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在上學,他那時候還是雜志社的實習文編,到她的學校去收集資料。她盤著腿坐在操場邊的銀杏樹下看書,柔長的發(fā)絲垂落下來,明黃的樹葉落了一地,落拓而美麗,他被她臉上淡淡的憂傷觸動,不由自主的走過去。
藍被樹葉破碎的聲音驚動,突兀的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極了她的名字。藍后來說。
她叫他唐,隱忍生澀。
他們相似,因此理所當然的緊緊依靠在一起,但他們不是一樣的人,藍的陰暗和悲傷無法自控,這讓他多次都生出要遠離她的念頭,但又實在沒有辦法下定決心。
那時候藍已經開始創(chuàng)作,一開始只是寫一些破碎的片段,隨意的散放在桌子上,卻被唐無意發(fā)現(xiàn),并且感嘆她的才華。
藍,你終究是要出名的。唐說。
那時候她才十六歲,并且已經開始跟唐同居。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他,她與他瘋狂的糾纏在一起,她迷戀他的體溫,卻同樣迷戀他離開后驚天動地的冰冷。
她從來不問唐是否愛她,就像她說的那樣,愛情不過是一場盛大的幻覺,她只能做那個旁觀幻覺破碎的人。
唐開始嘗試把她的文字帶到出版社去,但他尚且身份低微,主編又是個嚴厲不講道理的世故男人,他把藍的作品狠狠的數(shù)落了一番,最后斜睨著眼睛看著唐。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文編而已,要管別人的閑事也要知道你自己夠不夠資格。主編斜睨著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員工。
言語間唐已經落了下風。自尊心被狠狠的丟在地上踩碎,他并不是沒有才華的人,可空有一身才華又有什么用,沒有身份背景,蝸居在社會最底層,尊嚴尚且無用。他內心憤怒不甘,卻又只能極力忍耐。
藍用盡全力依附在他懷里,只能用自己的體溫來安慰他,他們很少做愛,藍原本就是性情冷傲淡漠的人,有時候即使是唐過來擁抱她,親吻她的耳垂,她也只是清淡的推開他。他們不是一樣的人,在對待性愛這件事上經常發(fā)生沖突,唐有時候懷疑藍并不愛他,她與他在一起,不過是因為被寂寞吞噬得殘碎的內心,極度需要找到一個依附。他恰好出現(xiàn),他們恰好在一起,就是這樣。
但他又需要藍的愛么,他渴望得到她,得到之后卻又不知如何安置。若她不愛他,對他無所求,他亦不用傾付太多,興許也是最好,他亦是這樣自私的人。
藍有時候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寫字,幾天不踏出房門一步,房間里到處是速食面、巧克力、糖果、碳酸飲料以及震耳欲聾的音樂,藍多半是歇斯底里的瘋狂性情,只有在被撕裂一樣的瘋狂里,她才能獲得靈感,源源不斷的四處沖撞的靈感。
我知道這種撕裂般的嘈雜,能讓她心里的藍色蝴蝶肆無忌憚的瘋狂。
但唐并不懂得這些,他不是個合適待在她身邊的人,他們卻一直同居。
唐喜歡安靜的環(huán)境,他有時候走進來與藍大聲的說話,藍長時間呆在聲嘶力竭的環(huán)境里,逐漸耳鳴,聽不見唐的聲音。
你說什么?藍撕扯著聲線大聲的問他。
我正在寫稿,你能不能把聲音關了?唐又重復一遍。
藍仍舊聽不見,唐有些煩躁,走過去啪的按掉音響。
我說你能不能安靜點?
世界在一瞬間安靜,藍的耳朵里、腦袋里都是嗡嗡的回聲,唐轉身用力的把門關上,沒有說一句話就走出去。
藍那天沒有再寫一個字,她抱緊自己,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呆呆的坐了一天。
唐沒有來叫她吃晚飯,她胡亂的吃了些巧克力,半附在桌子上睡覺,散落的長發(fā)凌亂的覆蓋在臉上。
那是兩人第一次發(fā)生沖突,并開始冷戰(zhàn),唐幾天沒有過來找藍說話,藍也不出去與他碰面,兩個人就這樣僵持著,兩個都是過分驕傲的人,在與對方賭氣這件事上總是擁有超凡卓越的耐心。
所有人都會拋棄你。她心里那只藍色蝴蝶一定正在冷冷的看著她。
她有時候痛恨它,一如痛恨自己。
半夜藍突然覺得冷,是那種滲入骨髓的冷寂感。她突然很懷念唐的體溫,他總是很灼熱,喜歡把左手伸到她的脖頸下。
藍知道他必定坐在陽臺上抽煙,他是迷戀煙草的人,她卻討厭那股味道,有時候即使是遠遠的聞到也接受不了。唐為了遷就她,一般不在房間里抽煙,實在克制不住的時候就跑到陽臺上去抽。有時候她與唐爭執(zhí),他也是這樣,一聲不吭的跑出去抽煙,一根接著一根,滿地都是熄滅的煙蒂。
她披上外套,起身開門,卻看見唐正頹靡的倚在門口,似乎他也沒想到藍會突然打開門,兩人眼中都是驚訝,但也只是轉瞬即逝。唐晦澀的開口,卻還沒有說出一個字,藍便仰起頭狠狠的吻過去。
兩人緊緊的擁抱在一起。
唐,請你不要嫌棄我。不要離開我。藍說。
藍是內心寂寞而又脆弱的人,她自己對此深知。
她像一根隨風飄蕩的藤蔓,只能極盡全力依附在唐的身上才能存活,但骨子里卻異常厭倦這樣的依附,她是這樣矛盾且倔強的人。
她與唐的性格實在相差太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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