一邊說著還一邊把茫然的目光甩出店外,在那條人車寥寥的街道上尋找著些許繁華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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