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南方的這個城市,遷徙到另外一個城市,反反復復的,永無止境的行走讓我暫時覺得安全。
我在候車廳等車,然后翻開腿上的書,白色的封面上,畫著一只冰藍色的蝴蝶。我仿佛看到它的淚,并有一行小小的字跡在它旁邊。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下一秒就會死去。
藍是一個患有失眠癥的作家,以賣字為生。
她抗拒失眠,卻又根深蒂固的依賴著它。吃安定,一次比一次吃得多,吃完又緊摳喉嚨強迫自己吐出來,有兩次吐出了鮮紅的血,身體不過是一具麻木的軀殼,她無力的拖著它,坐在電腦面前寫字。
她是一個作家,但沒有人喜歡她的文字,他們都嫌棄她寫的故事血肉模糊陰郁過度,他們都不愿意購買她的作品,并且用盡惡毒的詞語來咒罵她,就因為她寫出來的故事陰郁而現實,人們都需要一些自欺欺人的說法,而她給不了他們,因此他們憤恨她的真實和陰暗。
有人給她的作品寫評,他說她的文字不過像是一堆酒鬼嘔吐出來的穢物,骯臟丑陋得讓人看見就惡心。
她左手端著酒杯,右手握著那篇辱罵她的文章,眼臉深邃,仰頭把杯里的紅酒咕嚕咕嚕的盡數喝下去。她用紅酒吞食安定,浪漫而墮落。
他們都叫她藍,是一個憂郁得像疾病一樣的名字。
藍有一肩齊腰的長發,她幾乎從來不進美發店,她喜歡它們發尖那種自然而略帶營養不良的黃,她有一盒子的指甲油,卻全部都是濃艷的紅色,盡管旁人看來沒有任何不同,但她堅持每天都換一瓶涂在指甲上。藍的臉色蒼白陰郁,與她的名字一樣,無力的蒼白。
別人都說,藍是一個怪異的人,她很少出門,就算是白天,也要拉上厚厚的窗簾。送外賣的小伙子說,她的五官像個玻璃娃娃一樣漂亮,但她眼窩深陷枯瘦如柴,頭發長亂,像個鬼魅一樣。
周圍的人都不愿意與她來往,她的交際圈里,只有出版社的編輯,對方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他縱容她的孤僻,但卻挑剔她的文字。
你再不轉變風格,就一輩子都別想成為一個名符其實的作家。他幾乎是語重心長的告誡藍。
她不動聲色的聽他說完,然后放下聽筒切斷一切聲響,依舊漠然的寫著她的故事。她不愿意迎逢世人,這也是她被埋沒的原因,可她一點都沒有想過要改變自己。
她才二十三歲,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愛上一個人,愛情像一場龐大的幻覺,她故事里所有的愛情都得不到善終,她迷戀幻覺破碎的瞬間,心臟被重重一擊,在胸膛里“啪”的炸開,強烈的疼痛感讓她覺得自己是在活著。
我相信她的心腔里住著一只冰藍色的蝴蝶,她們一起疼痛,一起快樂,一起活著。
她沒有朋友,來往的除了編輯就只有幾個偶爾給她發郵件的讀者,他們給她寫郵件,多數幾個是辱罵她,各種污穢骯臟的詞語,她沒有刪除,一遍一遍的瀏覽。直到最后一封,寄件人問她:“藍,你是否快樂。”
她緘默的關掉網頁,沒有回復。仍然失眠,用紅酒服食安定。第二天早上,她又收到對方發的郵件。
藍,我知你并不快樂。
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間接的戳到她的心,她有好幾天都不愿意去看陸續發過來的郵件,她喝了幾瓶紅酒,光腳熬了幾個通宵,終于趕完手上的稿件,剛發給編輯,他的電話就打過來。
藍,出版社決定暫時停止刊登你的小說。他說。
藍有時候覺得她快要不會說話了,長期沉默寡言讓她的聲線殘疾。
暫時停止是什么意思?她嘶啞著聲線問他。
藍,你之前出版的那幾部作品幾乎沒人問津。我早就說過,你再不肯轉變風格,早晚都會落得這樣的結果。他也不與她拐彎抹角,毫不避諱的直接。
什么時候能出版我剛發給你的這篇?藍問他。
藍,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問題在哪里?他語氣煩亂,似乎不耐。
她耐心聽著他的數落,他們相識多年,所以只有他能包容她乖張怪異的性情,有時候他也過來給她收拾屋子,做飯給她吃,但他卻不理解她,所以他們只是相識多年,卻不能像旁人揣測的那樣相愛。
到底不算愛情,兩個人都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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